吃完伯爵的烤饭团,我要了一杯冰咖啡,又向妈妈桑圭子要了一根七星烟。
顺便提一下,在冴木家,只要不是当着老爸的面,抽烟喝酒都贶。这件事也显示了老爸对教育多么缺乏热情。
“对了……”
涂完指甲油,又开始用粉饼进行掩饰皱纹大作战的圭子抬起头说:
“刚才,那个叫麻里的打电话来,说今天有事不能来了。”
我啐了一声。“那个叫麻里的”的说法透露了妈妈桑微妙的情绪。
和冴木家亲近的女人,除了妈妈桑,就是我的家教仓桥麻里小姐。
麻里姐是个二十一岁的女大生,大我三岁,绝对不像时下的女大生脑袋空空,相反的,她精通各方面的知识。
毕竟她以前混过飘车族。上课时,只要我出言不逊,立刻会挨她一巴掌。
虽然以前混过,不过她念的不是知名的女子大学,而是如假包换的国立大学法学院。一身肌肤晒得黝黑,全身该瘦该胖的部位,前凸后翘一样都没少。此外,让人联想到猛犬,不对,应该是凶猫的脸蛋令我无力招架。
我念的高中是男女同校,盛行男女交往,坏得刚刚好的我成为同学中唯一没马子的人,其实跟她有很大的关系。
两年前,我终于告别了处男生涯,眼前唯一的目标就是把到麻里姐。
当然,我心里很清楚,这个念头一旦被她察觉,就会遭到严厉的制裁。
凉介老爸不知是否察觉了我的心思,最近突然对麻里姐展开第三类接触。麻里姐似乎也乐在其中,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照这样发展下去,他们恐怕会发展成第三类插入。
因此,每个星期五上课时,尤其像今天老爸不在的日子,我都试图找机会让我们的接触进展到接吻。
事实上,这也是我今天摆脱那些损友直接回家的最大理由:
“唉——”
我落寞地嘀咕着,把烟喷向天花板。
既然这样,干脆自暴自弃去夜店把马子吧——我暗自嘀咕着。即使不去夜店,我冴木隆的学生证里还夹着一、两张只要不是刚好有事或有急事,或“每个月的不远之客”报到,就肯陪我玩的女生名单。
反正老爸不在家,不如打几通电话,在我家举行一场微不足道的性爱派对吧。
怎么办……?我暗自思考,看了手表一眼。
下午四点四十分,去夜店太早了点。
就在这时候。
“欢迎光临!”
妈妈桑圭子欣喜地叫了起来。饱满宏亮的声音和她的年龄完全不符。
(惨了!)
只有一个人会让妈妈桑发出这种娇声。我在烟灰缸摁熄香烟。
果然不出所料,是凉介老爸。他也穿着不符合年龄的白色T恤配棉质长裤,卷起连帽衫的袖子。
“喂,这个不良少年是抽烟现行犯,当心被辅导喔。”
老爸说着说着,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这招太贱了,而且这不是我的衣服吗?”
“我找不到衣服穿,借一下有什么关系。”
“还我的时候记得洗干净。”
我嘟着嘴说道。
“那抽烟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看吧,这哪像为人父说的话!
“怎么了?你不是有事吗?去就业中心领了失业保险金没?”
看他一脸发呆的样子,忍不住就呛了他几句。
“啊,怎么对你老爸这样说话?阿凉,我倒杯好喝的咖啡给你。”
妈妈桑瞪了我一眼,快步走进吧台。伯爵和我互使了一个眼色,悄悄地耸耸肩。
圭子热心招待的都是一些赚不到几个钱的客人。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能在“麻吕宇”受到如此款待,也是因为凉介老爸是“将”,而我只是老爸的“马”。
“阿凉,怎么了?有人上门委托吗?”
“你听了会昏倒,这人根本没有意愿工作嘛!上次有个暴发户阿姨说要调查老公外过,他竟然说:‘我只调查犯罪案件。’就把这两个星期来唯一的客人打发走了。”
“阿隆,你不懂,男人有必须坚持的自尊。”
妈妈桑用不知从哪里现学现卖的台词替老爸辩护,当事人却事不关己地拔着鼻毛。
“根本没有冷硬派的影子嘛。”
“对了,阿隆,今天是星期五吧。”
“她有事不能来。”
老爸听到我的回答,一脸无趣地点点头。如果我没猜错,他原本在麻将馆打麻将,一定是突然想到麻里今天要来,才匆匆赶回来。
看着别人正在体会与自己一样的失落,那种感觉并不差。
我的心情稍微舒坦了点,用吸管啜饮着冰咖啡。怎能让这种不良中年抢走麻里姐!
我喝完咖啡后,站了起来。
“去哪里?”
妈妈桑送上浓缩咖啡,老爸一派悠然地问道。
“读书、读书,因为我还年轻。”
我说着,顺手拿了一支老爸的宝马(Pall Mall)烟。
“这是衣服的租金。”
我把烟夹在耳朵上,走向“麻吕宇”的出口。
“如果有不懂的,我可以教你。”
“开什么玩笑,我高中只想念三年就毕业。”
我又呛了他一句才走出去。其实,在外语方面,老爸的确有两下子。
我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以前曾经看过他教“麻吕宇”的德国客人认路、流畅地翻译星野伯爵他奶奶写的俄文信,有时候还很专心地阅读英文版的《News Week》。
我想他以前做的应该是走私生意。
其实,走私客和私家侦探都是半斤八两。
反正,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老爸哪天有牢狱之灾,我也不会太惊讶。
我推开与霓虹灯招牌相同字体的“冴木侦探事务所”大门。
一打开沉重的铁门,就听到电话在老爸爱用的那张落伍的卷门书桌上响了。
从答录机尚未启动来看,应该才打来不久。我把书包挂在派不上用场的衣帽架上,拎起听筒。
“你好,这里是冴木侦探事务所。”
我奉老爸之命,把音调降低两个八度。
“啊,阿隆,太好了,你回来了。”
我太高兴了,电话彼端传来的是麻里姐的声音。
“你说有事不能来,怎么了?”
我把耳朵上夹的那支宝马烟移到嘴唇,用老爸心爱的陈旧Ronson打火机点着了。
“你在抽烟,我要告诉凉介。”
“这是我从你的凉介那里得到的战利品。”
“那就算了,凉介呢?”
“老师,我才是你的学生。”
“我现在要找的不是不良高中生,是不良大叔。”
“他在‘麻吕宇’。”
“是吗?等一下会上来吗?”
“迟早会上来。反正除了这里和苦窑以外,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其实,我有事要找他商量,不,是有事要委托他。”
“工作吗?”
“对,但委托人不是我。”
“急件吗?”
“有点急,我朋友有麻烦了。”
麻里姐惨澹地说道。混过飘车族的她会用这种语气说话,显然是真的过到了麻烦。
“知道了,要我去叫他吗?”
“我和委托人三十分钟后过去你们那里。”
“了解。”
挂断电话后,我又打去“麻吕宇”。麻里姐了解老爸的“工作偏好”,既然会带委托人过来,那就表示牵涉到犯罪。
我把麻里姐的事告诉老爸,叫他赶快上来。然后走到厨房,按下咖啡机的开关。
其实也可以请麻里姐把委托人带去“麻吕宇”,不过,让麻里姐远离老爸的牵制策略,纯粹是考量到冴木家被房东赶出广尾圣特雷沙公寓的窘境。
在不敢得罪妈妈桑圭子这一点,我们父子的利害关系显然一致。
有一个缺乏生活能力的老爸,当儿子的就不得不多担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