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儿死后,龙凤政权便算是灭亡了,“复宋”这块招牌再不被人提起,红巾的名号也渐渐被人淡忘。
“红巾军”之名,源起自北宋末年。时金军入侵中原,河朔山东义军蜂起,纷纷头裹红巾以战,遂被称为“红巾军”。后宋金绍兴和议,定南疆北界,竟置故国生民于不顾,坐使大河上下无数义民成为异域之人。无数故老遗民忍死南望,终究等不到王师北定中原,只空见区脱处处,洙泗弦歌之地,沦人牧狩。南宋大诗人陆游身历南渡之痛,临死做诗示儿:“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然而“青山一发愁蒙蒙,干戈况满天南东。来孙却见九州同,家祭如何告乃翁!”虽然分裂的天下不久又重归统一,但终究不是汉家江山。陆秀夫、张世杰等人在崖山蹈海覆舟,十余万人同日死义,唱出了这个王朝凄凉而悲壮的挽歌。老战士陈某的经历,不过是当时千百万人生命历程的缩影。
元朝末年的这场大动乱,虽然以宗教为发起,但究其根源,还是在于民族感情的激发。
天下之纷乱仍在继续,虽然不再以大宋为号召,红巾为名号。乱世枭雄们纷纷据地称王称帝,然而他们都抹不掉自己身上或多或少的红巾印记。自称大汉皇帝的陈友谅、自称大夏皇帝的明玉珍、自称大周皇帝的张士诚、自称吴国公和吴王的朱元璋,原都是出身红巾军的将领。
朱元璋在安丰与吕珍作战时,不出刘伯温所料,陈友谅果然倾国东下。但他鉴于至正二十年江东桥之败,过于谨慎了,不是直捣朱元璋的大本营应天府,而是以全军围攻洪都八十五天之久——这就给前期战略失误的朱元璋以难得的调整部署的机会。七月,从安丰腾出手来的朱元璋,亲率主力二十万来援洪都,双方会战于鄱阳湖。当世的两大枭雄在这里苦斗了三十六天,鄱阳湖之战最后以陈友谅的战败阵亡而告终。这一战的结局,决定了未来天下的归属。
接下来,朱元璋东征张士诚,大获全胜,张士诚战败被俘。朱元璋亲自去看他,他闭目不发一言;朱元璋手下头号谋臣李善长去看他,还挨了他一顿骂。气极了的朱元璋遂将他乱棒打死,连尸首也烧成灰烬。在这次征伐中,朱元璋的西吴政权发布了一些相当有意思的文告。当时名义上还是龙凤政权中书右丞相的朱元璋,竟然直言不讳地称:“致使愚民,误中妖术,不解偈言之妄诞,酷信弥勒之真有,冀其治世,以苏其困,聚为烧香之党,根据汝、颍,蔓延河、洛。妖言既行,凶谋遂逞,焚荡城郭,杀戮士夫,荼毒生灵,千端万状。”直指韩山童等人玩弄“妖术”,这标志着小明王的存在已经成为朱元璋建立新王朝的绊脚石,于是瓜步谋杀案发生了。
从此,朱元璋绝口不提龙凤时代的往事,甚至连他在镇江西城打败东吴张士诚的纪功碑,也因为有龙凤年号而被捶毁,正史上更是把他和龙凤政权的干系清除得干干净净。从此,争天下的主题由虚无缥缈的宗教迷信蛊惑,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民族革命与安定统一,“盖我中国之民,天必命我中国之人以安之!”。此时元朝内乱纷纷,外有扩阔帖木儿与孛罗帖木儿两支主力军自相残杀,内有顺帝父子争权不休。朱元璋趁此机会,南北并举,以徐达、常遇春率军二十五万北伐,以胡廷瑞、何文辉、杨璟、周德兴等南征。
公元一三六八年初,朱元璋派出的北伐军已攻占山东,南征军也降伏方国珍,攻取福建。在一片胜利的捷报声中,朱元璋于正月初四在应天府称皇帝,建国号“大明”,建元“洪武”。他虽然下令禁绝包括弥勒教、白莲教、明教等所谓“邪教”,但到底也没能绕开这个“明”字。
大宋朝?那已经是个遥远的故事了,就让它随着岁月的风飘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