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录制现场的沸腾和热闹足以掀翻整个顶棚。
越来越多的观众入局成为粉丝, 真心实意花费时间，投入感情，比赛已经不单单是选手的比赛, 更是粉丝的比拼。
观众入场后，抢栏杆，挂灯牌，喊口号，几乎没有间断。
还记得第一次录制，现场导演需要引导着观众录制掌声和欢呼声, 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了。
各家粉丝的竞争进入白热化，其中犹以明照的粉丝音量最大。
最后现场导演不得不明照的名义，劝大家配合工作，保护嗓子, 留到比赛时候用。
录制正式开始时，粉丝们才逐渐安静下来。
第一步, 自然是介绍赞助商们。
谢沂坐在嘉宾席首位，主持人介绍到场嘉宾时，大屏上出现他的镜头。
谢沂这才不紧不慢地放下搭在左膝上的右腿，手指一抚西装上的纽扣，轻微点了个头。
他的表情分明很温和，但一语不发地坐在那里，总给人一种小事懒得计较，大事不可招惹的气场。
“啊啊啊啊一一！”
“一一好帅好帅！”
“一一我们永远支持你和他！”
“卧槽卧槽卧槽大佬！”
CPF给了他绝不亚于选手的欢呼和掌声，热情程度，连现场导师和其他嘉宾都惊讶了。
主持人调笑：“看来观众也十分喜爱我们的赞助商呀, 可惜谢总没办法用作品回馈你们，只能用产品回馈了。”
场下哄笑。
谢沂气定神闲地捞过手边的冰漾, 拧开瓶盖，含了一口，喉结滚了滚。
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他是否知道CP的事。
主持人也识趣的继续往下cue流程，没敢一直拿谢沂做梗发散。
曲茗微微歪头对傅婷说：“长得帅还是有好处，往那儿一坐连话都不用说都有粉丝了。”
傅婷抿唇一笑：“那当然，曲老师年轻时不也是奶油小生吗。”
曲茗接连摆手：“别别别，抬举我了，我一直走的实力派。”
黎合堂：“那个年代没有这么厉害的妆造，曲老师可是名副其实的帅哥呢。”
浓妆艳抹的秦凌：“……”
本次对阵的出场顺序，由后台抓阄决定。
明照组运气一般，派出自称从小买彩票不失手的许尤去抽，结果抽了倒数第一出场。
一共有三组选了《Betrayal》，他们又是最后一个表演，完全丧失了优势。
许尤一抽到结果就开始萎靡不振，坐在角落落寞不出声，谁去安慰都不管用。
中间兼具组表演的《盾牌》大获好评，评委给了接近完美的评价，现场也一片和谐喜气，仿佛在提前恭喜他们获得第一。
许尤看到后，更是崩溃，眼圈都红了。
他的心里压力很大，《Betrayal》对他来说本就是挑战，他这段时间废寝忘食，天天泡在练习室里，才练到现在这个程度，如果团队拿不了第一，就还是要淘汰四个人，那粉丝少又年纪大的他，一定会被淘汰。
他其实已经知道了明照的身份，也知道贺尘烟的身份，他还知道很多人的身份。
和他一起竞争的五十人中，有不少在参赛前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哪怕他们被淘汰，只要回到曾经的领域，和自己的粉丝一说，还是能达到宣传的目的，还是能获得惊喜的回应。
可他呢，哪怕出了岛大声呼喊自己参加过《面具之下》，也不会有人在意。
蔡然赶紧过来安慰他，拍拍他的背，用自己的身子替他挡住镜头：“哥你别哭啊，咱们还没表演呢，你要有信心啊。”
但其实，他也知道现在是开局不利，又有珠玉在前。
许尤摇头：“……我真的不想被淘汰。”
他觉得最后一个表演真的很吃亏，评委疲惫，观众疲惫，表演的曲目也没新鲜感。
可这个次序是他自己抽的，他也没法怪别人。
但还有一个可以逃避责任的方式，许尤小声嘟囔：“要是没选《Betrayal》就好了，《她的羽毛》就没人选，观众现在也需要慢歌放松一下。”
他只能把责任归到明照身上，为自己开脱，给自己甩锅的余地。
蔡然这下连安慰他的兴致都没有了，只是淡淡道：“哥，麦还开着呢，别被后期剪进去了。”
临上场甩锅队友，要真是被放出去了，肯定会被网友喷死。
许尤如梦方醒，立刻捂住了嘴，神情紧张地望着明照。
此时他们前一组正在表演，观战室里只剩他们队伍的人了，其他表演过的选手都在后台等待，最后一起上台。
明照只是扫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才淡淡道：“如果你把时间用在研究票数而不是自怨自艾上，或许就没这么害怕了。”
许尤怔了怔：“你什么意思？”
明照微一扬下巴，示意液晶大屏上显示的票数。
“节目组规定，每位观众有三次投票权，现场共有3264名观众，所以总票数是9792票。导师每人拥有十票，在总数当中可忽略不计。”
“现在已经完成六组表演，分别是772票，983票，1149票，1857票，1100票，1000票。”
“《盾牌》组票数最高，假设他们获得全部导师投票，总票数为1897，而场下剩余的，还有2931票。”
许尤瞠目结舌，其他选手也目瞪口呆地看着明照。
他们光顾着看其他组表演了，根本没计算过分数的问题。
票池中还有2931票，他们还有角逐第一的可能！
就在这时，前一组表演完毕，工作人员催促他们到后台准备上场。
几人暂时忘记了紧张，还沉浸在票数计算里，于是掰着手指头，一边盘算一边往后台走。
他们刚到后台，前一组的票数统计出来，859票！
许尤把掌心当演算纸，计算了几秒，抢先回答：“还有2072票！”
说完这个数据，他双眼发亮，如果剩下的票数都给他们，他们就能第一了！
蔡然谦虚道：“稳住稳住，别高兴太早，还会有人弃权呢！”
许尤恍然，觉得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哦对，可以弃权。”
明照一脸平静，继续道：“观众的心态会随比赛进程不断变化，最初手中票数多，她们会大方投票，但中途就会趋于保守，谨慎犹豫，只为让票数消耗的更有价值，毕竟储蓄是我国观众的普遍习惯。不过到最后，他们又会变得大方，因为比赛结束票数即作废，而很少有人会放弃行使改变他人命运权利的机会，所以大多观众会趋向将票数用光。”
许尤再次睁大眼：“也就是说……我抽到倒数第一表演反倒是好事？我们捡漏了？”
许尤心中重新燃起希望。
蔡然他们也摩拳擦掌，充满斗志。
“牛啊尤哥！”
“这么一想还真是占便宜了！”
江雪朝笑嘻嘻说：“不愧是参加过选秀的，好懂啊。”
明照望着其他几个因此兴奋不已的队友，只是说：“好好加油，如果表现不好，观众宁可弃权也不会把票给我们。”
其实他那段话只是为了振奋人心，并不算是比赛规律。
如果对普通观众，或许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可来到现场的并不是客观观众，而是心中早有偏向的粉丝。
他没有手机，不清楚选手粉丝间的矛盾斗争已经到了什么程度，不过粉丝大概率只有两种想法，为自己pick的选手投票，以及坚决不投给对家。
他们前一组是兼具组，表演的是快节奏歌曲《As a bird》。
凭心而论，兼具组的实力一定在线，至少不比前面得一千多票的颜值组差，可他们的票数却出乎评委意料的低。
票数上涨的过程是清晰可见的，每多一张票，长方形统计器就会高一点。
无法竞争第一的队伍都要淘汰四名队员，谁多一点谁少一点是无所谓的，现在也过了谨慎投票的时期，还有余票又漫无目的的观众，大可将手中的票抛出。
可她们没有选择抛出。
现场三千多人，即便有弃权，也不会有两千多名观众选择将最后一张票弃权。
这说明，这些观众在留票。
来到现场的几乎都是粉丝，留给谁，不言而喻。
选秀很公平，公平在，你的努力和进步，总会有人看到，并因此感动追随，积少成多，聚沙成塔，不会完全没收获。
选秀也不公平，不公平在，同样的努力，总有人能吸引更多人看到，于是用手一捧，便成了塔，不必经历漫长的累积。
主持人看着场下的观众会心一笑：“接下来，就是最后一组表演了，这组选手有些特别，他们来自平平组，却选择了最难的歌，我知道大家已经迫不及待看他们的训练成果了，那话不多说，《Betrayal》有请。”
“啊啊啊啊啊啊步步，要出来了！”
“操操□□激动死了！步步步步我爱你！”
“宝贝！加油！宝贝！你最棒！”
“宝贝尽情享受舞台吧！我们永远是你的观众！”
“宝贝！我好想大声喊你的名字！我好想你！”
“步履不停，随心而行，心之所向，神之所往！”
……
不知是谁组织了下，场下应援口号沸反盈天，响彻每个角落。
音响师不得不停下播放音乐的手，耐心等待粉丝的喧闹过去，不然在这种呼喊声下，即便戴着耳返，选手也会听不到伴奏。
傅婷吃惊地缩了缩脖子，捂着耳朵向身后看去。
她的表情仍然是温柔含笑的，她只是许久没看到这样声势浩大的应援了。
黎合堂一边捂耳朵一边笑：“天呐。”
曲茗感叹：“步履不停的粉丝真多啊。”
傅婷：“我完全听不到你们说话了。”
导师直率坦然，有什么感受随口就说了，曲茗，傅婷和黎合堂与明照都不是竞争关系，惊讶是单纯的惊讶，觉得有趣也是单纯觉得有趣。
只有秦凌的脸色又阴沉一分。
他身后，林鹿园却还双眼亮晶晶的用力鼓掌。
明照上场前，林鹿园是沉默寡言情绪淡定的大rapper，别人不cue绝不做什么综艺反应。
但明照一上场，他就像当初那个刚出道冒冒失失的小孩，恨不得跳上台即兴表演一段。
秦凌冷冷看了他一眼，说了句：“你那么喜欢他，干脆跟他一起当选手吧。”
可惜场下应援声太大，林鹿园完全没听到。
主持人弱弱说：“大家安静一点，不然选手听不到伴奏了。”
然而这声音很快被等待了一整晚，控制不住兴奋的粉丝淹没了。
明照并不是初出茅庐诚惶诚恐的新人了，舞台完全是他的主场。
表演开始前，舞台是昏暗的，但不至于看不清人影。
明照只是向前一步，抬起手臂，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手势映在舞台两方的硕大屏幕上，场下粉丝立刻默契的静了下来。
音响师这才得以播放音乐。
明照也非常自然地退回该站的位置。
嘉宾席后面就是观众席，所以谢沂离观众并不远。
场下安静后，他听到身后两个女孩激动的相互拥抱。
“啊啊啊啊啊好bking，我爱死了！”
“太苏了太苏了，我就喜欢他一语不发让我闭嘴的样子！”
“艹，抖M吧你。”
“抖M怎么啦！我慕强！”
谢沂用手指挡着唇，轻笑。
他太清楚明照和他相处时是什么样了。
会别扭，会钻牛角尖，会发脾气，会粘人，会被一两句话调戏的脸红，会在耍小聪明时眼睛滴溜溜转。
所以舞台上气场全开说一不二的明照对他来说很新奇，很有趣，也很迷人。
如果以前有人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伴侣。
他会说文静的，身材好的，生活健康的，有共同话题的。
这是种非常宽泛的，自以为是的描述。
只有心里真的有了人，才知道，他文静自己就喜欢文静的，他活泼自己就喜欢活泼的，他展现出来的每一面，对自己来说都是新奇的体验和更加欣赏的理由。
前奏响起，舞台上的灯光也开始闪烁。
空气中泛起一阵凉意，那是台上弥散的干冰升华时，留下的痕迹。
乳白色的灯光洒在他们身上，观众才发现，他们的服装是纯黑的，布料光滑细腻的几乎可以反光。
衣服的设计有些独特，严丝合缝的包裹着身体，甚至还有几缕黑色纱制条带缠绕着。
其他组的选手不是大敞着领口就是破洞裤子没袖夹克，总要露点什么，才能彰显性感。
明照组穿的似乎十分保守，与这首多情放纵的歌格格不入。
谢沂身后的女孩哼哼唧唧。
“啊……怎么穿的这么多，明明第一次还给看锁骨的。”
“太见外了，怎么能这么见外，我们只是看看，又不会摸，哼。”
“下次一定要提意见，人家都有腹肌给粉丝看，我们也要！”
“怎么会连领子都系满扣子，我真的哭了！”
谢沂低咳一声，换了条腿翘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膝盖上。
他已经提前欣赏了这支舞，知道这舞在后面会有多旖旎撩人。
所以虽然服装保守，但只要想想明照在练习室里扭动的腰肢，修长的双腿和撩拨的眼神，他也觉得一股电流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小女孩，还是年轻。
前奏结束，越来越紧张的鼓点有片刻停顿，舞台灯光随之熄灭。
那一瞬的停顿，让不少人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舞台上，时间仿佛被放大，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有形有声的物质，在观众眼前划过。
大家屏息凝神，等待高潮部分的表演。
霎时，灯光齐开，舞台照如白昼，台上选手的一举一动都在金丝光线下无处遁形。
歌曲节奏变得颓靡而剧烈，大幅度的运动让血流速度加快，而明锐的灯光也带来巨大热源，犹如金色炉罩，将他们包裹在内。
台上人体温迅速攀升，汗液滚出沾湿衣襟。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