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
他要说什么？
他怎么知道要说什么啊！
空气好像化成了一碗绵密粘稠的黑芝麻糊, 混沌不清却又满溢香甜气息。
明照甚至渴望时间刻度也就此凝结迟缓，好让他细细品味心底传来的丝丝缕缕的悸动。
这是一个注定没有答案的问题，但提问的人似乎也并未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谢沂侧侧头, 目光下移半分，停留在明照被喘息润湿的唇上。
以他们此刻的距离，只要他稍微低头，就可以触碰到柔软红润的唇瓣，然后仔细的摩擦几不可见的唇线，将丰盈的唇珠吮起再舔平, 反复几次，就可以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而他压在明照腰际的手，可以确保明照逃无可逃, 只能接受。
这个邪恶的念头在谢沂脑中一闪而过。
如果面前的人不是明婉迎的儿子，如果明照没亦步亦趋真心实意的喊过他两年哥。
谢沂也挺不可思议, 经过他妈那一大家子斯文败类的锤炼，他的道德水准居然仍在及格线以上。
简直不像伊兹和谢闻卓生的。
又或者，他只是对特定的人尚存基本道德。
因为这人太柔软纯粹，拥有一以贯之不可撼动的温良底色和坚韧个性，任何可能打破打碎他的行为，都得慎之再慎。
就在两人各揣心事，无限延长此刻的旖旎时光时，锁紧的房门被轻敲了两下。
如闷雷破开浓云，将累积的雨水倾盆倒下，淋的人如梦初醒。
宁衾：“明照你在吗？你粉丝应援太热情了, 你出来跟她们打个招呼。”
这个要求也只能身为领导的宁衾来提。
毕竟这不属于选手的工作范畴，更多的是因为粉丝花钱买了高价门票, 节目组要适时反馈点福利，让粉丝觉得物有所值。
演出门票上可操作的猫腻很多，了解内情的艺人甚至会和主办方达成协议，私下分账。
但宁衾相信明照不了解，更不会提分账的要求。
明照迅速从缥缈迷乱的情绪中抽离，佯装低咳，扭开了头。
谢沂轻挑下眉，缓缓松开了手。
“我在呢！”谢沂一松开他，明照就立刻跑向门口。
开门之前，他犹豫一秒，转头看了看谢沂。
谢沂已经懒散地靠在阳台边，摆弄他那个小播放器玩了，谢沂脸上没有半点慌乱，好像和选手独处一室还锁着门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明照顾不了那么多，抬手打开锁，拉开了门。
宁衾：“你一会儿……”她正打算说节目组有很多冰漾功能饮料囤货，正巧是明照未上线的中插广告，可以送给场外应援的粉丝，但她一打眼，看到了阳台边气定神闲的谢沂。
宁衾沉默了。
她扭回头看了一眼门锁，方才她确定这门是锁上的，不然她早就一推门进来了。
宁衾心中疯狂咆哮，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啊！
马上就要比赛了，在这儿搞潜规则？
选手受不了刺激玩一出宁死不屈谁负责？
耽误了晚上的演出谁负责！
没被摄像机拍到炒不了CP谁负责！
宁衾挤出一丝职业化的微笑，踩着高跟鞋迈步上前，将明照挡在自己身后：“小谢总怎么也在这儿呢？”
谢沂这才放下手中的播放器，朝宁衾莞尔一笑，根本没回答这个问题：“不是马上录制了吗，怎么选手还得出去应酬？”
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宁衾知道谢沂是不想回答。
她当然不会没眼色的得罪最大赞助商，只是她思忖几秒，把明照挡得更严实了。
虽然她为了节目热度引导炒CP，且如果谢沂执意要潜，她也拦不住，但至少可以给明照一个信号，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她还是会保护他的。
宁衾：“盛情难却。”她又转头对明照说，“你就戴口罩出去吧，说两句话就行，也别留太久，还是要保持距离，小刘准备了冰漾，到时候送给你粉丝就行。”
明照点点头，但又下意识看了谢沂一眼。
谢沂一挺身，站直身子，拍了拍手：“那我也走了。”
细小的灰尘在他手掌拍拂间仓惶奔逃，打着旋逃到一线光亮下。
宁衾：“那我送小谢总去休息室吧。”
谢沂：“客气。”
明照戴好口罩，又在小腹左侧贴了步履不停的名牌，然后在小刘的引导下，出了训练基地，沿着小路走向录制场馆后门。
录制场馆前是一大片空旷的广场，以前是节目组堆放舞台道具设备箱的地方，现在粉丝搞应援，就把这片地方给占了。
明照从后门进入场馆，工人们还在进行安全检查，他绕过观众席，来到前门，空气中热浪滚滚而来。
广场上果然聚满了人。
除人之外，还有摆放整齐的易拉宝，零星的满天星手幅，应援折扇，几米长的横幅，在海风中翻卷的灯牌。
难以想象，这些女孩子们是怎么把这么多东西搬上海岛的。
远远望去，各家粉丝自动划分了区域，虽然人多吵闹，但是并不混乱。
节目录制到现在，观众结构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
还记得初舞台时，三千多名粉丝绝大多数是秦凌唯粉和MJC团粉，但现在秦凌的粉丝浓度已经被稀释很多了。
想要成为录制现场的观众，需要按时抢票，且通过节目组的电话面试审核，审核后才能交钱买票，过程极其复杂，当然这也是为了防止黄牛混入偷录，防止一家粉丝霸占全部门票。
即便节目组已经努力筛选粉丝了，但混到现场的粉丝还是与艺人的真实流量呈正相关。
粉丝多，参与抢票的就多，被选中的概率就大。
从线下应援就能看出来，如今流量最大的是谁。
正因呼喊步履不停的声音太大，工作人员传达到了宁衾那里，宁衾这才安排明照出来，不然外面一直喊，里面也不好工作。
明照站在台阶上，很快从人群中寻到了他熟悉的应援色——山岚绿。
这个颜色是月明珠当时投票选出来的。
由于月明珠的意象来自沧海月明珠有泪，这种珠其实就是萤石，萤石的颜色有好几种，于是粉丝将所有颜色列出来，通过几天的投票，确定了应援色。
宁衾告诉过他，他的粉丝认出了他，但亲眼见到这一幕，他心里还是一软。
就如大雨临近前，空气中会有清新甘涩的气味，只一闻，就知道是过往熟悉的气息，脑海中也会随机闪过很多这种天气下的画面。
虽然戴着口罩，但他还是忍不住弯了弯眼睛，抬起手，朝月明珠的方向摇了摇。
他们之间不用寒暄太多，这两年的苦楚忍耐，彼此心知肚明，如今再次相见，却还不能相认。
月明珠看不清他戴着口罩的面容，却能看清他衣服上贴的名牌。
“啊啊啊啊啊宝贝！”
“我疯了我疯了我疯了！他出来了！”
“卧槽卧槽卧槽，顺毛哎，还没化妆哎！”
“照……步步我爱你啊啊啊啊！”
……
明照眼波湿润，心底软成一汪水，又酸酸涩涩像塞了柠檬。
他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人群中传出来中气十足的一嗓子——
“就是小月一群的姐妹说，你成功晋级她请全群吃鲱鱼罐头！”
明照忍俊不禁，笑出了声，纵容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的微博名叫@就是小明，所以他粉丝喜欢称呼自己【就是小月】，这是只有他们知道的暗号。
他低头弯眸笑了片刻，很快调整情绪，深吸一口气，从小刘手里接过扩音器，贴心地嘱咐：“注意防晒，不要中暑，辛苦了，谢谢你们！我爱你们！”
他能看的出来，粉丝应援队伍，月明珠的人数是最多的，易拉宝的审美也是最好的。
这都是他粉丝的努力，她们不知道还能怎样帮他，于是在任何力所能及的事上倾其所能。
“啊啊啊啊啊谢谢宝贝！宝贝我们也爱你！”
“宝贝我们不辛苦！你值得！”
“步步加油！椰宝也永远支持你！”
“一一不不向前冲，步步我们也爱你啊！”
“步步看看我们！还有我们啊！步步断网还不知道我们吧……”
“哇步步看过来了！姐妹们快把横幅举起来！”
明照听到广场另一边，突然开始声势浩大地喊他的名字，听起来人数不比这边的月明珠少。
难道粉丝应援还占了两片地方？
他疑惑地望过去，看见一片椰青色易拉宝，易拉宝前的女孩们，人手抱着一个毛线玩偶椰子，正兴奋激动和朝他挥手。
站在队伍最边缘的女孩用力举起长长横幅，让横幅在海风中扑打抖动，横幅上写——
一步亦趋，椰宝永随。
明照歪着头，微微凝起眉头，眼中满是迷茫。
不确定，再看一眼。
确定那些女孩是在喊他的名字，他迟疑地抬起手，谨慎的，试探性的，朝这个方向晃了两下。
他也怕自作多情，闹了笑话。
结果女孩们更加热情的欢呼起来。
“啊啊啊啊我死了！步步人美心善！”
“呜呜呜我们也是有姓名的CPF了！正主跟我们打招呼了！”
“好感动，在别家我都不敢想象CPF会有这种待遇。”
“他都不知道我们从哪儿来，还是跟我们挥手，傻乎乎的，笑死我了。”
“嘿嘿，磕这种没有竞争关系的CP就是安心啊，不用愁端水了。”
“对啊，比赛期间我们跟唯粉没有区别，反正只能给步步投票，反正一一财大气粗也用不到我们。”
……
明照打完招呼，又拿起扬声器说：“工作人员准备了冰漾，一会儿送到广场，我不能多呆，你们记得拿啊。”
说完，他顿了顿，转头低声对小刘说：“我没想到人这么多，麻烦他们多送来一些，不够我可以补钱。”
小刘赶紧道：“够的够的，你所有粉丝都够的，我们都准备好了。”
明照这才安心。
他和粉丝鞠躬道了别，就在小刘的陪同下进了录制场馆。
往训练基地走的时候，他忍不住问：“抱着椰子的女孩也是我的粉丝吗？”
小刘：“嗯呢，如假包换啊，易拉宝上都是你的背影。”
明照奇怪：“她们怎么不站在一起，为什么变成两拨人？”
小刘偷瞄明照，抓了抓头发：“这事儿……说来话长。”
明照不解地望着她：“？”
小刘被他那懵懂的眼神望得心跳加速，忍不住在心里谴责，宁总真不是人啊！怎么能瞒着小白花风风火火的炒CP！
小刘摸摸鼻子，眼观鼻鼻观心：“嗐，粉圈有自己的生态，分几波都有可能。”
明照似懂非懂，却也没有机会搞明白，只能稀里糊涂地点点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