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曜风来到青玉府门前时,群演们还没反应过来。
阿福尽职尽责地嚎了一嗓子:“曜太子到——”
看门的家丁如梦初醒,拦在门口道:“殿下,您不可以随意闯府!”
闻曜风轻易扒拉开他们的塑料剑,张口似乎有话要讲。
两个家丁下意识凝神去听,结果闻曜风大跨步就进去了。
“……!!!”
阿福跟在他屁股后头,进去之前还扭头看了眼棚外的副导演。
副导演比了个大拇指——看你发挥了!
阿福脸色发白的跟了进去。
这一路都有侍女家丁过来拦,理所当然的,谁碰见闻曜风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某位太子深知自己魅力出众害人不浅,笑的颇有几分得意,抬手一按侍女的肩,低音炮放了出来:“怎么都拦我,看不够啊?”
小姑娘身为ALPHA都受不住这个,颤颤巍巍道:“姜,姜太傅刚进去……”
原来如此,估计正跟太子走剧情呢。
闻曜风虽然没看过那几个嘉宾的剧本,到底心思剔透,能猜出一些来。
他和白淳没有演员经验,又身任这部剧的主角,得靠两个老戏骨带入戏里。
节目组多半是把剧情流程转换成特殊任务,安排其他四个嘉宾按点完成。
一来增加看头,二也可以借此引导所有人走完主线剧情。
阿福跟在后头正琢磨着该怎么演,突然就被拖进了小竹林里。
“!!!”
“嘘。”闻曜风松开手,侧头瞧轩窗里对话的两人。
“太远了,”他有点不高兴:“什么都听不见。”
阿福心想您这加戏天赋真不是一般人,该配合演出的我台词都摸不着边。
“操,”闻曜风蹲着探头看了半天,突然支棱了起来:“姜太傅居然送蛇给他?!”
中隐斋内。
白淳背手静立,淡淡道:“姜太傅,这份大礼……未免心意太过。”
姜且一扬下巴,露出谄媚到几近讨好的笑容。
“殿下,此乃永州蛇。”
他迈步向前,毫无惧色地用掌心触碰那花蛇的头颅,每一句言语都沉着明朗,送进耳朵里极为亮堂。
“黑质白章,触草木则尽死。如啮人……无御之者。”
白淳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那柏枝上盘搅的长蛇,浅笑的有几分无辜。
“太傅,您说这蛇剧毒如此,我可就怕了。”
姜且虽然脸上堆着笑,却也在一寸一寸审视着白淳。
他再开口时,声音丝滑又泛着冷,就好像一条蛇。
“殿下,这就怕了?”
“嗯。”白淳颔首:“很怕。”
果真是不堪抬举的蠢物。
姜且面上仍笑着,又用指节轻触了下长蛇的七寸,拢好袖子道:“但殿下,这永州蛇如果作为药引,可治大风、挛踠、瘘疠,去死肌,杀三虫。”
“是无药可治的剧毒,也是根除恶疾的良药。”
白淳虽听懂了他的意思,此刻也只坐在古琴旁,拿着一卷诗书慢慢看。
“争斗互噬,不碰也罢。”
姜且眯了眼睛,又走近几步,悄声道:“淳王爷就不想治好陛下?”
“想。”白淳迎视他的眼睛,笑容诚恳:“可我实在无能,虽然委派手下四方搜罗,也听不到半点风声,还白白折了不少银两。”
姜且并不接话,反而更凑近了一些,像是端详不清他的眼睛。
“淳王爷,”他压着气息道:“要不,把这件事全权交给老臣来做?”
“那怎么好意思?”白淳面露忧虑:“您在朝里身居重任,近日还被潘丞相日日盯着,别操劳太过。”
姜且的鼻息喷在了他的脸颊上。
这个动作实在轻蔑意味太重。
老臣居高临下,王爷反而像是无关紧要的小儿。
白淳往后缩了一下,轻轻道:“您这样看我,我便又要怕了。”
“怕才好。淳王爷,这朝里争斗,自然比捕蛇更厉烈数倍,”姜且不急不缓道:“殿下信我几分,我便回报几分。”
“那当然好。”白淳温顺道:“金鸩羽的事,自然全都交给大人处置。”
姜且走出中隐斋时,冷冷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竹林,随后扬袖而去。
闻曜风蹲到腿发麻了才站起来,揉揉大腿往王爷书房里走。
“弟弟哟——”他招呼道:“哥哥来看你了!”
白淳正在捧着小云盏喝茶,瞥向他道:“找我干什么?”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闻曜风赖在他的矮几对面,自来熟地拿袖子转了一圈另一只小云盏,倒了热茶道:“为兄半日见不到你,实在是神魂颠倒,茶饭不思,你该心疼我才对。”
这些屁话,他私下真跟白淳呆在一块还真放不出来多少。
今天披了一层角色,真就半真半假地演了出来。
白淳垂眸喝茶,简短道:“说人话。”
“借点钱。”闻曜风捧着下巴看他:“哥哥好穷,吃不起糖了。”
白淳一扬手,旁边侍女立刻递上一整条激爽蓝莓薄荷糖,连包装都没开过。
“喏。”他微笑道:“吃吧,想要多少有多少。”
……冠名商到底给你多少钱!
闻曜风也是玩心起来了,当着他的面剥了一块嚼起来,咬的方块硬糖嘎吱响。
“淳儿,”闻曜风拖长了尾音,学那些姑娘撒娇道:“哥哥从小照顾你到大,你现在反而不给我好脸色看了,是不是?”
“要钱做什么?”
“哄姑娘开心。”
“哄几个?”
“二十个起步,”闻曜风慢悠悠道:“姑娘嘛,当然是越多越……”
白淳一扇背敲上他脑壳。
“嘶!”闻曜风捂头道:“玩笑都不让开啊。”
你艺人形象偶像包袱到底还要不要了。
白淳又一招扇子,侍女随即去东厢房取了一包金叶子出来。
“不用找那个姑娘了。”他平静道:“潘大人姜大人等会估计都会过去,够她赚好几年的花钱。”
闻曜风爽快地接了零花钱,喝完一盏又倒一盏。
神情倒是像压根不想管那件事。
“怎么说?你找到鸟毛了?”
“早就查出来了。”白淳冷淡道:“金鸩羽在东市拉二胡的陈瞎子手里。”
“怎么不买下来?”
“想买的人可多了。”白淳笑着抬眸看他,尾音像融过春雪,清澈又好听:“太子哥哥不就在找它,说不定哪天就浸在我茶水里了?”
“那我可舍不得。”闻曜风抚掌喟叹:“我要是毒死你,那我不就成禽兽了。”
“不成?”
“不成,”男人用指腹刮过云盏边缘,像是在抚触他的脸颊:“要浸也浸在好酒里,醉生梦死送你一眠。”
白淳被撩的呼吸一滞,低头给自己也续了一杯,淡笑着掩盖神情。
“陈瞎子和柯姑娘说,谁想要得到那根金鸩羽,必须拿三样东西来换。”
“第一样,是前晋的四棱狮子头核桃一对。”
核桃需是元宝尖儿玛瑙红的古核桃,包浆玉化百年有余,缺一不可。
“第二,是吴道子的《朱云折槛图》。”
扬镳随日驭,折槛出云台。
讽的是权臣欺上瞒下,诛的是逆贼狼子野心。
闻曜风凝神看他,就分了那么一丁点注意力听他在说什么。
白淳真好看。
平时做偶像的时候,是冷冽干练的好看。
跳舞强劲柔韧,一唱歌能勾走不少小姑娘的魂。
现在换成长发玉冠翩翩公子的模样,他就更想弄坏他,看他失控到只能喘息的样子。
闻曜风内心下流放肆到极点,面上温良笑容愈发人畜无害。
“第三样呢?”
“第三样,是要想法子夸这陈瞎子拉二胡好听,”白淳喝完最后一瓯茶,神色慵懒:“夸到他开心为止。”
“随便夸几句会被骂心不够诚,全都是牛嚼牡丹,不通风雅……”
看归看,正事也要做。
闻曜风一边听白淳说话,一边思索着该怎么保他。
现在潘相指明了要杀你,姜且看着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要是出府找金鸩羽,他们估计转头就告到泰和殿,一通诡辩逼群臣倒戈,第一轮公投就直接杀你。
白淳支着下巴等了片刻,再度开口。
“我可以帮你找到金鸩羽。”
闻曜风瞥向他:“你很有底气?”
“我博古通今,门客如云。”白淳倾身向前,把自己掌中的云盏扣进他的杯中,笑里有几分狡黠:“自然什么都知道。”
怦然一声,契合无间。
闻曜风任由他靠近自己,此刻想放出信息素多撩拨一下,还是按下了坏心思。
白淳放轻声音,半倚着他的肩头从容耳语。
“那卷画在白鸾萦月阁,和十二幅赝品放在一起,只有一次进去的机会。”
“陈瞎子游荡在闹市里,疲渴时总喜欢去七味坊里喝酒听戏。”
“你东我西,分头行事。”
闻曜风嗅着似有若无的水仙冷香,抬手拢住他的修长指节。
“事成之后呢?”
白淳冷着脸想挣开,指尖却被握得更紧。
“到手以后,先借我用。”
话音未落,他突然骤然失重,跌进他的怀里。
闻曜风张袖一拢,半搂半抱着他,仿佛是用深紫衣袍拢住一只金翅雀。
又俯耳轻笑,嗓音低哑。
“你一要,我就给,那我岂不是太宠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