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里·梅森陪同塞尔玛·安森坐在辩护席。她问:“没有陪审团?”
梅森说:“没有陪审团。此案由利兰·克劳德法官审理。”
“我们是不是应该请陪审团?”梅森说:“请不请陪审团,要看情况而定。如果你是打一场绝对一目了然的简单的官司,而检察当局为所欲为,你就需要陪审团,有时你可以利用陪审团的同情,或者你可以说服陪审团中12个成员当中的一两个人,促使陪审团因意见分歧不能做出决定。”
“然而在此案中我不陪审团的理由是因为你此刻在保释中。”
“那有什么关系?”
梅森微笑,回头大致一看拥挤的审判室,瞧了一眼手表。
“克劳德法官今天有点迟到了,通常他都严守时刻。克劳德是个酷爱隔离陪审团的人。凡是有可能进行新闻宣传的案件,在审理期间,这位法官几乎肯定要把陪审团隔离起来。”
她问:“为什么?”
梅森说:“揣测揣测那个心理作用,尤其是如果陪审团中有些人开始检看当局的证据并轻信它的时候,会有什么心理效果。一个被控谋杀的被告,可以像空气一样自由自在地到处走动,去夜总会散心,而陪审员却被隔离起来,只能像牧牛一般群体活动。他们不喜欢这种情况。”
塞尔玛·安森说:“我明白你的用意,可是——梅森先生,让我继续得到保释这点非常重要。”
梅森说:“我要力争法官在审判期间继续准许保释。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不过……”
“梅森先生,如果法官宣判我有罪,如果我不得不坐牢,或者甚至在审判期间监禁我,我就死。我的确要死。”
梅森微笑着说:“噢,情况还没有糟到这一步。起码,在审判期间监禁你……”
“梅森先生,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接受不了,我不想坐牢。”
“如果法官下令,你就不得不坐牢。”
“不,我不,我要自杀。”
“你这话是严肃认真的?”
“我是绝对非常严肃认真的。”
梅森说:“我要竭尽全力为你工作,可是检察当局暗中掌握着惊人的材料,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内容,可是好像他们认为是可据以判刑。”
“克劳德法官怎么样,他公正吗?”
梅森说:“绝对公正。此外,他还虚心,没有偏见。如果他认为一个人很可能有罪,但是他又觉得证人提供的证据还不能说是毫无疑问,他就释放被告。检察官们不喜欢他。他们说……啊,他来了。”
法庭警官指挥观众起立,发出拖长的声音以法律术语宣布开庭。
克劳德法官整理一下法官服坐到法官席上,向法庭监守官点头示意。
法庭警官对观众宣布:“请坐。”
克劳德法官说:“这是一桩加利福尼亚州检察院对塞尔玛·安森的案件。被告出庭了?有律师代表?”
佩里·梅森说:“是,阁下。被告已到庭,我代表她。”
克劳德法官问:“加州方面准备好了?”
审判代表亚历山大·希尔顿·德鲁起立说:“我代表地方检察院。”此人在某些轰动一时的审判案中起过重要作用,取得过巨大成功。
克劳德法官宣布:“很好,开始。”
塞尔玛·安森突然对佩里·梅森耳语:“那位法官的相貌可怕死了。”
梅森小声对答:“千万不要一叶障目。他虽然外貌凶恶,可是他的心胸宽阔无边。另外……。”
“什么?”
“凡是精明的专家进行的多种波动描记器测试,他都对其功效坚信不疑,而且他识认邓肯·门罗,熟悉他的工作。”
塞尔玛说:“噢,我开始明白了。”
亚历山大·德鲁说:“法官阁下,因为法庭审理此案没有陪审团,我们就不做开审陈述了,我们相信提交法庭的证据足以证实本案。”
克劳德法官说:“很好,传你的第一个证人。”
德鲁说:“我们传博兰·道斯医生。”
梅森在即将让道斯医生宣誓时说道:“我们认为医生资格有保证,当然你也有权提问。”
德鲁急促地说:“很好。”
这位律师转向他的证人问道:“道斯医生,在威廉·哈珀·安森生前,你和他熟悉吗?”
“我和他熟悉。”
“你也认识被告塞尔玛·安森?”
“是,先生。”
“塞尔玛·安森和威廉·哈珀·安森是什么关系?”
“夫妻关系。”
“威廉·哈珀·安森现已死亡?”
“是。”
“他的最后一次疾病是你诊治的?”
“是。”
“他死在哪里?”
“在尼克松纪念医院。”
“死亡原因是什么?”
“砷中毒。”
“你最后一次见到威廉·哈珀·安森的尸体是什么时候?”
“从坟墓中掘出后大约24小时。”
“当时你是和别人共同进行尸体解剖吗?”
“是,先生,我和法医处的尸体解剖医生共同进行的。”
“你是否知道这种毒药是在死亡前多久摄取的?”
“根据尸体状况及我所了解的病历判断,我说毒药是在死亡前大约20小时摄取的。”
“你是否知道,威廉·安森在那段时间——他死亡前20小时是在哪里?”
“只是根据病人自述的经过情况。”
德鲁对梅森说:“你可以提问了。”
梅森对医生说:“你完全确信死亡原因是砷中毒?”
“是。”
“你诊治了死者的最后一次疾病并签发了死亡证明书?”
“是。”
“你根据自己的看法在死亡证明书中写明死亡原因是胃肠紊乱,或称急性消化不良?”
“我现在知道的比那时多。”
“医生,回答问题。你签发了死亡证明书,写明死因是胃肠紊乱?”
“是。”
“你当时没有想到砷中毒?”
“我当时没有理由怀疑,没有理由,先生。”
“医生,什么事使你改变了想法?”
“从墓中掘出尸体后我们所做的化验分析。”
“你们发现了砷?”
“是。”
“是否由于法医处的尸体解剖医生对你说了什么话,你支持他的意见就改变了你自己的看法?”
“嗯,我们发现了砷。”
“谁发现了砷?”
“我们两个人做的尸体解剖。”
“谁做的毒物学工作?”
“法医处。”
“那么,你是听信了他们说有砷存在这一番话?”
“是。”
“于是迅速改变你对死亡原因的见解?”
“噢,好!如果你希望事情是那样的话,就是。凡人都犯错误。”
“医生,你能肯定你此时不是正在犯错误吗?”
“我认为不是。”
“可是,你过去在签写死亡原因上犯错误时,和你现在一样,自信正确,是吗?”
“我想是的。”
“谢谢,医生,我问完了。”
德鲁传赫尔曼·博尔顿出庭作证,出示威廉·安森的人寿保险单,证明死亡日期及被告塞尔玛·安森以遗孀身份用那张保险单领到10万美元。
德鲁问:“你和被告塞尔玛·安森讨论过导致死亡原因的一些情况?”
“是,先生。”
“她对你说了什么?你说的话要尽量接近她的原话。”
“她说,她和她丈夫在德莱恩·阿林顿家参加烧烤宴会,事先准备好的菜肴当中有一种是蟹肉色拉,蟹肉色拉在那个暖和的下午是放在冰箱外面的,她确信蟹肉腐坏了。”
“她对你说那次烧烤宴会是在死亡前多久?”
“大约20小时。”
“梅森律师,你可以提问了。”
梅森说:“没有问题。”
德鲁说:“我们传福勒·阿林顿的太太。”
洛利塔·阿林顿的表情略显悲伤、沮丧,走向前来坐到证人席。
德鲁问:“你的名字是洛利塔?”
“是,先生。”
德鲁向克劳德法官解释:“法官阁下,我请求在这里确认家属关系。”
“你丈夫的姓名是福勒·阿林顿?”
“是,先生。”
“他是道格拉斯·阿林顿的长子,而道格拉斯又是,或说曾是,德莱恩·阿林顿的哥哥?”
“是。”
“德莱恩·阿林顿是你婆家的叔叔?”
“是。”
“你们夫妇和德莱恩·阿林顿同住在那栋房子里?”
“是,先生。”
“那是一栋大房子?”
“是不折不扣的巨宅。”
“这栋房子南面的凉亭内有个烧烤炉蓖、一张桌子、几把椅子、电灯以及与野餐设备相配的一切东西?”
“是。”
“我交给你一张照片,问你能不能把它认出来。”
“是,这是凉亭照片。”
“这是德莱恩·阿林顿那栋房子的照片吗?”
她细看那张照片后说:“是。”
“这是另一侧面的照片?”
“是。”
“这是又一个角度的照片?”
“是。”
“阁下,我希望请职员把这些物证编号入档。”梅森说:“不反对。”
克劳德法官说道:“命令照办。”
“在威廉·安森生前,你认识他吗?”
“我认识他。我是在叔叔那栋房子认识他的,是叔叔邀请他来参加烧烤宴会,其实这是一次家庭聚餐。”
“这次烧烤宴会是在什么地方举行的?”
“在烧烤宴凉亭。”
“你记得那是一天当中的什么时分吗?”
“大约是晚上8点钟。”
“电灯开亮了吗?”
“啊,是。”
“你时时和被告塞尔玛·安森交谈吧?”
“啊,是。”
“并且你不断地设法把她的话引出来?”
“这要看你所谓‘把她的话引出来’是什么意思。我们夫妇住在德莱恩·阿林顿那栋房子里。每当他设宴招待客人时我都要起女主人的作用,作为女主人,我要尽力让塞尔玛感觉像在家里一样舒服自在。我问了她本身的情况和她的爱好。”
“关于她的爱好,她对你谈了些什么?”
“她喜欢收藏鸟类标本。她爱观看小鸟,她有个捕鸟器,用它来收集标本而不损伤鸟皮。”
“你明白她收藏小鸟就是杀死小鸟吗?”
“是,当她想得到一些她愿意收藏的标本时,她做了所谓‘集鸟’的工作。”
“这意味着杀死小鸟?”
“把它杀死并且剥皮。”
“塞尔玛·安森对你说过她剥鸟皮吗?”
“是,剥了很多鸟的皮。”
“而且用防腐剂处理那些鸟皮?”
“是。”
“她说过是什么防腐剂吗?”
“是,她对我说过一种商品名,是叫‘羽毛牢’。”
“她对你说过其中含有什么成分吗?”
“她对我说,除其他成分外,只不过是大量的砷,她发现砷是把鸟皮保存完好的一种最佳防腐剂。”
“你在这里法庭上及别的地方听到过关于蟹肉色拉的议论吗?”
“是,先生。”
“谁做的蟹肉色拉?”
“我做的。我可以说叔叔非常非常爱吃我做的蟹肉色拉。他喜欢用一定方法做成的色拉,在我们的每次烧烤宴上他都吃很多蟹肉色拉。我通常都设法做很多以便总是足够吃的。”
“那一天你也做了蟹肉色拉?”
“是。”
“顺便说一下,那天是9月15日?”
“是。”
“天气足够暖和,完全可以在室外吃饭?”
“啊,是。”
“那个时候你们还在用夏令时?”
“是,先生。”
“烧烤宴是什么时候举行的?”
“我们开始吃的时候是比夏令时8点稍稍早一点。”
“在烧烤宴之前有没有茶点?”
“啊,有。我们喝了饮料,吃了炸土豆片和乳酪浇汁。”
“蟹肉色拉端上桌了吗?”
“是。”
“怎么样端上去的?”
“那天我在烧烤宴凉亭一端的厨房里做了一大盆蟹肉色拉,分装到几个色拉盘里,安森太太和米尔德里德把那些菜肴拿去放到桌上摆在全家人的坐位前。”
“那些坐位有标记吗?”
“全家人的坐位都有。我们有个长凳,坐在长凳上的人,名字都刻在木头上,所以每个人都有固定的位置。”
“你是说被告塞尔玛·安森帮助把蟹肉色拉端上桌子?”
“嗯,她端上去一部分。我记得对她说那实实在在的一大份是给迪伊叔叔的,因为他非常爱吃它。于是她说她丈夫也很爱吃蟹肉色拉。”
“你知道她端上去的菜肴当中包括蟹肉色拉吗?”
“我不知道她是否端过所有菜肴。她可能帮助端了某些菜。我在把蟹肉色拉分开盛在盘中,还把法式面包准备好去烘烤。我们用铝箔把它包起来,里面涂黄油,还——啊,我还忙忙碌碌地帮助烹调,所以我不能证明全部色拉都是那个被告端上去的。但是我的确记得她取走一部分色拉端上桌去,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那个脏盘子插曲。”
德鲁说:“请你向法庭说明所谓脏盘子插曲的具体含意。”
“当烧烤宴结束,我们清理餐桌的时候,我记得塞尔玛·安森从桌上收来几个盘子。她正要递给米尔德里德一个盘子时说:‘我丈夫肯定是贪婪地吃光了他那份色拉。他认为这是他以往吃过的色拉当中味道最鲜美的蟹肉色拉,而且’——这时她失手打了那个盘子。”
“盘子掉在什么地方,是土地上吗?”
“不是,烧烤宴凉亭的那块地方有砖砌地面。”
“盘子怎么样了?”
“破碎了。”
“碎片又怎么样了?”
“塞尔玛·安森说,‘唉呀,真抱歉。’我说,‘把碎片扔到这儿的桶里吧。’接着我走到专放硬垃圾的垃圾桶前掀开盖子。”
“有两个桶?”
“是,一个桶是放啤酒罐和硬垃圾,另一个用来放软垃圾。”
“那次烧烤宴之后,那个凉亭怎么样?”
“人人都因蟹肉色拉感到恶心,当时我觉得这该怪我。冰箱早已装满,我把蟹肉色拉拿出来,想让米尔德里德把它拿下去放到地下室另一个冰箱里去,可是米尔德里德和我都要在那天下午去美容院做头发以及——于是我只把蟹肉色拉放在厨房的桌子上,我们俩都把它忘掉了,直到我们走进美容院以后才想起来。”
“后来怎么样了?”
“我们一回到家,就把它放回冰箱里去了。”
“烧烤宴凉亭后来怎么样了?再多给我讲一点这方面的事,近来还用它吗?”
“自安森先生死后,叔叔感到十分苦恼。他说他对烧烤宴再也不感兴趣了,再也没有招待朋友。他干脆关闭了通往凉亭的大门,我们把它锁上了。”
“锁了有多久?”
“一直到现在。”
“谁有那把锁的钥匙?”
“钥匙就放在我们那栋大房子里,我们都能进去,可是那把锁一直挂在门上,外人进不去。”
德鲁说:“好啦,你能再给我们多讲讲碎盘子的事吗?就是威廉·安森吃色拉用过的那个盘子。”
“是,我能。大约两周以前,警察来找我,说他们正在调查威廉·安森死亡事件。他们问我知道什么,我把一切都告诉他们了。然后那个负责人,凶杀处的特拉格警官,问到凉亭以及所发生的事,还向自那天夜晚之后是否有人处理过那垃圾。”
“我对他说,软垃圾已经由垃圾回收工人收走,可是硬垃圾通常是放在那里直到桶满才处理掉。”
“那么后来呢?”
“后来特拉格警官让我陪他去凉亭。我取来钥匙开门。他看看硬垃圾桶里面,当时有几个空啤酒罐和那个破盘子在里面。”
德鲁问:“就是原来那个破盘子?”
“是原来那个破盘子。”
“你怎么能认出它来!”
“我知道那些盘子和图案,而且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个盘子碎裂的样子,碎成3块。”
“特拉格警官怎么处理那个盘子?”
“他要去带走了。”
“你不知道此后那个盘子怎么样了?”
“不知道,他叫我把凉亭完全照原样锁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入,不要谈起那个盘子。”
“于是你遵命行事?”
“是。”
德鲁转向佩里·梅森:“你可以提问。”
梅森说:“阿林顿太太,一个很漂亮的烧烤宴凉亭,只不过因为几个人食物中毒以及其中一人死亡,就挂锁关闭,你过去觉得奇怪吗?”
这个证人说:“可那不是食物中毒,那是蓄意毒杀。”
“情况既然如此,所以你过去觉得锁上凉亭似乎不足为奇?”
“不。”
梅森说:“那么,你准是在一年多以前就已经了解到那不是食物中毒。”
证人犹豫,改变立场,说道:“不,直到最近我才了解到。”
“挂锁关闭凉亭这一情况,在过去不像是一件怪事吗?”
“好吧,”她退一步承认这一点,“过去是奇怪。可那是叔叔要那样做。”
梅森说:“谢谢,问完了。”
亚历山大·德鲁以冷漠孤傲的神气说道:“现在传特拉格警官出庭作证。”
特拉格警官拿着一个封住的小包走向前来,宣誓,坐在证人席,证明他的官职、住址,证明他在凶杀处的任职期,然后接受德鲁的提问:“你认识先前作证的那个证人,福勒·阿林顿的太太吗?”
“我认识她。”
“你是在什么地方认识她的?”
“我认识她是在德莱恩:阿林顿那座房子——也许该把它叫作大厦。”
“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请她领我看那个凉亭——就是威廉·安森参加烧烤宴中毒的地方。”
“她带你出去到那个地方了吗?”
“是。”
“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一个上锁的大门。她拿到钥匙开门,我看到一整套室外烹调设备,有煤气管线通到煤气炉,可用以加热咖啡。有一台制冰机,一个可移动的酒吧,当然还有十分精巧的烧烤炉蓖及桌子、凳子和几把折迭椅。”
“这一切都有保护措施可避免坏天气的影响?”
“对。”
“你在那里还发现什么了?”
“我们打开垃圾桶,阿林顿太太说那里面放的是硬垃圾,这时发现了一个破碎的盘子。”
“你知道这个盘子的来历吗?”
“只知道阿林顿太太对我说的那些。”
“你把那个盘子带在身边吗?”
“是。”
“请把盘子给我们看看吧。”
特拉格警官打开小包,出示那碎成3块的盘子。
“这盘子现在的情况和你发现它的一样吗?”
特拉格警官说:“不完全一样。正如你看到的,为辩认指纹,它已经过处理。”
“你发现那上面有指纹?你有能力显现出盘子上隐约的指纹,所以才能分辨出谁能摸过那个盘子?”
“是,先生。色拉调味品已经干成釉彩似的硬东西,隐约的指纹在这块乾东西上完全保存下来了。”
“你在那上面发现了谁的指纹?”
“我们发现了两个完整的隐约指纹,经显现后做出了明确的鉴定。”
“留下指纹者的身份和姓名是否已经查明?”
“被告塞尔玛·安森是一个。”
“另一个指纹呢?”
“死者威廉·安森。”
“你还发现别的什么了?”
“我们把这个盘子送去进行过化学分析。”
“结果发现了什么?”
“我希望让毒物学家就此做报告,我只是个见证人。”
“是否有任何别人见过这个盘子或者和它有过什么关系?”
“有,先生,就是雷伯恩·霍布斯。”
“请问雷伯恩·霍布斯先生是谁?”
“霍布斯先生是一位化学工程师,也是霍布斯化学公司的董事长。”
“他看见这个盘子了?”
“是,先生。”
“用它做实验了?”
“是,先生”
“你在场?”
“我在场。”
“你能保证这就是原来那个盘子吗?”
“我能保证这个盘子就是那个从硬垃圾桶找到的盘子。这盘子一直由我保管,我把它放入包装盒里密封起来,只有在化验时取出过,我一直把它锁在柜中放在我的办公室里。”
德鲁说:“我们请求把这个裂成3片的破盘子列入检方的证据,编号5A、5B及5C。”
梅森说:“不反对。”
克劳德法官裁定:“下令照办。”
德鲁对梅森说:“你可以提问。”
“一个指纹在一个这样的盘子上长期存留下来,这不是异常吗?”
“这是十分异常的。可是在这个盘子上确有很不寻常的情况。”
“例如什么情况?”
“有一片色拉调味品,而这片色拉调味品又粘到持盘人的手指上,这时就在盘子上留下了隐约的指纹。那片色拉调味品又干了,于是隐约指纹的痕迹就固定在可谓永久性的基面上。”
“你发现了两个人的指纹?”
“是,先生。”
“这能识别出来?”
“确实。”
“那些指纹是谁的?”
“威廉·安森右手食指的指纹及被告右手拇指的指纹。”
“有没有其他的指纹?”
“没有其他可辨认的指纹。有几个已形成污迹的指纹。梅森先生,我可以说:只有那些当时就可辨认及我们估计可以辨认的指纹,才是手指触到色拉调味品时形成的,后来调味品又干了。”
“你知道那些指纹留在盘子上多久了吗?”
“指纹可能留在盘子上一年多了。”
梅森说:“你答非所问。你知道那些指纹留在盘子上多久了吗?”
“不知道,先生。”
“色拉调味品可能在大约多长时间后变干,12小时?24小时?48小时?”
“我想至多48小时它就会完全干透。”
“那么,就你所知,这些指纹有可能是在你开始保管后48小时之内印在盘子上的?”
“你指的是被告塞尔玛·安森的指纹?”
“对。”
特拉格警官说:“那是对的。威廉·安森的指纹简直不可能在他死后印上去。因此,我认为可以把这事看成一种钟表——衡量确定时间的标准,我们可借以估计所有能拍照及辨认的指纹的留存时间,情况既然如此,我觉得那些指纹必然是烧烤宴上留下的,因为安森先生在烧烤宴后立即去医院并死在医院了。”
梅森说:“谢谢,警官。没有问题了。”
德鲁说:“我要传雷布恩·霍布斯作为我的下一个证人。”
霍布斯走向前,说出姓名、住址,证明自己的化学工程资格,说明他是霍布斯化学公司董事长,任职大约已有5年。
德鲁问:“霍布斯化学公司是什么性质的公司?生产什么?”
“它生产一系列化学制剂,尤其是用于各种业余爱好的化学制剂,我们也专门研制一点用于剥制动物标本的化学制剂。”
“你们公司有一种产品,用于处理要制成标本的鸟皮,以使羽毛附在皮上不脱落,你熟悉它吗?”
“非常熟悉,是我发明的配方。”
“它有一个商品名?”
“是,先生。”
“商品名是什么?”
“‘羽毛牢’。”
“它的一种主要成分,或说它的主要成分之一,是什么?”
“砷。”
“它在鸟皮处理上有用?”
“在这种粉末药剂中加上砷,效果很好。”
“有其他化学成分吗?”
“啊,当然有。”
“行啦,我要问你,霍布斯先生,你们大约在两年前,是否因一起你认为不公平竞争而产生过问题?”
“是,我们有过。”
“为此你怎么办了?”
“我们了解到本公司的某种商品是由批发商买去卖给零售商,他们把瓶上的标签换掉再作为有竞争力的商品供应市场。”
“这样做有利可图吗?”
“对于某些批发商来说,是有利可图。”
“你们采取步骤纠正这一情况了?”
“是。”
“你们做什么了?”
“在我们发出的几批粉剂中加入一种很不容易发现的化学元素。”
“那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可以进行现场检验来断定这是否真正是我们的产品。我可以说,用秘密配方生产各种产品的公司经常采用这种方法。加入微量无关化学物质,然后用分光仪分析这种粉剂,如果分光仪中的谱线表示有这种无关元素,这就完全可以证明这种产品是该公司制造的。”
“你们的‘羽毛牢’也这样做了?”
“是。”
“特拉格警官作为物证提交的盘子上粘有残渣,你们对此也做过光谱分析吗?”
“我们做了。我们刮下一块干硬残渣,用分光仪分析,还进行常规分析。粘附在盘子边缘上的调味品中含有大量的‘羽毛牢’。”
德鲁说:“你可以提问。”
梅森问:“你现在卖的‘羽毛牢’制剂中还加入这种元素吗?”
“不,先生。”
“你什么时候停止的?”
“大约6个月以前,我们过去调查的那个竞争事件澄清时,你要明白,这种元素和这种制剂的性能绝对无关,只不过是为了我们能快速辨认。”
梅森说:“我明白,我相信这是各家厂商为查出其产品所采用的惯例。”
这个证人说:“对。这种做法经常采用。”
梅森说:“谢谢。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德鲁说:“我要传托马斯·贾斯珀作为我的下一个证人。”
贾斯珀,一个略微驼背的中年男人,灰色眼睛透露出和蔼的目光,嘴角有丝丝笑纹,走到证人席,说明他的年纪57岁,他的职业是经营一家业余爱好用品商店。
德鲁问:“你指的是哪种业余爱好?”
“主要是3种业余爱好:稀有钱币、邮票及业余动物标本剥制用具。”
“作为你的经验及职业的一个部分,你熟悉叫做‘羽毛牢’的一种商品吧?”
“啊,是,我们大量出售这种产品。事实上我们是本市独家经销店。”
“你熟悉被告塞尔玛·安森的相貌吗?”
“是,的确熟悉。她在我的商店立有帐户,或者说曾经立过帐户。”
“你卖给她名为‘羽毛牢’的产品了?”
“噢,是。”
“多少次?”
“我说至少6次。”
“你知道她丈夫什么时候去世的吗?”
“是。我不能立即说出确切的日期,不过我曾给她打电话表示慰问。”
“在她丈夫死后,她买过‘羽毛牢’吗?”
“我不记得她买过。我帐本上也没有她买‘羽毛牢’的记录。如果她买过,那就是用现金购买,不过我清楚记得她是同时停止购买‘羽毛牢’和其他动物标本剥制用品的,这个时间大致就是她丈夫死亡时间。”
德鲁说:“谢谢。梅森先生,你可以提问。”
梅森说:“没有问题。”
德鲁说:“如果我能有几分钟时间和特拉格警官磋商,我想我们或许能够加速事情的进展。刚才我们的审判进展还是相当迅速。”
克劳德法官说:“我祝贺双方辨护律师审判有进展。我们要休庭15分钟。检察官,你们还有几个证人?”
“我们还有两三个。我要求提交保险单,出示毒物学家的证据及尸体解剖医生的证据。我要求出示掘出死者尸体的命令。我想,如果没有太多的提问,我们今天可以结束。我的提问很简短。”
克劳德法官说:“那将令人十分满意。现在休庭15分钟。”
观众肃静起立,法官克劳德离开审判室出门,这时梅森感到有人猛拉一下他的衣袖。
达夫妮·阿林顿说:“梅森先生,噢,梅森先生,我必须马上见你!事情非常非常重要!”
梅森对塞尔玛·安森说:“你就在这儿等着。”他又说:“德拉,你和她一起等。你要负责不让她对记者或其他任何人陈述任何事情。好吧,达夫妮,咱们去这间休息室,你可以在那儿说。”
梅森带路走进休息室,达夫妮泪水盈眶,她说道:“事情发生了,最糟的是我们无法证明它,它只是许多那种事情当中的一件。”
梅森说:“啊,冷静点!控制自己,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安插了要命的证据,并且使叔叔堕入圈套发现了它。”
梅森问:“你怎么知道?”
她说:“乔治·芬德利问叔叔是否到凉亭那儿去真正彻底地检查过,然后又问叔叔在目前情况下是否考虑拆毁那个凉亭而把烧烤炉蓖移到院子里别的地方去,以避免联想往事。叔叔同意并怀着这一想法去察看那个地方,进行查勘以确定采取什么措施迁移它。当他到那里的时候,他往洗涤槽下面的小橱柜里看了看,他看到紧靠后面的角落里有东西,于是伸手进去取出来,那是半瓶‘羽毛牢’。”
“那么,你可以看出这意味着什么了。塞尔玛·安森那时是应邀参加烧烤宴,说她把一瓶‘羽毛牢’带到我们家来,这绝对毫无道理。估计她在此案中的答辩当然是:她在制作飞鸟标本,而‘羽毛牢’是她处理鸟皮使羽毛保持完好无损所必需的化学制剂。”
“可是,举行烧烤宴那个夜晚,她丈夫还要进行一笔房地产交易,她绝对没有理由带着‘羽毛牢’赴宴,当然也就毫无理由把它藏匿在洗涤槽下的小橱柜里边。”
“事情就是我对你说的这样。乔治·芬德利,也许有米尔德里德与他合作,安插了那件证物。他们栽的赃要在所有证据之上又累加一件,这太过分,她受不了。”
“他们干得很巧妙,叫叔叔成为发现‘羽毛牢’的人,致使他或者犯隐瞒证据罪,或者被迫走上证人席做不利于塞尔玛·安森的证明。”
梅森说:“告诉我,他是热爱塞尔玛吗?”
达夫妮说:“当然,他热爱塞尔玛。我不知道开头他是多么爱她,但是现在他是拼命地爱她,他希望她嫁给他。不过他也知道,既然有这块乌云压在她的头顶上,她决不会接受的。梅森先生,这情景简直可怕。”
梅森说:“坐下,达夫妮。”
她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桌前。
梅森坐在她对面。
“你认为你的叔叔准备去向当局报告他的发现吗?”
“他不得不去报告。他的良心不允许他有别的选择,而且,如果他隐瞒证据,他当然要犯罪,对吧?”
梅森说:“那要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
“要看双方的私人关系。丈夫有权不被传去做不利于妻子的证明。”
达夫妮说:“可是他们还没结婚,叔叔没有妻子。”
“对,他没有结婚。”梅森同意。
经过片刻沉默之后,梅森说:“平基·布赖尔是个出色的飞行员,她拥有数架一流的飞机而且毕竟塞尔玛·安森是在保释中。”
梅森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深感迷惑的达夫妮微笑着说:“啊,达夫妮,我同情你叔叔,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几乎不能给他提出建议。他可以做一件事兼顾他的良心和他本人的利益的事。”
“梅森先生,你的意思是否迪伊叔叔应该……?”
梅森打断她的话:“你是好人,你理解力强又耳朵聪敏,你听到了我说的话。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不适合由我去向你叔叔建议。啊,达夫妮,我必须回到法庭去看看我的当事人发生了什么事。恐怕新闻记者会纠缠她要求采访,问她是否记得那个碎盘子,说这个时候出现这件证据好像要对她不利,并利用这样那样的废话引她开口,你要晓得新闻记者想让人开口时善用各种伎俩。”
梅森走到门口转脸朝达夫妮微笑,她还张口呆坐在桌前。
“如果你碰巧见到平基,代我向她致意。”他说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