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赏菊宴回来之后,她便隔三差五地能见到李彻,即便没见到人也能见到他给她准备的礼物,大到珍贵的首饰,小到宫外的糕点,她觉得好似又回到了幼时在李彻身边长大的日子。
太子称病幽居东宫,仁丰帝也没有什么动怒的迹象,李襄宜不知道李彻究竟会怎么处置这件事情,但也并未追问。
在她心中,李彻是不会让她受丝毫委屈的人,算账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殿下,快要除夕日了。”
李襄宜落下最后一笔,将画拿起细细端详,“是啊,今年的除夕九皇叔,还有长宁、沐雪都回来了,本宫已经有许多年未曾同他们一起迎接新年了,只是不知表哥今年可否会回来。”
想到秦彦,李襄宜心中也是十分想念,想想他前往辽州也有三年了。对于秦彦未能赶回来救他一事,她心中倒是没什么怨气,毕竟最后还有九皇叔救她,于她来说不过是多走了一步路。
这时翠柳在屋外通报,“殿下,王爷来接您了。”
“九皇叔接本宫作甚?”
“你不是说近日不太舒心,本王带你去玄清观上香散散心。”话音刚落李彻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凉气,显然是在外面待了许久。
李襄宜最近的确是时常遇到一些糟心事,不是扭伤脚就是磕着碰着,早就想着去上上香去去霉气。
“皇叔怎么知道?!”
“许是本王与襄儿心意相通。”李彻冰凉的手指在她脑门戳了一下,顿时一股凉意从他指尖传到她身上。
李襄宜捂着脑袋嗔他一眼,“好冰。”
“带上行李,带你去玄清观住上几日。”
喜鹊早就得了李彻的令将行李收拾妥当,李襄宜开开心心地跟着李彻登上马车前往玄清观。
玄清观在京郊的一座幽静的山上,山并不高也只有玄清观这一座道观,却香火鼎盛,往来百姓络绎不绝。
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玄清观门前,马车上先是下来一个清贵俊美的男子,随后男子从马车中牵出一个女子,她穿着红色的狐裘,狐裘滚着白边将脸遮了大半露出精巧的下巴和红润的唇,只凭这一眼便能叫人看呆了去。
“九叔,我们进去吧。”
李彻牵起李襄宜的手,为她挡开往来的人流,“人多,小心些。”
李襄宜走到殿内虔诚地上了香,李彻不信这些便站在外面等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她走出来。
他打趣道:“有什么愿望需要说这么久?”
“襄儿没有什么愿望,就是希望父亲、母亲和九叔都平安顺遂。”
还有希望自己能够不要重蹈梦中的覆辙,这辈子能过得顺顺利利就好,她在心中说道。
察觉到往来的人投在李襄宜身上的目光,李彻抬手打算将帽子给她戴上,谁知这时竟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妖风。
李彻眼疾手快挡在她身前,用身体为她挡住了大部分的风。
“我的纸!我的纸!”是一个年轻男子在叫喊。
应是风起的突然,将他桌上的纸张吹飞了,寒风裹着纸张四处飞舞,有几张就落在李襄宜脚边。
她蹲下身将它们一一捡起,纸上隽秀的字迹顿时吸引了她的目光,她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原来这是一篇策论。
那书生跑到李襄宜面前道谢,“多谢姑娘,这是小生的纸。”
李襄宜将手中的纸张递了过去,看到书生脸的一瞬却有些呆住了,他怎么生得这般面熟?
这书生身形瘦削,一身蓝色儒衫浆洗得微微发白,面容清修眉眼细长,通身都是温和的气质,若是锦衣华服装点一番定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只是她瞧着纪何的长相总觉得在哪见过,但是她确定她从未见过此人。
“你是明年春闱的考生?”
书生愣了一下,“姑娘怎么知道?”
“我方才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是你写的策论?”
书生面皮一红羞涩道:“姑娘看到了?小生纪何献丑了。”
“纪公子可否借我拜读一番?方才只看到了一部分便觉得十分精彩,若是不看完想来可惜。”
“当然可以,只是我这都被风刮乱了,有些怕是也不知被刮哪里去了,等小生重新誊写一遍再递给姑娘。”
“不知姑娘家住何处?”
李彻在一旁看他们相谈甚欢早就心生不耐,眼见这穷书生竟敢追问住处顿时便冷了脸,“追问姑娘家的住处这便是你读的圣贤书?”
纪何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他连忙摆手解释道:“姑娘,小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李襄宜被这书生的样子逗笑了,她拉了拉李彻的袖子示意他不要这般凶神恶煞。
“纪公子不必惊慌,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近日就住在这道观中,你若是写好了交给我的丫鬟便是。”
“小生正好也住在观中,明日便递给姑娘。”
“好,那我便等着公子的策论。”
与那纪公子分别之后,李彻便一直臭着个脸,李襄宜想和他说话他丢下一句“累了”便径直回了屋子,留下李襄宜和兆松等人面面相觑。
“兆松,九叔这是怎么了?可是朝中有什么棘手的事情?”
“额、”兆松瞧着她不开窍的模样自己都替自家王爷着急,“王爷可能是累了,为了带您出来散散心,可是熬了几日将事情都处理了。”
“那我不打扰九叔休息了。”
看着李襄宜转头就走的背影,兆松“嗐”了一声,无奈地跺了跺脚也走开了。
第二日那姓纪的书生果然带着自己的文章来找李襄宜了,二人坐在院子中的石桌旁聊得十分投缘,李彻就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手中还拿着兆松连夜为他调取的纪何的户籍资料。
一个扬州来的穷书生,家中爹娘都是本本分分的农民,竟养出这么个会读书的香饽饽,在先前的秋闱中了解元,此番上京是为了打点门路,只是家中实在清贫这才靠着为往来的香客写写书信寄居在玄清观。
纪何虽是书生,对游记杂谈之类的书籍也颇有涉猎,他将自己从扬州到京城的一路见闻都说给李襄宜听,说到有趣处逗得李襄宜呵呵直笑。
再加上纪何在赏画一事上很有自己的独到见解,李襄宜难得碰到一个人能同她聊得这般投缘,便约好了下次一同作画。
“纪公子不知投到了谁的门下?”
说到这里纪何不免羞涩了起来,他尴尬地抓了抓后脑,“说来惭愧,至今还未找到老师。小生家境贫寒又初来乍到,至今也没能结识几个高门子弟。想来许是小生的文章实在他太过平庸,这京城聚集了大楚最优秀的学子,小生不过泯然众人罢了。”
在大楚,考生们若是在考试之前没能拜到哪个大臣门下,在春闱和殿试之中确实会吃些亏,纪何没钱打点门路还未找到老师想来也是正常。
李襄宜不忍心他满腹才华因为这种原因落榜,想了想便对纪何说道:“纪公子,我九叔在朝中有几位相识的文官,若是你需要,我可以请九叔帮你引荐一番。”
纪何有些手从若惊,他惊喜地看着李襄宜,“李姑娘,这、这会不会太麻烦李公子了?”
李襄宜莞尔一笑,“怎么会?这对他来说不过是说句话的事情。”
纪何虽一直知道这二人家世不凡,但是听到李襄宜这般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的话,心中还是咯噔一下,这二人的家世怕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高上许多。
只是对方不提,怕是不想说,自己也不方便多问,只当不知便是。
纪何同李襄宜聊了一会儿便回去温书了,李襄宜便想着将此事同李彻提一提,早些定下。
“九叔,你可否替纪公子引荐几位大臣?”
李彻放下手中的书卷,“怎么?他向你开口了?”
李襄宜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是襄儿自己同纪公子提出要九叔帮他引荐的,襄儿只是觉得他若是因为没有门路而没能取得好的名次实在是有些可惜,襄儿瞧了他的文章,可是有状元之才呢。”
李彻有些意外,状元之才?这评价不可谓不高了。
只是穷书生、进京赶考,遇到了赏识他的富家小姐,顿时先前看过的《玉娘传》浮现在李彻脑海中,好像还有哪个话本子里面是什么新科状元尚公主?
金榜题名、信马游街、洞房花烛,想到这里李彻的眼神顿时危险了起来。
“此事我记着了,回头就派人去各位大人那里问问。”
得了李彻的首肯,李襄宜开心极了,“多谢九叔,那襄儿便不打扰了。”
直到李襄宜的身影消失,李彻才对着兆松招招手,“兆松,去将襄儿先前险些和亲的消息透露给秦彦。”
兆松不解,“这不是您说对秦将军封锁消息?怎么如今又要主动告诉他了?”
“顺便告诉她,襄儿看上了一个颇有文采的考生,意图在他考取功名后招他为驸马。”
兆松蒙了,公主何时说过这话?
片刻后他便明白了他的意图,对着李彻竖起了大拇指,“王爷,高,属下这就去办。”
“去吧。”
李彻静静坐着指腹摩挲着扳指,此刻正在读书的纪何却无端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笑死,你只是对他笑了笑,我已经脑补了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