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李襄宜好似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她知道她此刻应该保持着公主的威仪,体面地起身接受这份荣耀,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狼狈。

喜鹊看看跪着的李襄宜又看了看前面站着的喜公公,乞求般地开口,“干爹,您、”

话未讲完就被喜公公瞪了一眼,喜鹊看懂了他口型,他叫她慎言。

喜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在这宫里最忌讳祸从口出。

“襄阳殿下,这些日子便好生在宫中待嫁,陛下和娘娘说了不会嫁妆上不会亏待殿下的。”

“儿臣谢过父皇、母后。”

李襄宜伏在地上行礼,喜公公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喜鹊才赶紧将李襄宜扶起来,“殿下,您没事吧?”

“本宫没事。”

李襄宜摇摇头表示没事,转瞬便觉得眼前发白,随后便倒在喜鹊怀中失去了意识。

“殿下!殿下!来人,快去请太医。”

李襄宜被扶回寝殿,太医替她诊脉只说是最近忧思过度、气血两亏又一时受了刺激这才昏了过去,人并没有什么大碍,只留了个补气安神的方子便离开了。

李襄宜悠悠转醒时,喜鹊正坐在她床边的脚踏上为她吹凉药汁,见她醒了立刻将她扶了起来,“殿下,您醒了?!快将药喝了,太医说您需要安神补气。”

“药先不喝了,本宫有要紧事。”

说完她起身穿上鞋子,她要去找父皇问问,他们是不是真的要她去和亲。

奇怪的是,御书房的人看到她竟没有拦着她,而是任由她一人进了御书房。

仁丰帝正坐在书案前,桌子上摆了厚厚一沓奏折,他眉头紧锁,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李襄宜顿时便有些想算了,干脆不要问了,父皇日理万机有那么多的国家大事需要他操劳,和亲的事情不是她也要有旁人。

但是仁丰帝抬头便看到了李襄宜,“襄儿来了。”似是早就料到她会来。

“儿臣拜见父皇。”

“你来是...”仁丰帝思索片刻终究还是无法亲自说出口。

“儿臣来是想问问父皇是否真的决定要儿臣前往匈奴和亲。”

“是,可汗亲自向朕求娶你。”

“若是襄儿是父皇与母后的亲身骨肉,您还会同意让襄儿去和亲吗?”

仁丰帝看着下面跪着的女儿,这也是他放在掌心疼爱了十几年的明珠,看着她希冀又乞求的目光,他竟然只能躲开。

“襄儿,在父皇心中你就是父皇的女儿,你是大楚的嫡长公主,你接受大楚子民的供奉理应为大楚的和平承担自己的责任,与匈奴和亲是高祖定下的,为了边境安宁必须遵守。”

李襄宜露出一丝凄苦的笑容,“儿臣晓得,儿臣遵旨。”

“儿臣谢父皇、母后养育之恩,父皇功夫繁忙还请保重龙体,儿臣告退。”

仁丰帝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心有不忍,想说些什么最终又忍住了。

罢了罢了,日后再说吧。

李襄宜心如死灰地回到翠微宫,她心中有怨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是该怨命运不公让她身世暴露呢?还是该怨倾颓的殷家兄妹改变了她的命运呢?可是因为他们她有幸享受了十八年作为嫡长公主的尊荣,也是因为他们她即将前往匈奴和亲。

李襄宜浑浑噩噩地睡下,第二日便是宴请匈奴使臣的日子,她作为即将和亲的公主,自然是要出席的。

高髻上盛放的牡丹,金钗上镶嵌着红宝石,衬得她雍容华贵,眉间染红的花钿让她娇美的脸庞娇艳欲滴,李襄宜看着镜中一身公主华服的自己,第一次觉得这锦衣华服对她来说好似枷锁。

“殿下,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走吧。”

“襄阳公主到~”

一声唱喝,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款款而来的女子身上,高贵如神女一般。

有一双锐利的双眸紧紧盯着李襄宜,露出一抹神色不明的笑容,是坐在下首的太子。

李襄宜毫不在意,她目不斜视地走到大殿中央,“襄阳拜见父皇、母后,襄阳来迟,请父皇、母后恕罪。”

仁丰帝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同她计较,“不迟不迟,襄儿入座吧。”

“谢父皇。”

李襄宜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她身侧便是清河公主的位置,清河公主看着李襄宜一来便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让她方才的表现仿佛是个笑话。

她狠狠拧着手中的帕子,“襄阳你倒是好生爱出风头。”

李襄宜不理解她的莫名其妙,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在你眼中这便是爱出风头?”

那不屑的语气仿佛在说你费尽心思的不过是旁人唾手可得的。

“你!”

清河公主气急,意识到在座的人已经在看她立刻收敛起怒气恢复娴静的模样。

片刻之后她得意道:“襄阳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且让你再得意几日。”

“本宫习惯了,谈不上得意。”

李襄宜神色淡淡地看着前方,随后便不再搭理清河,留她一人气得直咬牙。

“清河皇姐何必生气,待襄阳去了那边,看她还如何高傲得起来。”

李襄宜听到这个柔弱的声音有些意外,她循声看去正是三公主柔嘉公主,她这个皇妹一向性子温和,清河跋扈惯了又向来与她不对付,清河见缝插针地便要挖苦她她可以理解。

但是柔嘉,她真没想到她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才十三岁便学得这般骄纵跋扈的做派。

看到李襄宜震惊又失望的目光,柔嘉公主有一瞬间的泄气,看了看一旁的清河公主她又扬起下巴,高傲地回望李襄宜。

她也是父皇的亲身骨肉,为何要对着襄阳这个冒牌货心虚。

“柔嘉,你年纪尚小,本宫不同你计较,只是劝你还是学些好的,想想你母妃,想想你自己。”

提到韩昭媛柔嘉公主当即蔫了,韩昭媛出身低微,若不是身子争气生下了一个公主,怕是这辈子也够不着九嫔的份位,即便是这样她也仍旧是宫中有子嗣的妃子中位份最低的,有几个妃子没有子嗣份位也比韩昭媛高,也因为这样柔嘉在几个公主里面一向没什么存在感。

清河可以骄纵,她母妃是仅次于皇后的淑妃娘娘,她的外祖父是一人之下的宰相。

而她,母妃不受宠位份普通,外祖父家不过将将是个六品小官,她拿什么学习清河,她还要靠自己的乖巧懂事讨好皇后,将自己的婚事寄托于皇后之手,她对着襄阳落井下石若是皇后追究起来。

想到这里,柔嘉公主红着脸咬了咬唇低下头去,她被清河利用了。

清河瞧她蔫了的模样,轻蔑地嗤了一声,没出息。

坐在上首的仁丰帝自然是无暇注意到她们的争锋相对,他正同皇后说些什么,逗得皇后笑完了眼睛。

“陛下,匈奴使臣到了。”

“宣。”

“嗻。宣匈奴使臣进殿~”

几个高大壮硕的身影走进殿内,他们穿着大楚的圆领袍,发式倒还是匈奴的样式,有点留着络腮胡瞧着粗犷得很。

“见过陛下~”几个人弯下腰右手握拳置于左胸对着仁丰帝行礼。

“诸位使臣免礼。”

仁丰帝并不介意他们不按照大楚的规矩跪下行礼,只是手一抬示意他们入座。

“几位使臣远道而来,这几日在京中玩得可好?”

“陛下,京城繁盛,我等在京中这几日在坊市见到不少西域人在此经商,也见识到许多新奇的玩意儿。”

“何止是西域胡商,便是草原和云南的商户都有许多,还有南洋货。”

仁丰帝与使臣相谈甚欢,李襄宜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实在是那道目光太过于直接,李襄宜想忽视都不行,她抬眼望去,是使臣里面的一个。

他生得倒是与其他人不太一样,明明是楚国人的面皮,却生得高鼻深目,一看便是匈奴人的头骨。

生得既像楚人又像匈奴人,再瞧瞧这二十出头的年纪,怕是便是那位建平公主同第一任丈夫生的古塔王子。

这延必可汗倒是有意思,叫自己的妻子与自己的伯伯生得儿子来替他迎娶和亲的公主。

只是这人当真讨厌得紧,这般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睛像一头狼那般闪着精光,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古塔也没想到这娇弱的公主居然直接抬起头与他对视,顿时觉得有意思,拿起酒杯对着李襄宜遥遥一举,随后一饮而尽。

倒也没在意李襄宜举起酒杯只是浅抿了一下。

大殿中间是一群胡姬在跳舞,身着飘逸的舞裙旋转扭动,好似一朵朵盛开的花儿。

一曲作罢,胡姬们悄然退下。

领头的使臣带头鼓掌,“好,这舞姬身姿曼妙,哪像我们草原的女子,一个个骑马射箭,简直比男子还彪悍。今日托陛下的福,我们能见到这般风景。”

“父皇,几位使臣既然对歌舞如此感兴趣,皇姐琴画双绝,这作画是耗费时辰了些,儿臣建议不如请皇姐为几位使臣奏上一曲,权当彼此之间提前熟悉。”

清河话音落下,整个大殿便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