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药很快就煎好了,李襄宜端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皱了皱眉头,抬眼便看到喜鹊站在一旁盯着她,大有她不喝便上手喂她的意思,她闭着眼将一碗药尽数灌下。

瞬间满嘴都是苦涩的味道,喜鹊满意极了,眼疾手快地塞了一块蜜饯到她嘴里,“殿下,快吃个蜜饯,吃了就不苦了。”

酸甜的蜜饯压住了药汁的苦味,李襄宜很快就缓了过去。

她幼时身子虚弱,喝药对她来说就像用膳一般平常,只是喝的多了她还是会很抗拒药的味道。

有了靖王李彻撑腰,当晚李襄宜的晚膳便恢复了往日的份例。

李襄宜看着眼前精致的菜色,好似前些日子她吃得那些残羹冷炙都不曾存在过,她嘴角牵起一抹嘲讽,“本宫还是第一次这般清楚地体会到看人下菜的滋味。”

仁丰帝同皇后是少年夫妻,二人感情深厚,后宫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妃子和几位公主,皇后又是个和善的从不苛待后妃和其他妃子所出的公主,李襄宜作为嫡长公主自然是金尊玉贵,在帝后的教导下她也从不会欺负几个妹妹。

李襄宜可以很确信地说后宫里的主子日子过得都不错,只是世事无常没想到第一个被苛责的反而是她。

“殿下您都不知道,今日奴婢去御膳房的时候,那些人的嘴脸,一个个的都恨不得跪下来舔奴婢的脚后跟。”

“算了,同他们计较些什么,本宫一日在这皇宫里便一日是他们的主子,若是哪天出宫了,此生也不会再见了。”

“是,奴婢晓得。殿下,这三套鸭和文思豆腐是您平日里最爱吃的,快尝尝。”

三套鸭和文思豆腐做工复杂,做起来极费工夫,往日御膳房的人为了讨好襄阳公主,做起来丝毫不推辞。那事之后他们也就摆起谱来,说是不乐意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费工夫,今日靖王发话后就急急忙忙主动做好了请喜鹊去取。

李襄宜失笑,“还能一些日子不吃味道有什么变化不成。”

就这样李襄宜的日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宫里缺了的人内务府很快便派遣了新的宫人进来,她记得桃香和翠柳二人的好,即便内务府派了人也没让人顶了她们的值,仍旧让她们做二等宫女,如今手下都开始带小宫女了,做起事情来有模有样的。

御花园的荷花这些日子完全盛开了,李襄宜便带着喜鹊去赏荷,顺便画画消遣时光。

喜鹊在一旁撑着伞,桃香和翠柳拿着笔墨纸砚,主仆几人来到御花园的湖边,湖心有一亭子,湖面上开满了荷花,仔细瞧瞧还有锦鲤在荷叶间游玩嬉戏,别有一番景致。

李襄宜作画之时极为投入,她抬笔在纸上轻描几笔,一朵迎风微颤的荷花便跃然纸上,荷花迎风招展,荷叶挤挤挨挨,茂密如盖的荷叶下是几尾锦鲤在嬉戏,很快便完成了一副鱼戏莲叶图。

“殿下,您画得真好看!”

“这鱼好似活的。”

几个宫女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便逗笑了李襄宜。

“好了,你们就别吹捧本宫了。”

“襄阳都这个时候了还有这般兴致在这里赏景作画,本宫真是佩服啊。”

一道声音破坏了此时轻松的氛围,李襄宜循声看去又是清河公主,她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宫人沿着走廊在湖心亭外站定。

“清河怎么来了,你不是一向从不靠近湖边的吗?”

清河公主幼时贪玩不小心掉进湖里差点被淹死,自打那之后就变得畏水,轻易不会靠近水边。

清河公主高傲地抬着下巴,“襄阳,你见了本公主怎么不行礼?”

李襄宜露出疑惑的神色,“你这是生了什么病症?怎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你、”清河公主被她的语气气个倒仰,“你别忘了你只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本宫才是出身尊贵的皇室公主,你见了本宫不应该行礼吗?”

李襄宜听到野种二字心情出奇地平和,她走到清河公主面前,平静地看着她,清河公主被看得气势一矮,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看本公主做什么。”

“清河,本宫是陛下亲封的襄阳公主,是大楚的嫡长公主,是上了玉牒的。只要陛下一日不废除本宫,本宫就一日是嫡长公主,本宫无需向你行礼。”

“是你,要向本宫行礼。”

“你!”

清河公主指着李襄宜的鼻子,嘴巴张了张没找到反驳的话。

李襄宜抬手挡开她的手指,“清河,请记得你公主的仪态,若是你忘了本宫不介意教你。”

清河公主咬咬牙收回了手,对着李襄宜微微屈膝,“臣妹拜见皇姐。”

李襄宜有些好奇她今日竟然这般好说话了,“妹妹不必多礼。”

果然下一瞬便看到清河公主抬起头,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微笑,“有一件事皇姐还不知道吧?”

“你知道为何皇兄都已经找回来了父皇一直要将你留在宫里吗?”

李襄宜察觉到她的不怀好意,“有话直说,若是不想说就不要故弄玄虚。”

“皇姐不知道吧,先前去匈奴和亲的那位皇姑姑建平公主,前些日子病故了。”

李襄宜皱眉,这她倒是未曾听说过,这位皇姑姑建平公主在她还未出生之前便嫁去匈奴和亲,二十多年先后跟随了三任匈奴可汗,是一位颇为传奇的女子。

和亲的公主病故这可不是小事,后宫竟一丝消息都没有。

匈奴同大楚一直以来都靠和亲维持着表面和平,但是到了秋冬之际也避免不了他们到边境来打秋风,先前有建平公主从中周旋加之靖王镇守边关,边关百姓过上了几年消停的日子。

等等!方才清河说什么留她在宫里是什么意思?!

李襄宜总算是反应过来这话中的含义,只见清河公主扬起一抹狠辣的微笑,“襄阳你终于想通了?”

“父皇之所以留你在宫里就是为了让你去和亲呢,匈奴的使臣已经在路上了,不日便抵达京城,大楚最尊贵的嫡长公主送去匈奴和亲,想必他们也觉得与有荣焉吧。”

“呵呵~襄阳你虽不是皇家血脉,但是能以公主之尊去匈奴和亲也算你报答父皇的养育之恩了哦?”

“清河,本宫若是现在从这湖心亭跳下去,你说这和亲的好差事会落到谁的头上?”

清河公主笑容凝固在脸上,“你、你什么意思。”

“本宫便是死也要送你去匈奴和亲,清河想试试吗?”

她满脸不可置信,“你疯了!”

李襄宜一步步逼近李云清,直逼得她倒退两步,“清河,本宫从不想与你争,如今你要看笑话看便是了,但是别逼本宫,逼急了本宫与你鱼死网破,想必你这般娇贵也不想去受那和亲之苦吧?”

李云清站稳身子,强装镇定地理了理衣袖,“疯了,襄阳你当真是疯了。”

“我们走。”

说完便带着人沿着廊桥离开了。

直到李云清的身影消失,李襄宜才卸下一口气,顿时腿软地跌倒在地,手指都在不自主地颤抖。

“殿下!”

“殿下!”

几个宫女合力才将李襄宜从地上扶起来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殿下您先别着急,说不定这是清河公主故意编出来吓唬您的。”

李襄宜颤抖着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才稍微平复下来,“不行,本宫不能上当,本宫要亲自去问父皇和母后。”

“我们走。”

李襄宜起身便走,喜鹊急忙跟上,桃香和翠柳麻利的将画具收拾好也匆匆忙忙跟上。

李襄宜来到御书房被告知仁丰帝回了寝宫,她径直来到仁丰帝寝宫,守门的小太监看到她就要行礼被她一把拦住。

“不必声张,本宫自己进去。”

小太监不疑有他恭敬地让到一边。

她还没踏进内殿便听到里面传来的谈话声,正是仁丰帝和皇后的声音。

“陛下,这建平公主病故,匈奴便巴巴地过来要大楚再送一个公主过去,我们哪还有合适的公主。”

“前两日有几位大臣上奏要朕送襄阳过去。”

李襄宜听到这话屏住呼吸攥紧了衣袖。

随后便是皇后紧张的声音,“这不成,襄儿哪里受得了这份罪。”

“朕又何尝不是舍不得襄儿,只是现下的确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可、可是、”

“皇后,你别忘了襄儿的身世...”

李襄宜听到这里才终于接受自己已经成为一颗弃子的事实,脚下一软便摔倒在地,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再听帝后的对话便慌不择路地跑开。

殿内断断续续传来帝后说话的声音,可惜她已经没有勇气继续听下去了。

喜鹊守在门外,看到李襄宜神情慌张地跑出来赶紧迎了上去,“殿下您怎么了?”

“喜鹊,兆杨呢,他还有多久回来?”

“昨日的信上说他还有两日到京城。”

“两日、两日,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殿下,什么来不及了?您别吓我。”喜鹊被李襄宜吓得不轻,只能追问她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