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提前完成工作以外, 舒禾还在表格里收获了一个意外之喜。
她愿意承认自己是斤斤计较和小心眼,怎么样都好,总之,在看见那个数据的时候, 她整个人都是难以掩饰的开心。
——袁晨的测评分比她低了整整7分有余, 最终只拿到了良好等第。
这个测评表完全是班里的同学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写的, 分数也是去高去低后取平均值。
袁晨做了班里一年的团支书, 按理来说, 分数至少应该排在前五才对, 可她居然排到了班里第八。
这是极少见的情况。
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袁晨工作上不够认真负责的态度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而且舒禾拿到了第一。
这说明她过去一年的辛苦付出都被大家看见且认可了!
一番对比和拉踩之后, 当事人就是非常解气。
舒禾一双笑眼弯起来,走路的时候一蹦一跳的,简直把“欢脱”二字在身上写了个满。
许嘉实看着面前幼稚巴拉的小朋友,也忍不住勾了勾唇。
直蹦跶到宿舍楼下,舒禾终于觉得有点累了。
她双手环住许嘉实的腰,声音有些倦倦的可爱。
“已经好晚啦, 你也赶紧回去睡吧。”
许嘉实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 把手里的东西都放进她怀里, 又在她额角亲了一下。
“上去吧。”
舒禾迟钝地应了声“好”,站到路缘石上, 仰起头在他唇角也亲了一下,小声说道:“晚安。”
——
素质分统计的工作比上一项素质测评更加复杂,但有了许嘉实“不厉害”的神仙经验传授,“太弱”的舒禾非常顺利且独立高效地把它完成得很好。
袁晨那天也是过分激动了,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即便当场跟舒禾彻底撕破脸,接下来的表格和证明材料也还是得交到舒禾手里。
奖学金是大事,她怕舒禾蓄意报复, 于是非常谨慎,不仅亲自跑了一趟学院楼、去导员那单独交表,还不放心地把所有文件都复印了一份放在室友那里,谨防被人做手脚。
不过,得到了全班同学肯定的光荣班长舒禾才懒得和袁晨一个手下败将计较这些,见她没把材料交过来,还公事公办地在班群里艾特了她一下,提醒她中午之前交不过来的话,就得自己跑一趟学院楼了。
袁晨做足了手头上的防反杀准备,此时底气很足,说话的语气非常冲。
【晨光:要你说?】
袁晨向来就是狂躁的暴脾气,这话一出来,即使隔着手机屏幕,都能让人脑子里立即浮现出她那张冲冠眦裂的脸。
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牛欣都想冲到袁晨寝室里去抓人来打。
舒禾按住愤怒的小牛,深呼吸了一下。
论骂人,她肯定是骂不过袁晨的。
那她还不能在别的地方给她找点气受了?
舒禾重新把手机解锁,行云流水地把袁晨群管理员的身份给卸了,顺便开启了全员禁言。
一顿操作比德芙还丝滑。
意思也很明显了。
我是群主,我不仅要撤你管理员,还不让你说话。
但是我开的是全员禁言,你又不能说我针对你。
牛欣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爆发出了一阵笑。
倒是夏露晨,有些忧心忡忡地问道:“可是群管理员不是应该给班干部的吗?现在把她撤掉了,会不会不好呀?”
舒禾当然也有自己的考虑。
她摆了摆手,说道:“没关系的,我们先吃饭。”
舒禾慢吞吞地把外卖解决,又把素质分统计表送去学院楼以后,才再次拿起了手机,一条龙地把其他几个班干部的管理员身份都除掉,换上了新的一批班委。
在把班群转让给赵姝曼之前,她编辑了一条群消息发出去。
【一团小光:刚才我已经把素质分统计表送到导员手上了,属于上一届班团干部的工作也就到此结束啦!接下来,我会把班群转交给新的班长赵姝曼,感谢大家对我和其他班干部们过去一年里的配合,谢谢大家!】
赵姝曼成为群主以后,关闭了全员禁言,然后带头发了一句“舒禾辛苦啦!/爱心”。
接着,其他同学也都纷纷编辑了一条类似的消息发出去。
甚至还有几个特别贴心的小天使,叫舒禾卸任以后好好休息、少熬夜、希望她这么可爱的人以后会越来越好等等。
看得舒禾鼻子酸酸的。
好像什么大型送别现场一样。
她回复了一个“谢谢”的小熊表情包。
让小熊代替她向大家鞠了个躬。
这边班群里一派其乐融融、上和下睦的场景。
另一边的袁晨却连嘴都要气歪了。
明明她也帮班里做了很多事。
怎么就没一个人发条消息感谢她的付出?
舒禾就会收买人心!
而且,她最先撤自己的管理员,还隔了一个多小时才撤别人,显然是故意来恶心她的。
袁晨越想越气。
她双手握拳,指甲深深馅进肉里,整个人都因为愤怒而发着颤。
袁晨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的怒火,却又在一周后、奖学金名额正式公布的时候,忍无可忍了。
——国奖的名单公布里居然没有她!
甚至连校级奖学金都没轮上!
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
首先,申报国奖的第一个条件是专业成绩达到前3%。
而袁晨是上一学年的专业第一。
达到成绩标准以后,再按照素质分的高低进行排序。
而她给自己算出来的素质分是87.5分。
虽然说上位圈的几个同学素质分相差的并不多,但她多方打听下来,也确认了自己确实是所有人里分数最高的,比最后一名多出了5.5分。
既然她两项标准都是第一,怎么可能没评上国奖?
绝对是有人动了手脚!
袁晨立马出门去找老师核查。
刘丽敏也是没想到,袁晨居然连招呼都不提前打一声,就在周六的时候直接找到了她的导师宿舍来。
而且怒气冲冲的。
刘丽敏扶着门框,略微仰起头看着袁晨,问道:“你是不是来问奖学金的事儿?”
袁晨非常急切,手上不断地做着紧张的揉捏动作,一对眉毛皱得死紧。
“是的,刘老师,您也觉得我的评级不对吧?我明明成绩和素质分都是第一,怎么可能不在国奖名单里呢!而且连校级都没有。我怎么可能只是一个院级啊!!”
刘丽敏资历老,倒也不是第一次见袁晨这种情况。
像她这样心气高的学生,就是缺少现实的毒打。
她不急不缓地扫了袁晨一眼,说道:“我知道你心急,但是,在非工作时间来找老师要提前打招呼,这点规矩你都遵守不了?”
袁晨赶忙连连道歉:“刘老师,对不起啊!您也知道我现在正着急,我就是这个性格……”
刘丽敏侧开身给袁晨让路,示意她进房间。
她关上门,坐到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语气十分严肃。
“就是你这个性格,害得你拿不到国奖。”
袁晨愣了一下,弯着腰去看电脑里的表格。
见里面是由自己名字打头的数据,她刚平复下来了一点的情绪再次变得高昂。
袁晨急得不停跺脚,一根手指点着电脑屏幕,语气都在颤:“刘老师,我确实是第一啊!怎么名单里就没有我啊!是不是搞错了啊!”
刘丽敏被她这个急躁且没有自知之明的态度搞得也不太高兴。
她将右腿叠在左腿上,微微侧过身,尽量平静地看着她。
“按你自己算的素质分,确实是综合排名第一,但是你看到备注里的红字没有?”
袁晨急忙再次躬下身,去看表格倒数第二列里的备注。
——该学生本学年的学生工作评定应改为合格,加分有误,10→4。
把袁晨给自己算的加在团支书里的10分直接变成了4分。
最右边的“最终得分”一栏里,她给自己算出来的87.5分被更正为81.5分。
不多不少,恰好比国奖的最后一个名额低了0.5分。
多么气人!!
袁晨几乎要气哭了。
她一边觉得难以置信,一边又觉得委屈,跟刘丽敏说话的语气几乎变成了质问。
“为什么啊!我就算学生工作做得不够好,至少也应该给我一个良好的7分啊!为什么是4分啊!”
“我过去的一年里累死累活就拿了4个素质分,然后和国奖失之交臂,我可是专业成绩第一啊!!”
刘丽敏瞥了她一眼。
即使隔着厚厚的眼镜片,那凌厉的眼神也没有丝毫受到影响。
袁晨就是再急再不满,也只能先闭嘴。
刘丽敏指节扣了扣木质的桌面,发出“哐哐”两声响,面色沉下来,十足威严。
“你扪心自问一下,你配得上你说的‘累死累活’四个字吗?”
袁晨一时说不出话。
刘丽敏掀了掀眼皮,继续教育她。
“你当每次你们工作和组织班会的时候,我们派过去巡查的导助都是玩玩而已的?”
“你自己做了些什么事,你当我全都不知道?”
“你但凡稍微长点脑子,就知道我能给你4分而不是0分,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
袁晨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却又怕刘丽敏甩出更加凶厉的言辞来反驳她。
刘丽敏说着说着,自己也有些生气,干脆把头撇向窗边,懒得看她。
“我一开始就知道你和舒禾会有矛盾,但是,一个是我没想到她这么能忍,到现在才跟你把矛盾激化,第二个是我也没想到你能做得那么过分。”
“既然你根本就不想做学生工作,那你当时为什么要上去竞选呢?”
刘丽敏又转回来,不解地望向袁晨,显然对她的表现失望极了。
“竞选词说得好听,真到了有什么事需要你的时候,你又躲得比谁都快。就这样你还指望着加分?”
“袁晨,不是说你学习成绩好就一切都好了,学习之前,你得先学会做人。”
袁晨听她这番话,真的是有被气到。
学生的本职工作不就是搞学习吗?
弄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加分有什么用!
甚至居然还因为这个克扣她的奖学金!
她连呼吸都变急了许多,胸脯上下起伏着,挂上一幅冷嘲热讽的笑。
“是舒禾来您这里告我的状了吧!您看,我拿不到国奖,让出了一个名额,她就刚好顶上了。打得多么好的一手算盘啊!还让您也为她说话!”
“呵。我也是服了。”
刘丽敏觉得袁晨有时候确实是不可理喻。
都快把她一向健康的身体气出高血压来了。
刘丽敏双手抱胸,无语地看着面前火冒三丈的人,又用下巴给她指了指衣柜上的镜子。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
袁晨眼睛都气红了,听到刘丽敏这句话,一下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刘丽敏:“……”
她强迫自己把语气放缓和了些。
“舒禾本来就是专业第三,你不下去她也能拿国奖,而且人家也没来告你的状。是你的室友,看见你那天欺负舒禾。”
“也不知道你把人家欺负成什么样了,你的三个新室友连自己的导员都不去找,专门来我这里,求我给你再换个宿舍。”
刘丽敏抽了两张纸巾给她。
“袁晨,你已经成年了,不要总是这么幼稚行不行?”
“成年人要学会管理自己的情绪,要学会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袁晨撕心裂肺地哭了一会儿,还没死心,继续追问:“那我至少也是校级啊?怎么还降了一等?”
刘丽敏扶了扶额。
“上回入党的时候,因为同一件事挂的通报批评你忘了?处分了,奖学金要降一级。”
“要是你表现好还好说,但是你最后又惹出这种事情来,你让我怎么给你搞?”
“你说说你自己,怎么就学不会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
……
舒禾收到奖学金公示表格的时候,正好正和许嘉实在餐厅里排队买饭。
她原本以为自己拿个校级的就已经封顶了,压根儿没想到居然能拿到国奖。
开心得她不顾场合地当场抱住了面前的男生。
许嘉实无奈极了,想赶紧把她缠在自己身上的手扒拉下来,小姑娘却像只八爪鱼一样吸在了他身上,边吸还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我好快乐啊!”。
……
干脆就由着她闹了。
没想到,这么一闹,居然还又闹出了点风波。
两人一起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后,许嘉实才把舒禾送回寝室。
今天是周六,下午没有课,大家都不急着午休,路上的行人不少。
而且,有一大部分人都在看着舒禾和许嘉实。
眼神还不太对劲。
像是冒出了粉红色的泡泡。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舒禾这下学聪明了。
她拉着许嘉实在路边停下来,直接拿出手机,翻起表白君的空间来。
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已经有了三条关于她和许嘉实的说说。
第一条就是刚才,她树懒似的抱着许嘉实的近景高清大图。
第二条是不知道哪只跟她一起练车和考科目二的幸运鹅,在任启扬出现的那天、许嘉实单手抱住她的时候,和她考完科目二后、骑腰抱住许嘉实的时候,用相机把这两个画面都记录了下来。
第三条是前两条里的三张图片的整合。
也是转赞评最多、热度最高的一条。
说说底下横七竖八地冒出来各式各样的评论。
【拜拜了您嘞:我草我草我草我草我人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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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正在偷人:淫淫淫淫淫淫淫!】
【美少女壮士:狗子们,好好生活,反正该死的一个也不会少。】
……
舒禾现在都不知道应该先为自己哭一哭还是应该先跟着沙雕网友笑一笑了。
她紧张兮兮地抬头去看许嘉实的表情。
果不其然。
没什么表情。
舒禾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傻不拉几地憋出了一句:“……哇哦。”
许嘉实:“……”
许嘉实面色不变,抬了抬手腕,拿过舒禾手上的手机,然后左右滑动着那三张照片,仔细观察了一番后,嘴角露出了一丝迷之勾起。
然后,那白皙修长的指尖长按屏幕,把图片保存了下来。
又无比自然的,用她的微信发给了他。
舒禾:“???”
……
本来舒禾还以为这次表白墙的热度会像以往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退。
但没想到,这几张图片硬生生地从静态演变成了动态,阵地也从空间转移到了短视频平台。
掀起了一股热潮。
不知道是学校里哪个隐藏的大网红带的头,在哼唧短视频上发起了一个叫做“单手抱挑战”的活动。
参与挑战成功的情侣还能获得小奖品。
虽然小奖品没什么吸引力,但这确实是给广大情侣们提供了一个明目张胆地秀恩爱的平台。
热度非常之高。
甚至连两个男生或者两个女生的组合都会来凑凑热闹。
本来这也没什么。
虽然舒禾和许嘉实是挑战活动的灵感来源,但不断涌出的视频让吃瓜群众把聚焦在他们身上的目光都分散开来了。
坏就坏在,这个哼唧短视频的受众群体覆盖各个年龄层,而且有一个“同城”功能,会优先推送同城的热门视频。
而每对发视频参与挑战的情侣,又都会在正式开始挑战之前,放上一张舒禾和许嘉实被偷拍的那张图当做片头。
这就有点恐怖了。
因为胡华静最近也迷上了刷哼唧。
……
舒禾本来预备这个周末不回家、先避避风头的,但是上个月,许嘉实帮她和吴成亮医生约了这周六下午给小光做绝育的手术。
她不回去还不行。
舒禾心虚的要命,飞快地吃完晚饭,逃也似的回到房间。
胡华静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往沙发上一躺,刷起了哼唧。
十分钟后。
胡华静几乎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刚洗好碗,从厨房出来的舒廉一头雾水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胡华静把视频滑回去,在第一秒的时候按下暂停键,把那个画面放到舒廉跟前。
“你看,这是不是我们女儿?”
毕竟是偷拍,画面放大了太多倍,比较模糊,加上舒禾又是以这样的姿势背对着镜头的,不太容易辨认。
胡华静是以女人的直觉做出的判断。
舒廉就更加理性一些。
他把目光落到视频左下角的位置标签,表情若有所思:“在C大发布的。”
又过了一会儿。
舒廉肯定地说道:“不能肯定是不是我们女儿,但这个男生好像是那个过敏小子。”
……
胡华静深以为然。
两人相携来到了舒禾的卧室门口。
舒禾听到步步紧近的脚步声和声声要命的敲门响,“唰”的一声,把自己从头到脚地裹进了被子里。传出来的声音被棉絮挡住,有些含糊。
“您敲打的房门暂时无法接通,请明天再敲!”
胡华静和舒廉无语地对视了一眼。
知女莫若母。
结合舒禾今天反常的表现来看,这照片上的女孩十有八/九就是自家女儿。
胡华静直接把门开了进去。
舒禾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她看着门口面色阴沉的爸爸妈妈,觉得头皮都在发麻。
舒禾把自己的上半身从被子里钻出来,皱着眉说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呀,我不就谈个恋爱吗……”
胡华静瞥她一眼,语气凉飕飕的:“你不是说你们很单纯的吗?”
舒禾回忆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是说过这句话。
但那还是过年的时候的事。
那时候他们确实还很单纯。
但是,现在。
或许,可能,大概……有那么一点儿点儿的狂野?
这话不好回。
舒禾很聪明地和胡华静打起了太极。
她反问:“光是抱一下就不单纯了吗?”
胡华静一时被噎的说不出话。
但灵敏的第六感让她嗅出了异样。
胡华静抱胸靠在门边,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俯视着床上表情十分紧张的人,预备给她展示一手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
她掀开眼皮,话锋犀利:“你们在公共场合都举止那么亲密了,那你在他家的时候,两个人得乱成什么样?”
做贼心虚的舒禾闻言,顿时慌了,条件反射地快速回答:“妈妈你别瞎说啊!自从上次在他家撞到他爸爸妈妈以后,我就再也没去过了!”
讨伐者胡华静和旁观者舒廉的脸色顿时齐齐黑了下来。
盯着舒禾的眼神就像是教室后门小窗外来没收手机的教导主任一样。
现在就是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舒禾汗毛都立了起来,觉得自己离窒息而死就差了一个指甲盖那么点儿的距离。
她想辩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毕竟,她当时不仅见到了许嘉实的爸爸妈妈,甚至还在她妈妈的照顾之下,在人家家里洗了个慢悠悠的澡。
借来穿的衣服都是前不久才还回去的。
……
胡华静和舒廉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心情。
明明两个人向来是很开明的家长,但是一旦想到自己养了快二十年的闺女突然就跟别人比跟自己还亲了,总会多少有些不爽。
就还挺奇妙的。
胡华静撇了下嘴,语气非常酸:“哦,都私自见过家长了啊!”
舒禾欲哭无泪,下意识地想反驳一句“你们不是也已经见过他了吗”。
但这话过了一下脑子,在喉咙里打了圈小转,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舒禾烦闷地抓了一把柔软的棉被,嘀嘀咕咕的说道:“妈妈,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是老阴阳人了。”
胡华静愣了一秒才听明白她在说什么,疑惑地转头回去问舒廉:“什么叫阴阳人?”
舒廉一脸懵逼地摇头:“不知道啊。”
舒禾干咳了一声,伸手拍了拍盖在腿上的被子,听起来有点一惊一乍的,简直称得上掷地有声。
“阴阳!”
“……是我国古代朴素而伟大的哲学。”
“老阴阳人!”
“就是指积累了从古至今所有的哲学智慧于一身的智者。”
舒禾从容不迫地换了口气,语气笃定。
“妈妈,我刚刚在夸您睿智。”
胡华静:“……”
舒廉:“……”
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女儿怎么刚刚还蛮正常的但是现在突然就变成了一个神经病”的眼神。
舒廉赶紧拉着胡华静往外走,边走边转过头来交代舒禾:“明天带小光做完手术回家的时候,把你那个小男朋友也带回家里来给我们检查检查。”
舒禾:“?”
有什么好检查的。
好端端的,怎么还搞起了黄色。
舒禾还没来得及向舒廉表达自己的惊诧之情,房间门就被一道残暴的力量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舒禾上回从E市带回来的那串只卖九块九毛八的猫咪风铃叮铃哐啷地左右摇摆着响。
叫得人脑壳痛。
舒禾爬到床尾,一把捞起蹲在地上静默观战、一声不吭又看起来傻不愣登的小光。
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撸了撸小光后颈的毛,双目无神地盯着墙面发呆:“小光,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半晌。
少女撸狗的纤纤素手停顿了一下,目光也重新有了焦距,语气坚定。
“那我只能……”
“割以永治了!”
……
正在洗热水澡的许嘉实忽然起了满身透心凉心飞扬的鸡皮疙瘩。
感受到了一股莫名其妙。
——
想了整整一个晚上,舒禾还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许嘉实说要带他回去见爸妈这件事。
场面会有多尴尬是舒禾能料到的。
毕竟上回她也被迫见过了陈笑和许新言。
更何况,舒廉和胡华静还跟陈笑和许新言不同。
他们两个太能讲了。
即使什么准备都不做,站到讲台上也能滔滔不绝地给学生叭叭两个小时还不允许人反驳的那种口才。
她和许嘉实才谈了一年多的恋爱不说,年纪也都还小,离结婚还远着呢。
现在就正经地提见家长话,好像无论怎么开口,都觉得太过突兀了。
舒禾心里藏了事,导致她整个去宠物店的路上都是一幅忧心忡忡的模样。
许嘉实误以为她是心疼小光,还南辕北辙地安慰了几句。
可是舒禾压根儿一点也没听进去他的话,只是十分敷衍地点着头。
许嘉实见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也就不再说话了。
直到两人在一片寂静中到达宠物店,舒禾才终于回了神,连哄带骗地把小光带进了手术室。
然后看见了小光绝望的眼神。
总觉得,她能透过了小光此时的状态,看到一会儿的许嘉实。
……
从手术室出来后,吴成亮拍了拍第无数次走神的舒禾,嘱咐道:“手术完成后的4到6小时内不要给狗狗进食,4到6小时之后可以投喂一些流食。公狗做绝育后的禁忌不多,但是一旦出现异常的话,一定要记得及时联系我。”
舒禾点头,后知后觉地打开备忘录,把注意事项都记下了。
和吴成亮道谢又道别后,她才总算预备向许嘉实开口。
舒禾抱着小光坐进副驾驶,系上安全带,又把目光转向身边的人。
男生像是早就料到她有话要说,此时也不急着发动车子,有些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微微侧着头看她,面部的轮廓深邃而精致。
舒禾下意识地为美色吞了吞口水,扭扭捏捏地说道:“我爸爸妈妈晚上想请你去家里一起吃个饭……”
许嘉实看舒禾那一脸纠结的小模样就知道她这是被逼无奈之举,答应得出乎意料的爽快:“嗯。”
恰好最近中秋节刚过,许嘉实在回去的路上顺道买了几提礼盒装的月饼和两瓶包装精美的葡萄酒,带过去当做客礼。
本来还应该回去换一身更正式一点的衣服的,但是吴成亮的宠物医院离家远,两人到达千澜广场附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
他不好让舒父舒母久等,干脆就穿着现在的这一身直接过去了。
白色宽松大印花T恤配哑光料质的黑色防风运动裤,背后还背了一只大Logo的斜挎运动包。
这样的穿着加上男生那副衣架子一样的身材和偏冷硬的面部表情,简直把一个酷盖的“酷”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虽然不适合见家长这种重要的场合,但好歹看起来干净又清爽,也算是洋溢着青春和蓬勃的朝气了。
许嘉实把车停在小区门口,跟舒禾一起走进去。
在这段不长不短的路上,真正该紧张的人双手提着四个礼盒袋,脸上的表情淡定到不能再淡定,反倒是本该淡定的舒禾,简直紧张到不能再紧张。
她抿着唇,一对秀眉不自觉地皱起来,每走几步就要给许嘉实科普一个关于自己爸爸妈妈习惯和喜好的小知识,生怕他哪做得不对,让他们挑出些错来。
虽然她也知道许嘉实几乎是让人挑不出错的。
两人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舒禾紧张到连家门密码都输错了两次,最后还是舒廉来给他们开的门。
因为再三嘱咐了女儿要把男朋友带回家来看看,胡华静今天特地按照许嘉实的口味烧了一桌子菜。
这时,大门刚被打开,餐厅里就有缕缕饭菜的香气飘了过来。
舒禾家的户型和许嘉实家差不多,但装修风格却和许嘉实家里完全相反。
眼前的客厅以白和暖黄为主色调,家具的摆设密集而整齐,天花板上垂下一盏华美的水晶吊灯,把整个屋子都照得亮堂堂的。
虽然没有什么绿色植物,但桌上都放着许多五花八门的陶瓷花瓶,里面插着精心挑配过的低饱和色的干花,电视柜的边缘还放了一个胖乎乎的透明鱼缸,里面有水草、砂石和大红的小金鱼在游荡。
许嘉实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把鸭舌帽摘掉,礼貌地向舒廉躬身问好,又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他。
这么客气谦逊的样子,倒是搞得昨天气势恢宏的舒廉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舒廉把几个礼盒放到客厅的电视柜旁,招呼他进门:“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舒禾从鞋柜里给许嘉实拿了一双新的男士拖鞋出来,许嘉实换好以后,站起身来,掌心微弓,指尖轻轻抵着她的后腰,带着脚步发颤的小姑娘走进去。
虽然许嘉实自己也紧张,但是面上并不表现出分毫,反而俯下身,在舒禾耳边低声道:“对我有点信心。”
他的声音镇定,有股奇异的力量。
让舒禾瞬间平静了一些。
胡华静从厨房里端着最后一道菜出来,瞄了一眼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些什么的小情侣,对着许嘉实说道:“小许是吧,先过来坐,马上就吃饭了。”
四人于是在餐桌边落座。
面前的餐桌上摆了一人一份的全套白瓷餐具,舒禾的脚边还趴了一只意识仍滞留在手术台上、绝望到茶饭不思的狗子。
舒禾和小光沉默地对视几秒,最终受不住他脸上那幅像是被全世界背叛了的悲戚之表情,忍不住弯下腰去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安慰道:“不要不开心啦!你要知道,姐姐这么做也是为了你的健康和幸福。”
小光:“?”
我踏马还能性/福???
……
小光能听懂人话,但舒禾听不懂狗语。
她自顾自地说完以后,又重新去卫生间里洗了个手。
舒禾从洗手池边上摆着的小绿瓶里挤了一些洗手液出来,双手交叠着搓,打出洁白而绵密的泡沫,一点一点洗着,边洗边听着餐厅里隐隐约约传来的谈话声。
胡华静的喋喋不休,舒廉的偶尔补充,和许嘉实一句一句简单不拖沓的回复。
问完年龄问专业,问完专业问成绩,问完成绩问学生工作。
C市政法大学中文系的连理双枝。
不愧是你们。
舒禾赶紧加速洗完了手,回到饭桌上。
她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拿起手边的芒果汁,给每个人的玻璃杯里都倒了一些,说道:“爸爸妈妈,我们先吃饭吧,吃完饭再查/水表。”
胡华静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说话怎么还夹枪带棒的呢,爸爸妈妈这是在关心你们,什么叫查/水表。”
舒禾深呼一口气,重新措了措辞。
“爸爸妈妈,我们先吃饭吧,吃完再关心慰问许同志。”
胡华静闻言,忍不住皱了下眉。
“什么年代了,还同志同志的,妈妈在你眼里有那么古板吗?”
舒禾:“……”
舒禾觉得今天的胡华静非常不正常。
她伸出筷子,给胡华静和舒廉一人夹了几块五香牛肉片,小声哔哔:“妈妈,你好难搞。”
胡华静:“……”
胡华静一口闷气郁结于胸,呼吸都变急促了许多。
舒廉见母女俩少见地又开始辩论起来,赶紧伸出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又用下巴指了指那盘切得薄如蝉翼的凉拌拍黄瓜,出来打了个圆场。
“好了好了,快尝尝你妈的刀功。”
这话听着像是要切掉她的嘴。
舒禾唇瓣翕合几下,根本说不出话。
半晌,她稳定了一下心神,十分委婉地说道:“爸爸,我记得您是一名光荣的文学教授。”
舒廉:“……”
胡华静简直要被这个杠精小妮子气得当场昏过去,她一个眼刀横扫了过来:“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闭嘴。我们大人说话,没有你小孩子插嘴的份。”
哦。
舒禾算是看出来了。
舒廉和胡华静其实比她还紧张。
她悄悄把左手伸到桌子底下,给许嘉实比了个大拇指。
气场够强的,哥。
许嘉实:“……”
许嘉实给她乱七八糟地夹了几筷子菜,侧过头,低低道:“先吃饭。”
许嘉实不愧是本场最淡定MVP,长时间混迹学生会各人精之中积攒出来的经历也不是白给的。
舒禾沉默地听着他逻辑清晰、有条不紊又毫不拖泥带水地回答完了连理双枝抛出来大大小小的问题,跟他们进行了一场还算畅快的谈话。
一顿心惊肉跳的晚餐总算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胡华静和舒廉一个去厨房切水果,一个回去了卧室。
舒禾估摸着舒廉是要去给许嘉实包个红包。
客厅里一下子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舒禾拉着许嘉实在沙发上坐。
怕厨房的门没关、胡华静会听到两个人讲的小话,舒禾把声音压得很低。
她揪了一下许嘉实的衣摆,有些歉疚地说道:“今天这一顿饭,你是不是把一年的话都说完啦?辛苦你了……”
许嘉实掌心覆上她的手背,轻轻捏了一下。
“没事,你爸妈和别人不一样。”
舒禾抬起小脸,唇角向上扬起,对他甜甜地笑了一下,露出一排小巧洁白的贝齿。
两人单独待了没多久,舒廉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手里果然拿着一个印着烫金大字的红包。
他把红包递给许嘉实,说道:“小许,第一次来家里,我和舒禾妈妈也没给你准备什么见面礼,所以包个红包给你。”
许嘉实点头道谢,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恰好这时胡华静也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拼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舒廉挨着舒禾坐下,胡华静就坐在了许嘉实旁边,顺便伸手把他摆在沙发上的那只挡路的斜挎包拿开。
居然还挺沉的。
胡华静随口问了一句:“包里装了什么呀?这么重。”
许嘉实答:“是滑板桥。”
见胡华静不太明白的样子,许嘉实微微站起身,长臂越过她,把包拿过来,又拉开拉链,拿出了里面的那座金属质滑板桥。
斜挎包的容量并不大,滑板桥的构造恰好能卡进包里。
这会儿,许嘉实手法随意地把它取出来的时候,有一盒什么东西跟着掉了出来。
舒禾条件反射地弯下腰去捡,正预备帮他把东西塞回包里,在看见那陌生又熟悉的包装以后,登时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在原地。
银色外表。
正面印着“Jissbon”和“ZERO”的字样。
盒子的右上角还耀武扬威地反着华丽水晶灯发出的光。
仿佛正对着舒禾说:“看我多么闪亮,快点摇了我叭!
……
舒禾当场就感受到自己年轻的生命有那么几秒钟美丽的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