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禾讷讷地看着快要因为中烧的怒火而把自己烤焦的人。
她嘴唇翕合了两下,不知道此时该怎么解释才好。
在脑子里迅速把刚才教科书般的误会画面过了一遍。
以刚才许嘉实到场的时间来推断。
他应当是只听见了任启扬说的最后一句话。
而且,极有可能连他的最后一句话都没听全,就只听到了最后那四个字。
——抱一下吧。
在任启扬把这么暧昧的话说出口后,自己非但没有斩钉截铁地一把推开正牌男友,还因为惊讶而愣在了原地没动。
甚至害怕地闭上了眼。
看上去多像是因为羞涩而选择默认啊!
别说是许嘉实要生气了。
换位思考一下,身份调转过来,她自己也能气得七窍生烟。
舒禾简直是百口莫辩。
但又不得不辩。
她掀开眼帘,一双杏眼望向他,还摸索着去寻了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严丝合缝地扣起来,态度极度良好地说了句废话。
“……你先别生气。”
许嘉实居高临下地冷眼睨着她,没答。
却满脸都写着“你看我的样子是能做到先别生气的吗?”几个大字。
……
舒禾觉得有点挫败。
她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口罩,语气委屈巴巴的。
“我要是真的和他有什么,也不会还戴着口罩跟他说话呀!”
许嘉实简直烦得要命。
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好的耐心,居然能忍住不跟她发火。
他不算温柔地把小姑娘脸上的口罩摘下来,轻嗤了声。
“说重点。”
“……噢。”舒禾觉得这件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自己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小心翼翼地说道,“他就是上次把……放在我给你买的滑板里一起寄来的那个人。”
就是那个,追了我两三年,还没有你追了两三个月的效果来得猛的可怜虫。
在心里补完后半句,舒禾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许嘉实的神情。
见他头顶上的星星之火立刻有了可以燎原之势,她立马伸手按住他的胸膛,希望能拖延一下火势蔓延的速度。
舒禾接着解释。
“但是他今天不是来表白的,也不是来死缠烂打的。”
“他是想通了,决定正式放弃追我了,所以特地来跟我告别的!”
神他妈特地来告别。
亏他想得出来。
许嘉实简直气笑了。
他右边的眉毛挑动了一下,说话的语气极度不屑。
“嗤。”
“矫情。”
“娘了吧唧的。”
“……”
许嘉实给舒禾的感觉一向是成熟稳重的。
就算以往也有过几次吃醋的经历,却通常都是像最开始那样,压抑着怒火,沉着声向她讨一个解释。
今天这副模样倒还是头一次见。
舒禾被他这样幼稚又可爱的反应逗得笑了出来。
她顺势抱住他的腰,难得地撒了个娇。
“你别生气啦。他刚从国外回来的,所以可能觉得抱抱没什么,而且我也没答应他呀!”
“我当时就是因为看见你来觉得有点惊讶,不然肯定会直接拒绝他的!”
见身前的男生没什么反应,舒禾又把自己往他身上贴得紧了些,声音很小,语气有些羞怯。
“我只抱正牌男朋友的。”
小姑娘声音又甜又糯,带着香气的、温软的身躯还在自己胸前蹭来蹭去。
语气讨好,又乖巧得不行。
是个男人都顶不住的。
许嘉实几乎是瞬间就败下阵来。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双臂环住她,又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占有欲极强地蹭,声音低缓。
“乖。”
……
刚才闹了这么一出以后,舒禾也是没脸再回去继续练车了。
本来还想趁着考试之前多练几把的,现在却是恨不得赶紧走,明天考试一把过,再也不要回到那个被当众吃瓜的凶案现场才好。
第二天一早。
许嘉实提前半个小时把舒禾送到了考试场地。
此时,考场外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了。
科目二的考场是封闭式的,非预约考生不得进入,连等待的地方都需要验证身份证及预约截图。
舒禾进去以后还要排很久的队,许嘉实只能在门外等她。
两人在门口道了别。
舒禾跟着人流,找到属于新普桑车型的考点。
在长廊的深处排队。
考试在八点半正式开始。
根据长廊里一列纵队的顺序,每次有24位考生能进入室内等候厅等候,其余人在室外继续排队。
舒禾站在队伍的中前排。
随着前面的人一个一个地被引导进等候厅,她的脚步也一点一点地向前挪。
大概再下一批就会轮到自己了。
希望不要抽到3号道。
教练说3号道是最难的。
她自己来模拟的时候,也在3号道压了一次线。
不过,今天早晨的空气条件倒是好。既没风雨也没雾,阳光柔和而不刺眼,透过车窗向外看,视线应当非常清晰。
而且也不会因为气温太冷或太热而影响汽车发动机的工作状态和自己本身的手感。
简直是为考试量身定做的天气。
因为场地里一共只有四条道可供考试,每个人又有两次考试机会,因此排队的过程就显得尤其漫长。
二十分钟过去了,里面才出来了不到十个人。
舒禾靠在阴凉处长廊的栏杆上,百无聊赖地盯着等候厅的大门看。
可以根据出来的人面上的表情和脚下的步伐,猜出他们是过了还是挂了。
她看着看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
舒禾转过头,看见许嘉实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完美脸庞正对着自己。
有些惊讶。
“你怎么在这里?”
许嘉实扬了扬下巴,向她指了一下自己来时的路。
原来考场旁边是一块被荒废掉的大片空地,空地边缘只做了一圈低矮而简陋的栏杆。
许嘉实非常轻松地跨过栏杆,一路畅通无阻地走了进来。
这时,他和舒禾之间,就只隔了一道比自己矮、比她高的红油漆铁栅栏。
颇有些探监的意味。
舒禾向身后瞄了一眼,等候厅里还有很多人。
离轮到自己应该还得有一会儿。
她爬上自己这侧栅栏里边的石沿,站上去,把脸露出来。
比许嘉实都高了几公分。
舒禾骄傲地扬起了脸,笑得眉眼弯弯。
许嘉实轻轻勾唇,伸手扣住她小巧的下巴,微微仰起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非常短促的一个吻。
持续了不过一秒钟的时间。
舒禾愣了一下。
第一反应是后面排队的人都在看着自己。
她微微蹙起眉头,小声说道:“不要在公共场合亲呀!这里还是考场,影响不好的。”
许嘉实眸光闪了闪,越过栏杆中的间隙去牵她的手。
与她十指相扣。
“这次不一样。”
“这叫,‘吻过’。”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身子都背着光。
并不刺眼的晨曦把他的身形轮廓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边,精致又闪耀。
男生的脸落在一片阴影里。
只剩下一双眸子,有着细碎的晶亮。
舒禾第一次站到和许嘉实一样的高度,能吻到他的鼻尖,也能闻到他头上洗发水的自然香气。
明明是浅淡而冷冽的,却偏偏让人觉得很喜欢。
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舒禾出了几秒钟的神,心接着猛然跳动了一下,呼吸开始变得更加急促。
她不敢去看身后是不是有人正在吃自己的瓜,只飞快地点头应了一声,从石沿上爬了下来。
两人隔着栏杆静默相望了一会儿,工作人员来叫了下一批。
要轮到她了。
舒禾冲许嘉实挥了挥手。
“那我进去啦!”
许嘉实点头,把手伸进栏杆里,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在这里等你。”
“别紧张。”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舒禾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
毕竟大家都说科目二是最难的。
舒禾深呼一口气,跟着人流一起进入了等候厅。
玻璃门被关上,小房子里的工作人员给大家强调了一些考前注意事项,并要求大家把手机关机。
舒禾排队刷身份证领号,最后在微信里给许嘉实发了一下自己抽到的车号,就给手机开启了飞行模式。
她看着墙上的注意事项,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过着注意事项和自己容易犯错的点,嘴巴一张一合的,念念有词。
又等了约莫半个小时。
舒禾听到广播里喊自己的名字。
在她紧张又兴奋地走出小房子、真实地踏进考场找到自己抽中的25号车的时候,大脑有几秒钟的宕机。
25号车排在了3号道。
还真就怕什么来什么。
舒禾不自觉地把背脊挺得更直了些。
她神经绷得极紧,心脏砰砰跳,耳边全是鼓膜震动发出的响。
还混着许嘉实那句低沉而有磁性的“吻过”。
要了命了。
等待工作人员批准她将车子向前开动、正式进入考试车行道之前,舒禾在心里默数了四十几个数。
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依次进行的项目是倒库、侧方、S弯、直角。
和她最怕的半坡起步。
整个过程走完一遍下来,一共扣了10分。
恰好卡在90分的及格线边缘过了。
还真就是“稳过”。
舒禾紧张得手心冒汗,握着方向盘的时候都打滑。
她颤颤巍巍地把车开出了考试场地,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舒禾拿着手机走到等候厅的机器面前,刷上身份证,给自己的成绩拍了张照片。
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
许嘉实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是过了。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先走出长廊,到门口去。
他身高腿长,脚步迈得也大,比舒禾更早了好几步到门口,看着眉开眼笑的小少女向自己跑来。
舒禾这时是真的像喝假酒上了头。
她一路小跑着,直接从长廊深处奔向许嘉实,然后一把跳到了他身上,双手自然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就是那天在E市吃饭时,被她毫不犹豫地拒绝掉的那个大冒险惩罚。
完全忘记了身后还有好多人在看着。
小姑娘欢欣鼓舞地喊了好几遍“好险啊!”之后,延迟了足足有半分钟的大脑才后知后觉地回放起刚才许嘉实略微愣住的表情。
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男生正就着这个羞耻至极的姿势,抱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
舒禾呼吸一滞。
脸上随着一次又一次起伏的呼吸而叠上渐渐加深的红晕。
她交叉在他后腰的腿不自然地动了两下,嗫嚅道:“……你先放我下来。”
许嘉实轻笑着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他的力道很轻。
但舒禾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他突如其来的这一下给拍到凝固了。
表情凝固,心跳凝固,呼吸凝固。
当事人现在就是僵硬。
非常僵硬。
虽然知道人都在他们后面,看不到两人这样亲密的举动,但舒禾还是有一种在众目睽睽、光天化日之下**的无与伦比的羞耻感。
更何况这个尺度也有些超标了。
好像他们以前就算吻得再激烈,也没有做过像刚才那样的举动。
直到许嘉实把人放到副驾驶座里,舒禾的五感才终于重新恢复成工作状态。
以她白皙的耳尖为起点,滔天的血红色向四周飞速地蔓延开来。
不仅皮肤在发烫,舒禾甚至能感受到身体里正在奔涌流动的血液,也是滚烫滚烫的。
像是要内外夹击,齐心协力地把她烧个透。
舒禾用同样发着热气的双手捂住脸,细细地喘着气。
完全不敢睁开眼去看面前的人。
可是他的存在感太强了。
即使牢牢地闭上了双眼,舒禾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在靠近她。
大手抚上了她的耳垂。
有点痒。
然后,耳边传来了他热度分明的呼吸,正十分恶劣地向里面吹着气。
痒得难耐。
舒禾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而后,又听他以磁性低沉的声音,循循善诱道——
“‘稳过’了,现在是不是该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