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禾怔愣了一秒。
然后伸出手,掩着唇,抑制不住地轻声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是他从哪里看来的。
像许嘉实这样时刻保持酷盖和高冷形象的人,能为了自己放下架子、讲这样傻乎乎的谐音梗小故事,舒禾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仿佛他面部凌厉冷峻的轮廓和喉间成熟而有磁性的声线都随着这个故事一起钝化了许多。
变得尤其可爱。
舒禾兀自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终于缓过来以后,她转过头,换上一幅认真的神色,一字一句地用小奶音回他。
“好的鸭!”
说话的时候,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和喜欢。
小姑娘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眼底一对卧蚕也盛满了愉悦的神色,既漂亮又灵动,像是银白色月光照耀之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这时因为在撒娇,她平时泉水一般清亮的声音变得奶乎乎的,还搀着点嗲,能把人的心都融化成一滩水。
许嘉实眼角流转着笑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要讲傻乎乎的小故事才能哄好,果然还是个小朋友。
两人一波齁甜的互动结束时,其他几个男生已经吃了一个多小时了。
见那边小情侣之间的气压恢复了正常,即刻便有人提议说要玩游戏。
舒禾很久没有和大家一起聚会,欣然举手表示同意,许嘉实当然也就跟着她投了赞同票。
因为舒禾不太会玩骰子类的酒桌游戏,所以大家准备走一些简单易懂的模式。
壳子首先问道:“要不我们玩三七?从第一个人开始喊数字,逢3、7还有3和7的倍数的话,就要用拍手代替说数字,出错的人真心话大冒险。”
三金立刻否决了他:“你傻啊!这种靠脑子的游戏,你玩得过那边那两个高材生?”
……
有道理。
壳子又问:“那逛三园?”
小明摇头:“不能逛,大佬记性太好了,反应又快,就没输过。我们要找个能让大佬输的,也让他有点游戏体验啊!”
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许嘉实身上。
少年表情淡淡,扬了扬眉,示意他们随意。
曾斌浩眼珠子转了转,说道:“要不然干脆就玩咬手鳄鱼吧,我刚看见大厅里有道具。这个纯靠运气。”
这个提议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曾斌浩立刻自告奋勇地去大厅借了一只鳄鱼来。
咬手鳄鱼是一只张开嘴的小型鳄鱼玩偶,它的13颗牙齿里藏有随机咬合的机关,当玩家伸出手指按下其中一颗牙齿、触发机关的时候,鳄鱼的嘴就会闭上,咬住玩家的手。
曾斌浩左手托着鳄鱼肚子,右手轻轻放在中间那颗牙上,站着给大家讲游戏规则。
“机关是随机的,后面的人不能重复选前面已经按过的牙齿。牙按下去以后,手不能立马伸出来,要等着被它咬,被咬到的人自己选答真心话还是玩大冒险。”
因为鲨鱼就在曾斌浩手上,这时就从他先开始,以逆时针方向轮。
顺序是曾斌浩、舒禾、许嘉实、壳子、王跃、三金、小明。
第一轮的第一圈相安无事。
第二圈只剩下6颗牙齿,氛围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尤其是在曾斌浩安全后,舒禾更加紧张了。
她轻咬着贝齿,把手指放在五颗牙齿里最中央的那颗上,小心翼翼地按了下去。
“咔哒”一声。
鳄鱼的嘴合上了。
没想到自己居然第一轮就中彩了。
这款咬手鳄鱼的咬合力度并不算轻,舒禾被疼得一缩。
她甩了甩手,又放在嘴边吹,边吹边问:“能选吗?我选真心话。”
曾斌浩和小明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
“让我想想啊!你和师父都在的话,得整个劲爆的……”
许嘉实没太在意那边的动静,垂下眼,见舒禾把手放回了腿上,准确地握住她刚才被咬住的那根手指,放在手心里轻轻地揉。
触感有些痒。
舒禾反过来挠了一下他的掌心。
两人甜甜蜜蜜的互动落在了一肚子坏水的曾斌浩眼里,他顿时有了想法,眼里都迸射出八卦的光芒。
“真心话:师母你平均几天和师父接一次吻?”
“亲亲不算,要热吻才算!”
“……”
舒禾的脸瞬间红了。
以前她玩这种游戏的时候,第一轮一般都会意思意思地放点水的。
没想到他们一上来就闹得那么劲爆。
关键是,许嘉实也看着她,眼神中竟然有些期待。
……
这本来就不是能准确计算出来的问题,舒禾硬着头皮胡乱扯了一个答案,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一天?”
曾斌浩看热闹不嫌事大,扩音喇叭似的跟离得远的兄弟们大吼。
“师母说一天一次!!”
男生们都是玩得开的性格,听到这话,顿时一阵起哄,齐声大喊着“亲一个!亲一个!”。
简直要把舒禾羞死在这里。
许嘉实的心情看起来倒是不错,他唇角微微勾起,说道:“下一轮。”
因为刚才舒禾输了,所以新的一轮由她开始。
舒禾盯了面前的小鳄鱼几秒,挑了最靠里面的那一颗牙。
她正想把手放上去的时候,手腕就被人握住了。
随后,耳边传来男生低沉好听的声线。
“哪个?我帮你按。”
曾斌浩忍不住边摇头边咂巴了好几下舌头。
恋爱使得冷漠酷盖秒变护妻狂魔。
被护的妻:“右边最里面的那个。”
狂魔替她按下,又给自己按了一颗。
小鳄鱼乖巧地爬了一圈。
最后落回到曾斌浩手上。
风水轮流转,这次曾斌浩被命中了。
“草!这鳄鱼咬人真的有点痛。”曾斌浩也学着舒禾刚才的样子甩了甩手,还想把手放在嘴边吹吹来着,似乎是觉得太娘,伸到一半又放了回去,说道,“我选大冒险。”
舒禾很兴奋,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对面几个男生。
王跃立刻会意,大手一挥,高声喊:“给咱们雕雕整个狠的!”
三金挑了几下眉毛,目光在小明和曾斌浩身上游移。
“就让雕雕公主抱着小明,直到下一次轮到他,怎么样?”
小明一根手指头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他妈是罚雕雕呢还是罚我呢?”
舒禾“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两个人都不怎么情愿,但输了就是输了,曾斌浩艰难地抱起和自己差不多重的小明,胳膊和腿都在颤。
他咬着牙催促道:“你们别搞我啊!快点按!”
因为曾斌浩现在腾不出手来,舒禾又成了第一个按的。
她挑了左边第三颗,许嘉实爽快地按了下去。
曾斌浩眼中几乎要浮出感动的泪花。
他颤抖着手:“呜呜……师父果然疼我……”
众所周知,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打脸来得又猛又快。
许嘉实把食指伸向了最中间的那颗牙齿,瞟了曾斌浩一眼,语气懒洋洋的。
“谈过几个对象?”
“啊?”曾斌浩一脸懵逼,“师父您怎么突然问我这个?我不是选大冒险了?”
许嘉实挑动了一下眉毛,没回他的话。
他手腕就搁在桌子边缘,食指指腹对着那颗天选之牙,迟迟不肯按。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师父这不是摆明了是在给师母报仇呢吗!
他自己明明刚才还挺开心的,现在居然要反过来搞他!
师父这个人简直不讲道理!!
所以,他刚才是为什么想不开,要在师父眼皮子底下为难师母呢?
曾斌浩脸和肠子悔成了同一种绿色,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草!”。
“这我真数不过来,不过应该没超过十个。”
许嘉实轻“啧”了声,继续问:“从开始初恋到现在,平均几个月换一个?”
怎么还有啊!
还是这种强人所难的问题。
曾斌浩快哭了。
许嘉实没有半点怜悯之心,依旧很耐心地等着他。
曾斌浩一条胳膊在椅背上撑了一下,略微调整了一下抱小明的姿势,咬牙切齿道:“算术不好,反正不到一年。”
许嘉实这才轻微地点了个头。
正当曾斌浩准备松一口气时,又听到那道无波无澜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
“糟蹋过几个?”
曾斌浩:“???”
至于这“糟蹋”是什么意思……
在场的都是成年人,答案不言而喻的。
舒禾悄悄瞄了一眼身旁面色平静的人。
琢磨着他怎么就能把这种话也说得那么脸不红心不跳的。
曾斌浩绝望极了,哭丧着脸求道:“一个,就一个!”
“师父,您放过我吧,小明重得跟猪似的,再抱下去我明天连板子都拿不动了。”
听到这话的小明立刻板起脸反驳:“我跟你一样重,说我是猪,你就高尚了?!”
曾斌浩倒是难得地没心情跟人打嘴炮,满脸忧郁地看着许嘉实。
那小表情,看着像是再多撑一秒就会濒临灭绝似的。
许嘉实觉得也差不多还回来了,这才悠悠地将手指按了下去。
真正满肚子坏水的是谁,已经不需要争辩了。
舒禾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露出一排小巧洁白的牙齿,眉目舒展的模样,看上去养眼极了。
有了这样良好的开端,后面的几个男生们都如法炮制地坑了他几个真心话,尺度挺大,听得舒禾脸上热热的。
等到曾斌浩终于结束这一轮惩罚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给自己酸爽至极的手臂一边抡了一锤。
嘶。
令人难以置信的酸爽。
……
游戏又进行了好几轮。
许嘉实的运气还真的很欧,一次都没中过。
而且,自从许嘉实替舒禾按了以后,舒禾也一次都没再中过。
奇了怪了。
明明其他几个人都每人轮了至少一次。
不过,只要轮数够多,就不怕有人踩不中雷。
这不,在第十一圈的时候,许嘉实终于中了一次。
但是他却非常不上道地选了真心话。
嚯,这怎么行!
好不容易咬了一回,肯定不能这样轻易放过的。
大家都起哄着要他改成大冒险。
许嘉实微微偏头,目光看向身边的小姑娘:“你呢?”
舒禾说话的语气很乖,笑容却透着点狡黠:“大冒险。”
许嘉实面色不变,从善如流地说道:“那就大冒险。”
……
许嘉实的情史统共就舒禾一个,大家都知道,而且他也不像舒禾那样随便被起起哄就会害羞。在这样的情形下选择大冒险,说白了就是大家想看他当众和小姑娘卿卿我我。
舒禾这么选,无异于把自己也一起坑了进去。
果然,壳子飞快地想出了一个惩罚:“让大佬抱着小甜妹,小甜妹挂在大佬腰上,直到下一圈结束,怎么样?”
……?
这是什么奇怪的姿势!
舒禾双颊飞起团团红云,一双手摆得像加速版的雨刮器,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要……我不要配合他受罚……”
“这怎么行,”小明贼兮兮地笑,“刚才我都配合雕雕了!”
“对啊!”曾斌浩连连点头附和。
许嘉实似乎是也觉得这个姿势不太妥当。
他向后靠了靠,缓声道:“换一个。”
几人又思考了一下。
“那就让小甜妹躺在地上,大佬俯卧撑撑在上面到下一轮结束。”
“你们自己选,不能再退步了!”
许嘉实递给舒禾一个询问的眼神。
舒禾嗫嚅:“……第二个吧。”
总比刚才那个好一点。
曾斌浩十分贴心地把自己的帽子垫在了地板上,让舒禾把头放上去。
舒禾硬着头皮躺下。
身材颀长的少年蹲在她脚边,嗓音低沉。
“准备好了?”
舒禾闭上眼,点了点头。
面前的光一寸一寸被阴影覆盖,男生身上清冽的香气随着阴影一道漫开,甚至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
舒禾不敢睁开眼,感受着一片黑暗之下,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大家存了心要许嘉实撑久一点,于是也不急着开始按,传来谈天和哄闹的声音。
而自己这处静默一片。
舒禾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入目是男生被放大了以后、精致到每一个毛孔的脸。
他双眼中闪烁着细碎的光。
甚至能从里面看见自己被凸面成像后的倒影。
带着点温柔的欲。
下一秒。
少年的手臂弯曲。
在她唇上落下了一个浅淡却发着烫的吻。
……
那个吻像一粒星火,碰到舒禾唇瓣的那一下,瞬间就起了燎原之势。
舒禾浑身都被烧得滚烫,大脑顿时成了一片空白。
这种在这么多人背后偷偷摸摸亲的事,甚至比光明正大地在大家的起哄之下亲来的更加羞耻,让人不自觉地涌上一股隐秘的罪恶感。
舒禾从怔愣中回过神来,顶着一张血红的脸望向他,语气闷闷的。
“……他们会看到的呀!”
但那边传来的喧闹声并没有停。
许嘉实将手臂恢复成抻直的姿势,眸色柔和,声音极有磁性。
“不会看到。”
舒禾羞耻地咬着唇,想威胁他,又怕被正在游戏的男生们听见,只好把音量放轻,说出口的话就变得毫无气势。
“不许再亲了!”
许嘉实唇边勾勒出一抹笑意,应了声。
两人将这个姿势维持了好久,直到舒禾的肩胛骨都被木地板硌得有些疼了,他们手上的小鳄鱼还没溜完一圈。
期间,许嘉实还被揪着答了他们一人一个真心话。
桌边那几个男生是真的坏,但许嘉实的体力也是真的好。
从头到尾都一动不动的,撑得要多稳有多稳。
除了暧昧以外,还能让人感受到随着时间一起叠加上去的安全感。
就好像,假如天真的塌了,他也能像现在这样护着她。
有令人心定的神奇力量。
舒禾被自己这个傻乎乎的想法小小地惊了一下,忍不住弯起唇角。
餐桌上。
小明接过三金手中的鳄鱼,往躺在地板上的两人身上看了一眼。
眼神很鸡贼。
“大佬有没有什么没有告诉女朋友的小秘密?”
“说出来给大家乐一乐!”
这简直是送分题。
许嘉实答得毫不犹豫:“没有。”
敲他那副底气十足的样子!
雕雕觉得自己此刻充满了闹场子的使命感,不跳出来不行。
曾斌浩连连挑了好几下眉。
“我知道一个秘密,师父肯定没告诉师母!”
许嘉实侧过头看他:“?”
舒禾也愣了一下:“什么秘密?”
全场的氛围被调动得非常到位。
曾斌浩很鬼。
在这种自己占尽先机的时候,是绝对要进行一番讨价还价以保人身安全的。
他先后对着许嘉实和舒禾说道:“师父,我说了你可不许打我啊!师母,我说了,万一师父还是要打我的话,你得站出来保护我啊!”
舒禾非常爽快地点头应下:“你说。”
许嘉实瞟了曾斌浩一眼。
看他这幅样子,也不像是在胡扯。
他倒是也蛮想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秘密没告诉舒禾的。
曾斌浩小眼神往在场的所有人身上溜了一圈,扬了扬下巴。
“师父有两个微信号。”
“一个是加我们的,另一个里——”
“全是美女!!!”
最后一句话喊得震天响。
语毕,还十分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把目光对准了正满脸震惊的舒禾,嘿嘿一笑。
“师母,这事儿你还不知道吧!”
“……”
许嘉实闻言,面色一沉,当场就准备站起身来把这只雕驴捉拿归案。
曾斌浩灵巧地往大家身后一躲,指着许嘉实,十分不要命地大喊:“哎哎哎!师父你惩罚还没结束呢,快躺回去!”
许嘉实甩了他一个凌厉的眼刀。
雕雕闭麦,噤若寒蝉。
搞事情的光荣使命圆满完成。
现在的重头戏,是看师母怎么讨伐师父。
但舒禾又不是没有脑子。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以后,她一方面能从许嘉实的反应判断出来是确有其事的,一方面又觉得肯定另有隐情。
毕竟,像许嘉实这样恨不得和女人离得越远越好的性格,怎么可能专门搞一个微信出来加美女。
舒禾略微思考了一下,看着上方那张过分惹眼的俊脸,不太确定地开口问:“……是不是某种特定情况下,你没办法拒绝美女要跟你加微信的请求,然后就特地注册了一个废号来应付她们?”
雕雕:“?”
就这?
就这?就这??
……
血与泪证明,人还是要多读书的。
雕驴搞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误会局出来,怎么可能玩得过名校里出来的高材生。
还是缺了点智商。
三金等几个板仔本来还以为能看一场年度讨伐大戏,吃一块又脆又甜的痴男怨女、爱恨情仇之大瓜。
没想到居然一秒被破解、潦草收场了。
虎头蛇尾的。
太没劲。
几人唉声叹气地遗憾了几句,催促着小明赶紧挑颗牙齿按。
那边确实也撑得时间有点久了,小明快速地挑了一颗来按。
仍然安全。
在俯卧撑结束之前,最后一个轮到曾斌浩。
刚才犯下弥天大错,弄巧成拙把两个人都得罪了。
现在好歹要讨好讨好其中一个。
曾斌浩咽了口唾沫,语气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我这最后一问的机会就交给师母吧!师母,你来问!”
舒禾神色顿了顿,目光对上男生浅淡精致的双眸。
她说道:“……一会儿回去以后,你给我讲讲那个伤好不好?”
许嘉实眸光闪了闪,站起身,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低声应:“好。”
舒禾刚才躺在地上,离桌子有一段距离,她说话声音又轻,男生们根本没听见她问了什么。
但是这样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
……那除了私房话还能有什么!
两人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身边递来的一水儿都是含蓄而不失八卦、八卦又不乏调侃的眼神。
舒禾只以为他们还在揶揄刚才那一轮的俯卧撑。
许嘉实则干脆没理会。
这样玩到将近八点,晚餐才算结束了。
一行人又去逛了E市著名的商业街。
这是一条步行街,处在E市最中心的地段,其热闹繁华程度自然不消说。
但“烟火街”这个名字,还是要在夜幕降临以后才最能品出味儿来。
每到夜晚,天色完全沉下去,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就霎时被全部点亮。
从遥远的地方望去,像是捉了一整条街的彩色萤火虫,小颗的光点浸在黑暗里,一呼一吸地闪着。
时针走到八点,夜市地摊整整齐齐地往外摆,五花八门的小玩意儿看得人眼花缭乱,各式各样的精品店也都将门把手上的欢迎牌转向“OPEN”的那一面。
风铃随着玻璃门的推移发出一阵阵清妙的响,与鼎沸的人声混奏成这条街独特的乐章。
光是这样热闹的氛围,就能把人的情绪一路带着走高。
尤其是舒禾的情绪。
舒禾非常吃这一套商业运营模式。
一旦兴致到了,她就管不住手的买买买,是烟火街最喜欢的那一类游客。
几人跟在眉目都飞扬着喜色的小姑娘身后,一路从街头逛到中段,觉得就算练一整天的滑板,也不过就是刚才那一个小时的运动量。
总在不该体力好的时候精神焕发、该体力好的时候蔫巴巴。
……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
可怕的生物彼时刚往许嘉实手里塞了一串只卖九块九毛八的猫咪风铃,转眼就瞥见了在店门口的石阶上坐成一溜的曾斌浩等人。
舒禾的表情略显惊讶:“……他们是不是累啦?”
许嘉实:“不知道,你挑你的就行。”
舒禾目光向下移,看到许嘉实提着大礼袋里套着几个小礼袋、小礼袋里又套着几个小小礼袋的礼袋的手。
骨骼修长又分明。
拿来给她提东西,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舒禾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舌尖抵着上颌,轻声说道:“要不让他们逛他们的,我们逛我们的?”
许嘉实点了个头,走到门口,对他们说了句什么。
几人如蒙大赦,仿佛瞬间横扫疲惫做回自己,一个个都晃荡着手里的饮料,大摇大摆地走了。
……
舒禾更加不好意思了。
她伸出一根食指,在许嘉实手背上轻轻挠了两下。
“委屈你了。”
“……”
晚上十点。
许嘉实左手拎着两只颜色粉嫩嫩、体型因为被塞满而显得胖乎乎的礼袋,右手牵着脸上写满“我好累但是我好快乐”的女朋友。
两人走进了烟火街一家非常出名的小酒馆,店名叫做“Arrive”。
刚才晚饭玩游戏时,本来是要喝酒的,但是因为有舒禾在,几个男生只是不时的喝两口,多余的酒都退掉了,并没有喝尽兴,这会儿干脆来这里续续杯。
小酒馆并不是舒禾想象中那种纸醉金迷的销金窟,反而将环境装修得十分清雅,放着舒缓的爵士音乐。
吧台后的柜子里陈列着各种各样的酒,前面站着穿着整齐、笑容干净的服务员,服务员目光与舒禾对上的时候,还冲她礼貌地点了个头。
几个男生就坐在靠墙的一桌,边闲侃着边喝酒。
舒禾挨着许嘉实,在沙发的最边沿坐下。
见到他们来了,曾斌浩立刻表示要给他们叫酒。
许嘉实倒是没拒绝,偏过头,眼神询问舒禾的意见。
舒禾眨了眨眼,点头。
她虽然酒量算不上好,但也能喝一些。
现在小酒馆里的氛围那么好,又有男朋友在身边,想乘个兴致。
许嘉实跟曾斌浩低声交谈,让他给舒禾拿度数低一点的酒。
曾斌浩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在许嘉实和舒禾面前各放了一杯鸡尾酒。
“马提尼,特基拉日出。”
舒禾接过自己面前的杯子,对他道了声谢。
曾斌浩给自己的是飓风杯,杯子很深,下半部分是橙色、上半部分是黄色,像朝霞一样,看着非常漂亮。
而给许嘉实的则是一个浅口的V型杯,杯中的液体清澈透明,唯一的色彩是里面装饰用的一片扭曲柠檬皮。
舒禾不懂就问:“为什么你的看起来像柠檬水一样?”
曾斌浩眼睛一横,“诶”了一声,抢先发言:“你别小看这柠檬水,马提尼可是鸡尾酒之王,很顶的!”
许嘉实垂下眼,目光落到桌面上的酒。
他指尖捏住杯柄,将酒杯拿起,轻轻转动手腕,不紧不慢地打量了一会儿。
以前从没注意过。
现在她这么一说,看着倒真有些像柠檬水。
白皙修长的手指触在玻璃制的透明杯柄上,手背上的筋络也随着这个动作挑了起来。
这是一双会偷心的手。
舒禾发呆两秒,凑过去闻了一下。
酒很烈。
小姑娘秀气的眉毛皱了皱,把脸撇开了。
许嘉实把酒杯递到唇边,就着杯沿喝了一口。
烈酒入喉,味道有些劲辣,他喉结鼓动了一下,嫣红的唇上沾了点水光。
舒禾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怎么会有人能把一身Oversize的卫衣穿出这样矜贵优雅的气质!
她移开眼,掩饰性地咕嘟喝了一大口自己杯里的酒。
橙汁和石榴糖浆勾兑少量龙舌兰,酒精浓度极底,甜滋滋的。
少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
许嘉实眸色微黯,眼底划过一丝火光。
他倾身到她耳边,薄唇轻启,低低道:“冰的,少喝点。”
舒禾小声应了。
因为几人明天还打算去逛景点,今天不适合浪到太晚,于是大家卡着地铁结束运营前的最后一班车回到了宾馆。
舒禾刚才喝了大半杯没什么度数的果酒,半点没醉,眼神倒是比平时更亮。
不过,她像是终于玩累了,一到地铁上就像是开启了省电模式,一动不动地发着呆。
少女长而卷翘的睫毛缓慢眨动着,侧脸美得像是只每一笔都被精雕细琢出来的真人CG小精灵。
许嘉实长臂横在她肩上,把人往自己怀里一勾。
“稍微睡一下?”
舒禾也没看他,目光没什么焦距地望着地板,摇了摇头。
半个小时后。
小姑娘歪着脑袋窝在少年宽大的怀抱里,睡颜香甜。
……
许嘉实指腹蹭了蹭她细腻柔嫩的脸颊,轻声道:“舒禾,要到了。”
舒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片混沌里,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他牵回了宾馆。
许嘉实本来打算直接哄着她睡下的,但舒禾人一走到床边,就像是立刻被拧上了发条一样,瞬间清醒了过来。
许嘉实看见她突然顿住的身形和睁得大大的眼睛,有点不明所以。
但他反应向来快。
顺着舒禾尴尬的眼神,许嘉实一下就找到了她忽然竖起毛来的原因。
——床右边的那只枕头上,躺着半只内侧朝上的少女内衣。
粉白色,以半透明的蕾丝包裹着。
……
就很窒息。
舒禾立刻蹬掉拖鞋,重心不太稳地站到床上,用柔软的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语速极快地解释了起来。
“……是这样的,我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没有看见昨天晚上准备好的内衣所以临时又拿了一件新的穿,等我洗漱完出来才看见它在枕头上。”
“我平时在家真的不是现在你看到的这样的……”
舒禾一口气说完,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许嘉实握住她的手腕,把眼前的障碍物移开,完全没有理会她刚才的那番说辞,只是问:“现在清醒了?”
舒禾愣愣地点了点头。
许嘉实像是十分满意地“嗯”了声,把站着的人环着腰抱起来,让她坐在床沿。
他弯下腰,将唇贴在她耳边,用轻而缓的气音说道:“那该交作业了。”
带着酒气一起吹进耳蜗的气息尤其灼烫,舒禾觉得又痒又热,忍不住缩了一下。
她声音微颤:“什么……什么作业?”
许嘉实吻上她,以自己的唇抵着她的唇,一字一句地向她解释。
“一天一次的热吻。”
“今天的,还没有完成。”
……
那样严谨认真而又一板一眼的语气,让舒禾恍然间以为他是在和自己交代昨天的专业课学到了哪一章节、页码是多少。
就真的像是在催促着她快点交作业一样。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当时就是为了应付,随便扯了一个答案。
他怎么能当真的呢……!
舒禾向后退开一点,避开他的触碰,顺带捂住了自己的嘴,说话声音含含糊糊的。
“我……我当时是随便讲的……”
许嘉实半弓着背也累,干脆把人拉着站了起来。
环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脚下转了个方向,将人按在床边的墙面上。
舒禾双手都被他箍住,逃也逃不掉,只好垂下眼,目光紧盯着他卫衣前侧落下的帽子抽绳。
黑色的细绳中段一圈一圈地缠绕着,拧成一股漂亮的结。
正如舒禾此刻的心情一样。
羞涩又缠绵。
许嘉实眸中翻滚着火浪,温度偏高的气息喷洒在她唇边,带着马提尼的酒精味道。
他目光带着笑,声音却混了点哑——
“成年人。”
“要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