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禾被他火一般的目光看得浑身都烧了起来。
他明明已经没有在生气了。
不仅没有在生她的气,也没有在生小光的气。
可是,现下的暗示意味已经十分明显。
舒禾觉得脸上热得发痒,像是有什么东西,细细密密地戳着她的每一寸肌肤,被他扣住的手也冒起了细汗。
车里明明温度正好,此时却热得让人心头躁动不已。
许嘉实目光在她眼眸和唇瓣上流连回转,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脸上,薄唇轻启,说话的声音沉越。
“哄我。”
陈述句,肯定句。
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又有点撒娇的意味在,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笃定。
舒禾一颗心像被这句话接通了电流,轻轻震颤了起来。
氛围暧昧极了。
她分心去瞟了一眼车前窗外红绿灯上的倒计时,离红灯结束还有十五秒。
小姑娘垂下眼,嗫嚅道:“要绿灯了。”
舒禾想回到座位上,手却被他箍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他不达目的不罢休。
舒禾又急又羞,眼尾都染上潮红,一双眸子里有雾气氤氲着,娇艳欲滴的模样。
像是被他不怀好意地欺负狠了,却偏偏又在无垠的委屈中,还带着点期盼。
看得许嘉实下腹发紧,喉咙发干。
却很好耐心地隐忍着,等着她主动。
红灯倒计时还有最后三秒。
没有再多的时间留给她思考。
舒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出决定。
她闭上眼,飞快地在男生的下巴上啄了一口,接着,逃也似的回到副驾驶座上,急匆匆地呼吸。
少女把头埋得很低,纤细而柔软的双手把整张小脸全部捂住,肩背都向内蜷缩起来,害羞得要命。
许嘉实意犹未尽地回味着那轻如羽毛的一吻,余光瞥见少女耳尖上的一片赤色,眼眸中笑意流转。
身后传来一声催促的鸣笛。
许嘉实醒过神,将手重新握上方向盘,松开脚下的离合。
车身平缓地启动。
好在小姑娘现在正自顾自地害羞着,分不出心思来看他,没法注意到他的异样。
许嘉实低低地抽了口气,调整坐姿,目视前方,将注意力集中在路面上。
心思却忍不住飘远。
回味着刚才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和少女烟视媚行的眼神。
他明明是一个很节制的人。
但是,一见到她刚才那幅样子,就会很轻易地被挑开防线,变得难以自持。
车里的余热还没有散去,气氛寂静而暧昧。
许嘉实平复了许久心绪,右手指尖拨动几下,打开了车载音乐。
挑了一首古筝曲播放。
他现在急需这样纯净的声音,来洗涤一下自己脑子里肮脏的画面。
舒禾听到舒缓清灵的音乐,也终于肯把捂着脸的两只手放下来,盯着前方的目光还有些局促。
她抽了一张湿巾敷在脸上,试图给自己降温。
回去的路还有很长。
舒禾喝了点水压惊,琢磨着和许嘉实说说话。
她想了想,说道:“小光是我六月份带回家的,到现在恰好半年时间,我也不知道它现在具体是几岁,今天这种……对人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我问了吴医生,他说给宠物做绝育有很多好处,你觉得,我们要不要给小光做绝育呀?”
许嘉实没回头看她,直视着前方,嗓音还有点沙:“做。”
“唔,”舒禾把右手撑在窗户上思考,“但是我也有点想在以后养一只小光的崽崽。”
许嘉实答得很快:“那就先不做。”
舒禾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正想说回去和爸爸妈妈讨论一下再决定,就又听男生开口道:“但是流浪狗身上的病菌多,不适合交/配。在城市里,宠物又基本要走程序配种,小光不是纯种的狗,比较难。”
舒禾点点头,觉得颇有道理。
毕竟狗一胞多胎,很多主人都会选择与自家宠物相同的品种进行配种,等生出纯种的小狗以后,自己挑一两只养着,剩下的几只拿去卖给它们的新主人。
而小光血统不纯,又是公狗,确实很难获得母狗主人的同意。
但是,如果和流浪狗配种的话,染上各种疾病的概率又的确很高。
许嘉实见她眼神空洞,像是有些失落,安慰道:“可以以后再去狗肉馆抱一只回来。”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能救一只算一只。”
舒禾偏过头去看他,觉得有点意外。
她一直以为他对什么事都是漠然而冷淡的,没想过,他竟然也会有这种“能救一只算一只”这样的想法。
舒禾冲他笑了一下,应了声“好”。
“那等过完年,我们一起带它去做绝育手术,好不好?”
“嗯。”
……
到家的时候将近六点半。
舒禾把小光安置好,并和爸爸妈妈说了近期调养的注意事项。
她整理好自己从学校带来的东西,匆匆忙忙地预备下楼。
“真不在家吃饭啦?”胡华静刚从厨房端了一碗汤出来,就见到女儿蹲在门口换鞋。
舒禾在小光做手术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和爸爸妈妈打过招呼,这时便头也不抬地答:“嗯,我要回学校了。”
“什么呀!有了男朋友就忘了爸爸妈妈。”胡华静边说边往厨房里走,气呼呼的。
舒禾脸一红,赶紧和他们说了句“再见”,关上大门。
舒廉和胡华静是两个人,好歹还能互相陪一陪,许嘉实却每次都是一个人吃饭。
思及此,舒禾脚下的步伐走得更快了些。
许嘉实已经在上次那家超市里买完了菜,直接在门口等她,带她一起回家。
今天是第二次来,舒禾没有第一次那么紧张。
两人一同进了屋子以后,许嘉实去厨房做饭,舒禾征求了他的同意,进到别的几个房间,挨个儿参观了一下。
她先打开离客厅最近的那间房门。
是个空间很宽敞的书房。
和全屋的装修风格一样,书房也是以黑白为主色调的,正面是一整面玻璃墙,贴着墙的地方摆了一张书桌,采光很好,明亮而不刺眼。
书房左手边是满满半面墙的书,大多是和医学相关的,什么门类都有,也有不少经典名著,分门别类地摆好。书架下面是连在一起的储物柜。
右手手边有一张沙发床,上方的墙面上也打了一层书柜的设计,不过里面放的全部都是奖杯和奖牌。
舒禾踮起脚仔细看了看,是各种市级、省级和国家级的滑板奖杯,还有他从小到大参加各种竞赛拿到的奖牌。最边上,还整整齐齐地摞着一叠红彤彤、金灿灿的奖状。
沙发床上方的空白墙面上挂着几张精致的照片。陈笑和许新言的结婚照,许嘉实婴儿时期的照片,以及许嘉实婴儿时期,一家三口的合照。
他的爸爸妈妈都长得很好看,男俊女美,跟他一样,都是即使放在人群中也能一眼被认出来的存在。三人一齐对着镜头笑的画面,十分赏心悦目。
小时候的许嘉实也很帅气可爱,脸颊肉嘟嘟的,笑起来眼神晶亮,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弯起唇角。
只不过,明明曾经这么阳光的小孩,现在却变成了这幅冷冷淡淡的模样。
想到这里,舒禾的心尖尖像是猛得被刺了一下。
她垂下眼,蹲身拉开沙发床底下的抽屉。
里面竖立着七八块保养良好的滑板。
通过侧截面看去,滑板的形态和颜色各异,旁边还有一堆她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应该都是滑板相关的器件。
舒禾小心翼翼地把抽屉推回去,找到了许嘉实的房间。
这里终于不像主卧、书房、厨房和客厅那样,全部都是黑白灰了,床头多了一抹鲜亮的色彩,非常吸引人的注意。
是一张巨大的海报,几乎和床一样宽。
海报的背景是一条街道,一个外国人正倒立在滑板上做着技巧,旁边的空白处还印了一句英文。
——“I don't stop skateboarding to express myself unless I have no limbs.”
除非我四肢全无,否则我不会停下用滑板去表达自我的脚步。
海报下方的墙面上,还有一行用黑色马克笔写的字迹。
——“不是摔得越惨,就飞得越高,但不敢摔,永远飞不起来。”
墨迹有些旧,笔锋也没有现在刚劲,像是他很多年前写的,但落笔却行云流水、入木三分。
让她仿佛能透过这行字,看到一个在深夜里抱着滑板独自练习,一次次将身体砸在地面上、又一次次强撑着爬起来的少年。
一身傲骨,绝不服输。
……
舒禾忽然觉得心口发烫。
大家能看得到他在玩滑板时的光鲜,能看得到他拿到荣誉时的喜悦,却没有人能看得到他摔倒时的狼狈。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咬着牙摔倒了多少次,才能在做技巧的时候,万无一失地飞起来。
疼痛是他的翅膀。
——
许嘉实推门进来的时候,小姑娘正坐在床底下的灰色毛绒地毯上发呆。
他弯腰,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把人拉了起来。
见她眼眸有些湿润,许嘉实怔愣了一瞬,柔声问:“在想什么?”
“唔,”舒禾仰起头,转了转眼珠子,把那一丁点泪意倒回去,指着那张海报问道,“这是谁呀?”
“Kilian Martin。”许嘉实将五指扣入她的指缝。
“你的偶像吗?”
“嗯,”讲起海报上的人,男生的眼底含了些笑意,“你应该不认识,他是一个职业自由滑手,被誉为滑板界的Michael Jackson。”
语毕,又补充了一句:“很强。”
舒禾点点头。
气氛沉默了半晌。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神色十分认真。
“那你是不是应该多吃一点?”
许嘉实回以一个疑惑的眼神。
舒禾再次指了指那张海报上的人,视线落到他把短袖袖口撑满的手臂肌肉上。
“你偶像玩滑板,把自己练得那么强壮,你要是不多吃一点,像现在这么瘦的话,怎么会有力气做技巧呢?”
许嘉实捉住她的目光,挑起半边剑眉,神色不明:“我瘦?”
舒禾理所当然地反问:“你不瘦吗?”
少年眸光闪了闪,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舒禾见他不说话,继续乘胜追击:“你看,你每次和我吃饭的时候都只吃那么一点,好像跟我胃口差不多,但是你明明那么高的个子,还运动量那么大,应该比我吃的多很多才对呀!”
“我饿了就会立刻再吃,少食多餐。”许嘉实又解释了一遍,语气有些无奈。
舒禾眨巴着杏眼,仔仔细细地把他浑身上下都端详了一番。
少年的下颌线非常明显,五官轮廓都很深邃,穿衣服像是只衣架子,整个人又瘦又长的。
怎么看都总觉得少了点力量感。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出那些高难度的技巧的。
舒禾得出结论:“那也没见你长肉啊。”
许嘉实本来没想调戏她。
毕竟回程路上的那簇邪火才被刚他堪堪浇灭。
但是,她现在这样不依不饶的架势,让他心痒得很。
少年顺势将人往怀里拉了一把。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贴得很近,暧昧顺势而来。
身高腿长的男生低头看着仍在发懵状态的少女,,眼神似笑非笑,带着点玩味:“验收一下?”
“啊?”
舒禾不明所以地回望。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气氛莫名有些微妙。
许嘉实没说话,修长有力的五指握住她的小手,往自己身上带。
舒禾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慢腾腾地红了脸。
她挣扎着将手往回抽:“不……不了。”
许嘉实微微抬着下巴,垂眼睨着她,并没有放手,反而将两人交握的手向自己身上走。
他掀开卫衣的下摆。
顺着里面薄薄的一层打底衫,缓缓攀了上去。
贴在自己腹部。
舒禾清晰地感受到一层布料之下,那凹凸分明、轮廓有致的肌肉。
登时傻在原地。
他竟然。
……!
舒禾呼吸一滞。
她微微张着唇,浑身僵硬,一下也不敢乱动,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连眼睛都不眨。
然而,行迹恶劣少年还没够。
他继续带着她向上。
她指尖和掌心触碰到他精壮的胸肌。
块状的触感清晰,荷尔蒙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人意识都变得迟钝。
舒禾觉得那只被他握着的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明明血液在身体里疯狂循环着、运输着,但属于右手的那一块却像是麻了,丝毫不受她控制。
少女羞怯的目光没焦点地落下。
心跳如擂鼓。
……
虽然还隔着一层衣料,但许嘉实仍然感受到了她手上那细腻柔软的触感。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自己的小腹和胸膛。
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很粗重。
与她相握的手出了层薄汗。
许嘉实闭上眼,深呼吸了几次。
半晌。
少年放开她,眸色幽深,喉咙哑得像是灼了团火,话音一字一句地缓缓敲落——
“还满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