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女,名林蒙,字飞鸿,目前正在追踪与反追踪公孙大娘中。
公孙大娘本名公孙兰,是唐宫第一舞人公孙大娘的后代传人,有着脱胎于昔年剑舞的绝妙剑法。
林蒙寻她就是为了亲自见识下她的剑法,以此亲身积累实战经验——林蒙有一个名单,公孙大娘就在此名单前列来着。只不过公孙大娘不仅剑法精妙,还十分擅长易容术,并且行踪诡秘,寻常人轻易不会抓到她的痕迹。而到了林蒙这儿,她正准备去追踪公孙大娘,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一名红衣少女看中了林蒙的眼睛,想要挖走。
林蒙和红衣少女无冤无仇,红衣少女那么做,单纯是因为林蒙的眼睛好看,而她要作为战利品带去见自己的姐妹罢了。
这名红衣少女穿着一双绣了竹叶青蛇的红色绣鞋,正是红鞋子的一员,而公孙大娘正是红鞋子的老大。
意识到这一点后,林蒙反手杀了红衣少女。
没多久,红鞋子的所有成员都知晓罗刹女杀了她们的七妹,她们自然是要为七妹报仇的。
林蒙作为罗刹女时,行踪同样飘忽不定,然而对于红鞋子来讲,她们同样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因此没过多久,她们中的一名成员就乔装打扮来暗杀林蒙。
未果。
对方也很果断,致命一击不成后就极速撤退。
林蒙眼下就在追踪此女。
此女反侦察意识不弱,期间还换了次装,故意绕了路,确保没有人在跟踪她后,她才安心向着和其他姐妹约定的地点奔去。
殊不知,林蒙和她不过前后脚到。林蒙跟过去后,发现这次除了打先锋的三娘,红鞋子组织还来了做青衣女尼打扮的六妹,以及林蒙心心念念的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到底老辣,在询问了三娘两句关于刺杀时的情况后,就果断要带着她们离开这个据点。
三娘又惊又恼:“我很确信没有任何人跟上来。”
公孙大娘正要出声安抚她,却感应到了什么,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不愧是公孙大娘。”韵律独特的女声从庭院中出来,然而就在公孙大娘三人从窗户往外看时,却赫然发现对方却就在屋檐下。
公孙大娘难掩惊诧,不过她自恃本身能力不凡,转瞬间就镇静了下来:“传闻罗刹女有一双碧色的眼睛,如今一见,传闻果然不虚。”
“哼!装神弄鬼!”三娘脸色涨红,恼恨地瞪着追踪她而来的林蒙,实则手已经摸上了鞭子。
青衣女尼到底年轻,不太沉不住气,语气冰冷地质问道:“就是你杀了七妹?
林蒙却只看着手持双剑的公孙大娘,并不理会青衣女尼的诘问:“但请赐教。”
“你不要太嚣张了!”三娘话音未落,一条漆黑发亮的鞭子就被她抽了出来,身法也相当利落地跃过窗台,以刁钻的角度朝着林蒙挥出鞭子。
青衣女尼跺了跺脚:“我也来!”
公孙大娘也不和林蒙多客气,下一息她的剑已出,剑光如惊虹掣电。
林蒙对此很困扰:“怎么办,我只想和公孙大娘一对一。”
“我们可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对待仇人还讲究公平!”三娘讽刺道,说话间她已经抽出了十鞭,青衣女尼手中的短刀也如银虹般刺出,威胁更大的,还是公孙大娘变幻莫测的双剑,她的攻势就如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林蒙好似没有听到三娘的话,她自顾自地恍然大悟着,碧色的双眸一一扫过三人,脚下动作不停,她每个动作都有着浑然天成,自然动人的韵感,不知何时周围的光亮好似都要被她的动作吸引去,明明当下还是艳阳高照时。
公孙大娘心神跟着恍惚了一瞬,她攥紧双剑,厉声喊道:“三妹,六妹你们退下!”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公孙大娘如惊鸿掣电般的双剑没有刺中林蒙,反而剑气被林蒙反过来吸纳过去,然后被她拨着攻向了三娘,以三娘平时的身法与速度,她若是拼命想躲,自然是可以躲开的,可此时的她经历了太多了,从最开始鞭鞭抽空,导致心中骇然,再到后面恍惚间看到她们的七妹朝她哭着看过来,可眼睛的地方却一片空洞,进而导致三娘她神情愈发恍惚,根本无法抵抗公孙大娘的杀招。
等到公孙大娘回过神来,三娘已毙命于她的剑下,而青衣女尼不知何时,嘴角带血地躺在不远处。
林蒙一副烦恼尽消的口吻道:“现在你可以和我一对一了。”
我真是个小机灵鬼呢。
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眼睛大睁,仇恨促使她不沉耽于三娘和青衣女尼的死亡悲痛中:“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林蒙缓缓地眨了下眼睛,那种被公孙大娘认为妖异的感觉渐渐消失了,她将自己的剑拔出来:“请。”
当剑气彻底从这所稍显偏僻的宅院中消失后,有一女一男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男人还是女人在确认完情况,给叫过来的。他看起来三十多岁,相貌英武,穿着考究,而那名女子也有了点年纪,可极有成熟女人的风韵,她脚上也穿着一双红色绣花鞋。
男人半信半疑道:“公孙大娘当真死了?”
“我确定好几遍了,死的当真是她。”女人也是红鞋子组织的一员,她之前也得到通知,说七妹被罗刹女杀了,让她留意罗刹女的消息,并伺机为七妹报仇。可现在她很庆幸自己故意来晚了,否则如今横尸当下的就是她了。女人也就是二娘,她心有余悸道:“没想到罗刹女这般厉害,大娘的剑法在我看来都是不输给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
更不用说三娘和六妹也在场,她们也没个好下场。
男人没有立即说什么,他似乎很有经验地来到了现场,围着死尸勘察了好一会儿。
二娘好奇道:“怎么样?”
“你们的六妹是被罗刹女的独门暗器飞燕银梭杀死的,”他拿出手帕,将地上的暗器碎片捡了起来,又指着公孙大娘道,“她确实没有易容,应当是大娘不错了。那罗刹女的武功确实有古怪,等等——”
这人观察到了那串血迹,走过去仔细辨认了下:“这是新鲜血迹!罗刹女受伤了不成?”他的眼睛流露出狂热来,下一刻就做出了决定:“我去看看。”如果可以的话,他得确定下罗刹女究竟被公孙大娘那毒妇伤成什么样了。
二娘眼看着自己的情郎就那么走了,她跺了跺脚,又转过身去似喜似悲地看了公孙大娘一眼:“大姐,你别怪我,我也是没法子。”姐妹当然重要,可情郎她也舍不得。
没过多久,二娘的那情郎回来了。
二娘问:“追到了吗?”
“那边是花家的地界,我不好现身。”男人倒没有多气馁,他好歹是前六扇门第一总捕头,在这边徒子徒孙也有得是,总会有法子知道他想知道的信息。
·
半个时辰前。
林蒙将名单上公孙大娘的名字划掉,之后她看向了其他还没有被划去的名字,扁了扁嘴。
怎么说呢。
在当今中原武林,公认武功已臻化境的有六人,分别是少林方丈大悲禅师,武当长老木道人,天下首富霍休,峨嵋派掌门独孤一鹤,还有白云城主叶孤城,与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只是很不巧的,独孤一鹤已经死于西门吹雪剑下,霍休的阴谋也被“四条眉毛”陆小凤揭穿,生不如死。
好歹还剩下四个。
只是等林蒙按照她自身的进度,选择去挑战这四个时,说不得没等她赶上,就有谁挂掉了。
林蒙对自己的情况很清楚,即使有《易筋经》为她疏通脉络,固本培元,使得五脏之精神,周而不散,行而不断,气自内生,血从外润,可关键是这具身体根骨称不上上佳啊,再加上林蒙没有多少时间,所以她只能另辟蹊径。将迷魂慑心催梦大法进行了改良,再糅合借力打力的概念,形成了现在这种某种程度上以虚充实,借劲化劲的功法。
而要升级新功法,同时升级自己的综合实力,林蒙便选择了实践出真知这条,所以她才会到处找人比试,还给自己列了个名单。
还有就是新功法若是撞上硬核高手,被对方看穿了这一功法,那这功法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当然了,这样的硬核高手一只手都能数出来。
又所幸林蒙虽然爱好在刀尖上跳舞,也没浪到没边,有掌握着分寸。
再说这一次和公孙大娘的对决,林蒙更多还是拿出了真功夫,用剑法来挑战剑法。到最后她不可避免地受了点伤,看着滴下来的血,林蒙眉目一转,没去自己处理,也没让在附近暗处徘徊的下属像往前一般清扫,就看能不能钓出条大鱼了。
林蒙忍着疼,简单地包扎了下伤口,就从这边离开了。
林蒙现下在江南,且这儿有个百花楼,百花楼中有个花满楼。百花楼的门永远开着,因为无论什么样的人到花满楼那儿来,他都同样欢迎,就算是一匹负了伤的狼,在躲避猎犬追逐时投奔到他这儿来,他也同样会收留。
今日,花满楼没有出门,他正坐在窗前,领略着百花楼里美妙的花香。
林蒙在百花楼前十来步开外时,花满楼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他还通过分辨脚步声还有气味,分辨出她是个受了伤的年轻姑娘。
林蒙站在百花楼楼外,没有立刻进来,她询问着楼主人:“可能会有人追踪我,我能在你这儿避一避吗?”
花满楼毫不犹豫道:“能!”
林蒙坦白道:“我知道你是花满楼。”所以我才来的。
花满楼笑道:“那我就更欢迎姑娘进来了。”
林蒙没有迈步:“我需要一些可以供我疗伤的器具,还需要一个供我使唤的药童。”
花满楼沉吟道:“姑娘需要什么,尽管提出来,我会让人去买来。至于药童,我想我可以雇一个来。”楼下的姑娘没有立刻出声,花满楼也不着急,等了片刻她才开了口,语气中还带着困惑与不易发觉的不好意思:“我会付钱的。”
花满楼从善如流道:“那我到时候把账单给姑娘。”那姑娘这才进来了,花满楼侧耳听着她上楼的脚步声,然后等来了句:“花很好看。”
花满楼心中柔软,他几乎要笑出声来,只觉得这个看起来不懂客气为何物的姑娘,让他觉得怪可爱的:“谢谢姑娘的夸奖,姑娘要喝茶么?”
“嗯。”林蒙心道:‘太耀眼了吧。’
等东西备好,林蒙自己动手把伤口缝合好,又开了个方子,交给了临时雇佣来的药童(其实是她的人),去药铺买药来煎。
林蒙换下原来带血的衣服,重新换了一身新衣服后,去见了好心的主人家:“我是林蒙,字飞鸿,你可以叫我飞鸿。”
“飞鸿姑娘。”花满楼温和有礼道,“我听飞鸿姑娘的口音,总觉得和我之前听过的其他口音都不同。”
林蒙回道:“我在西域住过一阵子。”她其实可以讲没口音的官话,只是为了既定的人设,所以口音就有点微妙的变化。
“原来如此,我只是在书上读过有关西域人文风情的文章,从没有亲自去过西域,想来那边必定有着和中原截然不同的美景。”花满楼向往道。
林蒙坐在他对面,目不转睛。老实说,她之前也不算全然在演戏,她对花满楼的所作所为以及他这个人,在困惑不解之余,还由衷地感觉到敬佩,这样热爱生命又享受人生的人真的存在啊,尤其是他和常人相比,还在生理上有残缺,可又远比常人积极向上,活得有意义。
尊敬了。
林蒙没在百花楼呆多久,就和花满楼辞别了。
第二天,陆小凤就上门了。
这并非是巧合。
因为陆小凤的红颜知己薛冰,其实在不久前加入了红鞋子,她拜托陆小凤探寻罗刹女的下落,其实也是想为之前被杀的七妹报仇。可薛冰深知红鞋子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所以她是绝不会直接对陆小凤说真正原因的。
眼下陆小凤晚来了一步,他想来都来了,就过来百花楼瞅瞅花满楼。
陆小凤一眼就瞧见了院中飘飞的银燕,等那银燕失去了动力,被花满楼飞袖卷回到手中后,陆小凤顿时目瞪口呆:“花满楼,你这银梭哪儿来的?”
花满楼反问道:“你为什么说它是银梭?”
陆小凤当然是知道罗刹女常用的暗器就是飞燕银梭,所以才那么一说的。他倒是没见过实物,可听人描述过,眼下一看就下意识那么认为了。不过等到花满楼说送他这银燕的姑娘,有一双碧色的眼睛后——花满楼是听来百花楼帮工的花家下人说的,那样的眼睛怎么看都叫人惊奇,就连药童都很拘谨——陆小凤捏了捏自己修剪整齐的一撇小胡子:“果然是罗刹女。她没有和你说吗?”
花满楼笑道:“罗刹女不过是外人赋予她的名号,她有本来名字,又何必多提其他。”
“她连真名都告诉你了啊,”陆小凤咂咂嘴,眼睛直往花满楼手里瞄,“那个银燕子是怎么飞起来的?你让我也玩玩。”
花满楼和陆小凤说了,末了他又道:“说来飞鸿姑娘也有告诉我如何把它当暗器使用,只是使用过后,只有她才能拼装回去。我想还是让它飞起来,更能体现它的价值所在,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
陆小凤心想也是。对花满楼来说,当暗器使用时必然是夺取他人性命时,不如就当个赏心悦目的玩意儿。就只是这玩意儿过于精妙,陆小凤能想到做出他的人,就只有老板朱停了。
可陆小凤左看右看,也没看出银燕上朱停的标志,难道不是他做的?
嘿嘿,下次去找朱停时,他可要好好笑话笑话他这个天下第一巧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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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蒙的伤好得很快,除了是治疗手段得当外,还因为她没有再跑出去找刺激,而是选择安心在她的别院养伤。
期间,林蒙有收到了玉罗刹的来信——她离开时,还反客为主地带走了一批原罗刹教的教众,偶尔他们会充当下传声筒,保持着和罗刹教的联络。当然,是在玉罗刹的允许下。
而罗刹教在中原自然是有自己势力的,虽然不能和在西域的树大根深相比,可绝对弱不到哪里去,但很奇怪的,玉罗刹并没有动用这一势力。林蒙猜测,玉罗刹是不想在中原的势力再失守,可林蒙有猜测还有其他的原因,让玉罗刹一点风险都不愿意冒。
或许是和他那个亲儿子有关。
林蒙一边忖度着,一边打开了来信。
玉罗刹的汉字写得很有他个人的风格,林蒙下意识地就分析起他的笔迹,以及遣词造句,借此还能看出教他汉文的先生是什么来路,在这之后,林蒙才真正把信的内容看了进去。
然后,她偏了偏头,对玉罗刹说思念她,心疼她独自拼搏,还有赞叹她这么短时间已声名鹊起等等之言,一点都没放在心上,更不要说信了他的花言巧语了。
不止花言巧语。
玉罗刹还随信送了礼来,其中就有一件金翠辉煌,碧彩闪烁的雀金裘。
这件雀金裘被仆从甫一展开,林蒙就觉得眼前一亮,她“咦”了一声,兴致勃勃地想道:‘让我看看是哪国的织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