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猎鹿帽(16)

可怜的杰夫·格兰特,最终只能将一腔苦水往回咽。

杰夫·格兰特只当贝拉·埃文斯已经死了,他勒令贝拉·埃文斯和丹尼尔·怀特离开英国,终生不能再出现在他和儿子面前。

至于杰夫·格兰特说的,他要做个快乐的单身汉,这话儿他也就是说说而已,过了两年,他就又要结婚了,即将拥有他第二任太太。

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杰夫·格兰特在结婚前,有郑重其事地拜托林蒙,好好地调查下他这次的未婚妻,避免再出现头顶绿帽的悲剧。

林蒙被烦得够呛,但还是有帮了杰夫·格兰特这个忙,最终让他放宽心:“新娘没有任何问题——”

杰夫·格兰特舒了口气。

林蒙:“——除了她其实是个男人外。”

杰夫·格兰特:“!!”

林蒙翻了个白眼:“你惊讶个什么啊,你们两个不是已经坦诚相见过吗?”

杰夫·格兰特:“…………”

林蒙赶走了这个傻缺,又看了看他特意送来的婚礼请帖,里面还有给福尔摩斯的那一份。

为此,林蒙过后去了贝克街拜访。

这两年,林蒙比之前几年要忙得多,毕竟她同时经营了好几个马甲,而其中“高斯·伍德”这个马甲,因为在伦敦开设医院的缘故,就需要特别下功夫。

林蒙开设的医院叫“伍德医院(The Wood Hospital)”,拥有四层楼,占地半英亩,提供的服务包括骨科、皮肤科、神经科、生殖科等,之后还增设了儿科。

林蒙作为有执照的医生,最开始时为了打响医院名声,她是有勤奋行医。林蒙的第一个病例,是一名烧伤病人,林蒙为其做了皮肤移植,这让她一炮而红;

之后,经过贺斯特子爵的介绍,林蒙接手了从战场归来的维尔伯恩子爵,他在战场上失去了他的左小腿,从此后变得郁郁寡欢,不愿见人。

林蒙带着她的诚意过去见了维尔伯恩子爵,为他量身打造了一款假肢,再加上后续复健,最终维尔伯恩子爵能够看起来像是正常人一样了,而不是装个木头假肢。

当然了,以当下的医疗水平,维尔伯恩子爵也只是看起来像正常人,能够慢慢地走路,做其他动作仍旧会被外人看出端倪来,可像个正常人就是维尔伯恩子爵最需要的。这一个病人,为林蒙的医院带来了超过一千英镑的收入,更别提之后维尔伯恩子爵还额外赞助了伍德医院两千英镑。

这让伍德医院名气大涨。

加上林蒙请来的医生们各有所长,医术精湛,很快伍德医院就获得了相当高的口碑,病人们也慕名而来。

林蒙尽管是院长,但她也很清楚自己精力有限,所以有聘请专门的管理人员,来协助她打理医院。再有,作为医院的招牌医生,林蒙其实很少出诊,她更多地还是做研究,还有推动医疗行业的进步,像是医用消毒液,橡胶手套,医护服等可以减少术后感染的物品,都是从伍德医院往外推广开来的。这在提高伍德医院声誉的同时,也为其带来了源源不断的收益。

还值得一提的是,随着伍德医院的发展壮大,出现了衍生机构与场所。

比如说阿克索俱乐部与阿斯克勒庇俄斯娱乐部(阿克索是希腊神话中主管健康的女神,阿斯克勒庇俄斯则是医药之神)。

后者是最先成立的,维尔伯恩子爵有参与其中,目的是和有同样经历的病人交流,相互理解相互帮助。

而前者,林蒙有在暗中推波助澜。阿克索俱乐部的成员多是女性,还多是达官显贵的贵夫人们与待嫁淑女。

林蒙得郑重申明,阿克索俱乐部很纯洁的,不是为了掩饰婚外情的幌子。

该怎么说呢。

起初只是林蒙的一名患者,奥莉薇夫人。在林蒙治疗好她后,这位热情洋溢的贵妇人恨不能到处为林蒙宣扬,经常会过来医院这边找林蒙喝下午茶,林蒙没那么多时间,不过她不忍心拒绝奥莉薇夫人的好意,同时林蒙也有心“织网”,于是就说动了奥莉薇夫人成立了阿克索俱乐部,让她和她的好姐妹们,以及女性病人或是病人女眷们有可以谈心、喝下午茶的好去处。

林蒙通过和她们的交情,可以第一时间知道许多社交界的消息,可以说阿克索俱乐部是她在伦敦消息网的情报来源之一。

至于其他的情报来源,林蒙不否认她在苏格兰场中有暗探,经常为她提供情报。

林蒙有这样的情报网,一来是习惯使然,二来是怪盗罗宾汉需要(林蒙在其他地方也有这样的情报来源)。

话又说回来,除了这两个俱乐部外,林蒙已着手和苏格兰场进一步合作,成立了司法鉴定中心,承接司法机关的委托,为案件中的取证材料提供司法技术鉴定。

目前,指纹与指纹鉴定是最受关注的——感谢《怪盗罗宾汉冒险记》。

除了指纹鉴定外,还有毒物检测和个别案件的尸检。

由此也可见,这两年以来,林蒙以“高斯·伍德”的身份,在伦敦过得多么充实的生活。

是时候放松一下了。

林蒙发散着思维,贝克街221B到了。

林蒙收回了心神,和来开门的郝德森太太道过谢,信步上了二楼。

华生正坐在沙发上翻看报纸,看到进来的客人,立刻热情地打起了招呼:“伍德,我正在看报纸上报道的‘杀手医生案’,干得漂亮!”

林蒙还没说什么呢,歪在自己常坐柳条椅上的福尔摩斯就懒洋洋地开了口:“这起案件简单到一目了然,只是有人刻意将其变得繁琐起来了——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伍德?”

林蒙先朝华生点了点头,才回答起福尔摩斯的“攻击”:“看来你对于如何检验头发中的吗啡一节,已经有了重大突破,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

华生‘悄悄’地说:“他摆弄他那堆化学仪器,已经整整一天了。”

说来这起“杀手医生案”,是一名医生为了谋取病人的遗产,利用注射吗啡的方式,让年事已高的病人死于吗啡过量,将其死因伪装成自然死亡。

阿克索俱乐部中有人提起了这件事,只是三言两语就让林蒙意识到了其中的违和。之后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只是凶手在被捕后,狡辩是死者平时有服用吗啡来止痛的习惯,死者体内会检测出吗啡是很正常的,为了让凶手闭嘴,林蒙这边的鉴定中心对死者的头发进行了鉴定,并没有在其头发中检测出吗啡成分,这么一来就推翻了凶手的狡辩之词。

报纸上只报道了简单的过程,并没有详细提到林蒙是用了什么溶液与试剂,来测验头发中吗啡的。

福尔摩斯自己好奇,就在贝克街221B做起了实验,只是进展地不太顺利。

而福尔摩斯“攻击”林蒙故意让案件繁琐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林蒙大可用其他证据,让凶手乖乖认罪,并不非得加上苏格兰场之前的案件很少出现的鉴定物证一步。但是福尔摩斯也很明白,林蒙这么做的用意。

他们俩就只是拌拌嘴罢了。

林蒙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把福尔摩斯翘过来的脚踢下去:“别心急,福尔摩斯,你还有两天时间——我的那篇专论,两天后才会发表。对了,格兰特要再婚了,他也邀请了你和华生。”

华生笑道:“这是件大好事啊。”

福尔摩斯转而把腿抵在地板上伸长,“哈!显然可怜的格兰特拜托了伍德你,去为他仔细鉴定他的这一任新娘。真是难为你愿意挤出时间,去做这种无聊至极的事。”

华生:“……”为了朋友嘛。

林蒙将请柬放下,忍俊不禁:“福尔摩斯你真该瞧瞧我告诉格兰特他的新娘其实是个男人时,他的表情。”

华生:“…………真的假的?”

林蒙煞有介事道:“当然不是真的,华生。我只是见格兰特太过紧张,所以开个玩笑,缓解下他的焦虑之情。”

华生:“……”这都是什么朋友啊。

福尔摩斯假假地道:“我相信格兰特会感念你这一番好心的,伍德。”

林蒙往前倾了倾身体,深刻意识到了福尔摩斯心情不怎么美妙:“最近没有有趣的案件吗?要不我给你提供个潜在案件?”

福尔摩斯睁开眼睛,示意她说说看。

林蒙歪靠着扶手:“这个潜在案件是我昨天听俱乐部的一位夫人,梅罗夫人,谈起最近在伦敦社交界大出风头的一名女士,从梅罗夫人对其的简介中我意识到的。”

福尔摩斯扬扬眉:“你那个阿克索俱乐部。”

华生还来不及吐槽他们俩发现案件的眼光,就被这个俱乐部吸引去了大部分注意力。有的小报对这个俱乐部持批判和故意抹黑态度,毕竟这是个女性俱乐部不说,还掺杂了上流社会淑女们和伍德医院青年医生们的绯闻。当然,也包括“高斯·伍德”。

林蒙眨眨眼:“哦,华生,请你务必不要像其他好事者一样,误会我是个花花公子式的医生。”

华生:“……对不起。”他什么都没说呢。

福尔摩斯:“继续。”

林蒙没能继续下去,因为来了一名不速之客,是苏格兰场的雷斯垂德探长。

雷斯垂德探长扬了扬帽子:“先生们,我打扰了。”

雷斯垂德探长没想到林蒙也在,他稍微还有点尴尬,到底林蒙这两年来,也不止一次两次地让苏格兰场自己推翻原有的裁定了,避免苏格兰场陷入冤案的旋涡中,但却让苏格兰场的警员们颜面受损。好在这种体验,雷斯垂德探长从福尔摩斯这儿也感受了好几年,有了免疫力,所以他就尴尬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雷斯垂德探长这次带来了一个凶杀案,位于诺森十字街的帕梅拉夫人,她年仅四岁的小儿子,在吃了邮差送来的一盒点心后死了。苏格兰场初步认为是点心中,被凶手下了毒。

福尔摩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林蒙的神色变化:“伍德?”

林蒙收起了闲适的神态,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当然!”福尔摩斯转而笃定道:“你要和我说的潜在案件,和帕梅拉夫人有关?”

林蒙点了点头:“没错,而且我想我可能已经知道这次命案的凶手是谁了。”

雷斯垂德探长:“??”啥就知道真凶是谁了。

华生觉得他得尽快习惯这种事,还有就是他等了下,也没等来福尔摩斯叫他,于是华生想了想,主动出声道:“既然伍德和你一起去,那我就不跟过去了,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拿起他的外套,头也不回道:“你可以接着看你的报纸,华生。”

华生注意到他脸上展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还有点急切。等他们人都离开后,华生低头看了会儿报纸,忽然福至心灵:‘福尔摩斯这是很乐意再和伍德一起侦破案件吗,我想是这样没错,他们可是从很久前就是搭档了。’

·

·

在去诺森十字街的路上,林蒙简单地向福尔摩斯说了她所知道的。

帕梅拉夫人最近在伦敦社交界大出风头,她是一名富有又漂亮的寡妇,在不久前从外地搬到了伦敦。她说她是继承了先夫留下的大笔股票,想换个环境,于是带着六岁的小儿子来到了伦敦。

帕梅拉夫人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大批的追求者,这让许多淑女们看不惯。

根据梅罗夫人的说法,帕梅拉夫人之前还有过两个孩子,但都不幸夭折了。

而帕梅拉夫人仅剩的小儿子来伦敦后,似乎有些水土不服,出现了腹泻的症状。梅罗夫人向她倾力推荐了伍德医院,帕梅拉夫人当时应了,可伍德医院这边并没有接收到她的小儿子。

梅罗夫人对此还有点恼火。

引起林蒙注意的,是梅罗夫人提起帕梅拉夫人时,说她的先夫给她留下的南非某公司股票利润真高,竟然能让她如此挥霍无度。这里的某公司,据林蒙所知确实存在不假,但是因为原料在世界各地进一步被发掘,导致原本的奇货可居,变成了便宜货,导致这家公司的股票价格一降再降,三年前就宣告破产了。

或许帕梅拉夫人还有其他的生活来源,但是林蒙还是不禁怀疑起她有其他大笔金钱来源,比如说杀害孩子以获取孩子的保险金。

不过林蒙只是怀疑这是一个潜在案件,将它说给福尔摩斯听,让福尔摩斯去打发时间。但是就是这么巧的,帕梅拉夫人的小儿子今天就被毒杀了。

这真的是个巧合吗?

林蒙倾向于认为“不是”。

福尔摩斯听完后,不客气地指出:“你最好先清空你的猜疑,用客观的态度去看待这起案件,伍德。不然,你会发现同样是证据,我会看到其他的可能,而你会选择往可以支持你猜测的方向去联想。”

林蒙点了点头:“我知道。”

诺森十字街

林蒙见到了当事人帕梅拉夫人,诚然,帕梅拉夫人是个十分美艳的女人。这种美艳,再加上她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女性娇态,让见到她的人都很难移开目光。

看苏格兰场的警员们,在询问她时,都忍不住挺胸抬头,声音恨不能温柔再温柔,也可见一斑。林蒙心想他们的认知中,绝对没有帕梅拉夫人可能是个蛇蝎美人这一项,只会认为她是如此的楚楚可怜,要遭受丧子之痛。

这时,帕梅拉夫人说着说着流下了眼泪。

美人落泪,有着很有冲击力的美感。

林蒙也不禁多看了帕梅拉夫人一眼。

等她收回视线来,就对上了福尔摩斯明亮又锐利的眼睛。

林蒙:“?”

福尔摩斯道:“不要让一个人的特质影响你的判断能力,伍德。”

林蒙:“……你也得承认她是个具有惊人美感的女人吧,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没有否认,但他随即指出:“这是值得注意的一点。”

“确实。”林蒙已经收敛了心神,将全部注意力放到这桩案件上——在自己仅剩的孩子刚死的情况下,如果是一个深爱孩子的母亲,她可以是悲伤的,也可以是愤怒的,更可以是歇斯底里的,但是绝对不该是仍旧注意自己仪容是否得宜的。

林蒙很快了解了这起案件的经过。

据美丽的帕梅拉夫人说,她之前就收到过恐吓信,但她当时并没有太在意,只以为是哪个心上人被自己吸引而恼羞成怒的淑女写的。可今天自己的孩子误食寄给她的包裹内的甜心后,竟然就那样死了,这让她后怕地意识到,那封信可能不止是个恶作剧,而是冲着自己来的,凶手想要毒杀的人其实是自己。

接下来,林蒙和福尔摩斯默契地分开行动。

林蒙先看了下那盒点心,比起适合大人食用,它更符合小孩子的口味。

林蒙接着去看了尸体,她这次就充当了苏格兰场的验尸官,很快就确认死者是服用了砒霜。

林蒙抬眼看了下正在轻轻啜泣的帕梅拉夫人,转过去对魂不守舍的雷斯垂德探长道:“雷斯垂德探长,我想我需要将那盒点心和这具尸体,带回到我的实验室去。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们实验室如今可以给出死者中毒的具体时间了。”

再看帕梅拉夫人的反应——哦呼,正中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