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林蒙收到了福尔摩斯的回信,随信来的还有一个包裹。
福尔摩斯在回信中写道事情已解决,包裹内的权当是这次的附加报酬。
该怎么说呢,林蒙给福尔摩斯出的主意,在某种程度上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名贪得无厌的水手赫德森,他在特雷佛家霸占了老特雷佛最喜欢的猎枪,去附近游猎,不幸打中了丛林中的游人。这一事故发生的时候,维克托·特雷佛和他的父亲就在附近,他们闻声赶来,维克托·特雷佛站在倒下的游人面前,看着从游人胸膛上流下来的鲜血惊恐交加。
赫德森立刻意识到了自己摊上了大事。
如果他不想被送上绞刑架,那他就该逃走,逃得越远越好。
赫德森自然不想死,他在威胁和祈求老特雷佛后,就逃得无影无踪了。照着他之前是个水手的情况来看,他十有八九会选择逃往国外,不会再来威胁与勒索老特雷佛了。
但老特雷佛经过这一遭,身体还是坏了下来。
福尔摩斯不好再在特雷佛家打扰他们,就收拾行装回了伦敦——那个遭遇飞来横祸的游人就是他扮演的,在他看来当时他做得并不够逼真,如果赫德森稍微有点头脑,就会发现数处破绽。
(维克托·特雷佛有话说:‘如果我没有实现知道这都是演戏,我恐怕会被吓到手足无措,头脑空白。事实上,即便我提前知道内情,可我当时还是被唬得不轻。’)
在福尔摩斯临行前,维克托·特雷佛为了表示自己的感谢,提出要付给作为侦探的福尔摩斯报酬。福尔摩斯想了想,最终从特雷佛家带走了几本书——特雷佛家有一个小而精致的藏书室,是从原本的房主手中随房屋一起购买的,连带着藏书室内房主不便带走的藏书。
这几本书中的两本,被福尔摩斯随信寄给了林蒙。
只是林蒙假期内忙得脚不沾地,直到开学她才有时间来读这两本书。这两本书还在林蒙的书单上加了塞,排在了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的著作前。
值得一提的是,假期内还发生了一件引发哀嚎遍野的经济泡沫事件。
也就是之前林蒙有在关注的琼斯太太股票案,股票所属公司之前在英国宣传造势,说是发现了金矿,引发股价飞涨,短短半年飙升了近十倍。但好景不长,该公司所有人以及其他董事成员高位套现、购买土地的消息泄露,股价在两个月时间内又跌回了地心。
正如林蒙之前所推断的,这是个骗局。
在确定了这一点后,林蒙越发肯定当初琼斯助教杀妻案,肯定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在琼斯助教背后,还隐藏着什么人,极有可能琼斯助教杀妻的方案都是幕后人提供的,这也就能够解释琼斯助教在杀妻案中,为何能做到注重细节。
而这幕后人是否又是一手策划了金矿泡沫事件,林蒙倾向于认为“是”。
林蒙确信过后,却并不太担心她和福尔摩斯的安危。那隐藏着的什么人或是势力,从头到尾都藏在暗中,林蒙没有确切的证据去证明。再者这幕后人显然不提供“售后服务”,毕竟其目的已经达到,琼斯助教这个谋杀犯被绳之于法就被绳之于法呗。
林蒙也确信幕后人会确定琼斯助教不会将其供出的,也有可能琼斯助教在被送去绞刑架前,都没有意识到他背后有一双黑手。
至此,林蒙也收回了“触角”,享受起无虞的校园生活。
林蒙在学院内见到福尔摩斯时,他和维克托·特雷佛站在一起。
林蒙微微侧头打量了下他们,尤其是福尔摩斯,发现福尔摩斯比放假前要强壮了些许,身上还待着锻炼后的痕迹,林蒙还可以从他的肤色看出他进行了什么户外锻炼。林蒙又看眼有点局促的维克托·特雷佛,转回头去对福尔摩斯说:“你是不是一上来就推理特雷佛先生养的那只猎兔犬,昨天都吃了什么,和什么狗有亲密往来,从而惹怒了它,让它追着你咬?”
福尔摩斯:“……伤情并不严重。”
林蒙想了想他给写信的时间,就有了更进一步的判断:“我想也是。你在床上躺了几天?十天?”
福尔摩斯没否认:“我想你还没有读我寄给你的那两本书,伍德。否则你就不会一见到我,就只忙着为我送来迟到的问候了。”
林蒙被说中也不心虚,反而又回了一击:“我还没有问候完呢,福尔摩斯。我想经过锻炼的你,再遇到那只猎兔犬,你肯定能够跑得过它。”
维克托·特雷佛心想难怪他们俩这么要好,而且甫一见面,就能推理出假期内发生了什么事,这得省下多少写信的精力啊。再者吧,维克托·特雷佛对之前福尔摩斯的戏剧化假死,还有心有余悸,有那么点不太能够直视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伍德。他又插不话,所以就在他们俩人停下的间隙,抬了下帽檐道:“我看我还是先走一步,你们两位慢慢聊,以及非常感谢两位的帮助,祝两位有美好的一天。”
维克托·特雷佛走了几步,还能听到身后两人的对话声。“特雷佛先生准备休学一段时间?”
福尔摩斯回道:“为了照顾精神萎靡的老特雷佛先生。”
维克托·特雷佛:“…………”他还没来得及和福尔摩斯说这件事呢。过了会儿,维克托·特雷佛开始思考他们俩这样,是想省得别人开口吗,但一般情况下,别人听了都会反问“你怎么知道”,他们俩不是还得多解释一番吗?所以究竟是省事还是不省事?
维克托·特雷佛思维似乎有点跑偏了,但这并不妨碍他顺利办了休学手续。他在学院们朋友很少,再加上家中的事不好外扬,因而学院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家中发生了什么,而福尔摩斯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同学们渐渐地都知道他有特别的推理方法,这其中暗地最为推崇的,当属受惠过的杰夫·格兰特。
虽说杰夫·格兰特几次在林蒙那儿受挫,还对着林蒙冷嘲热讽过,但他纯属是玻璃心作祟,私下对着亲人朋友时,其实是很诚实地表示过自己的推崇,就连去拜访他的表舅贺斯特勋爵时,也情不自禁地提到过林蒙和福尔摩斯,称赞他们俩有过人的智慧。
托杰夫·格兰特这么不惜余力宣传的福,在不久后他有给带来了一桩委托。
此时新学期开始了四个星期,剑桥郡风平浪静,报纸上似乎也没能带来什么有趣的案件。林蒙倒还好,有好几个教授参与的研究,都叫她过去做助手,就连之前结识的李斯特医生,都给了她去其诊所实习的名额。林蒙一开始还有点连轴转,适应下来后才自如了许多。
可福尔摩斯就不一同了,他觉得无聊透顶。
福尔摩斯双眼无神,站在林蒙的宿舍窗前道:“伍德,请站到窗前来。”
林蒙正在写她的论文,头也不抬道:“请允许我拒绝,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也不在意,用厌世的语气说道:“啊,难道之前有过这样凄凉惨淡而又无聊的世界吗?看那,那雾霭沿着街道滚滚而下,擦着平静无波的校园飘浮而过,还有再比这更平凡无聊的吗?”
林蒙:“…………”又来!
林蒙决定闭耳塞听,但她还是比较有朋友爱的给予附和:“嗯嗯。”
过了片刻,她又机械性地说:“谁说不是呢。”
没再叹息的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忍不住走回来,敲了敲林蒙的桌面。
林蒙面无表情地抬头:“说真的,福尔摩斯,你是不是在故意折腾我,好让我忍无可忍地将你打晕?”
福尔摩斯一扬眉:“你可以试一试。”福尔摩斯除了加强锻炼外,他还有练习击剑和拳击。尽管他知道自己这个朋友力气非比寻常,但他还是不畏惧的,在对打中力量只是致胜的其中一个因素而已。
林蒙见状但笑不语,只低下头继续写她的论文。
杰夫·格兰特就是这时候过来的,他的到来或许成功地避免了一场血案的发生。
福尔摩斯本来对杰夫·格兰特没什么观感,但都这种无聊至极的时候,他也就不挑剔了。
福尔摩斯很有主人范的请了杰夫·格兰特入座,自己则站在林蒙的书桌旁,手指点了下嘴唇:“请将你的故事说出来,格兰特先生。”
杰夫·格兰特看了看他,又去瞄林蒙,然后欲言又止。
显然比起福尔摩斯,他自认和林蒙更熟络——这大概是林蒙多次叫错他的名字,给他带来的错觉。殊不知当时他被冤枉时,还是福尔摩斯先决定管他的案子呢。当然了,福尔摩斯不是为了他这么个人,更多地还是将他牵扯进来的案件。
可惜林蒙心无旁骛,根本没有要理睬他的意思。
福尔摩斯不耐烦地敲了下桌子:“格兰特先生,既然事关贺斯特勋爵,就不要再多浪费你我的时间了。”
杰夫·格兰特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不等福尔摩斯说什么,杰夫·格兰特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他也不想知道答案了,因为福尔摩斯的解释肯定会让自己火大,于是连忙道:“呃。我来找你们俩,确实是有一件事关我舅舅的事,想要拜托你们俩帮忙。”
福尔摩斯反而矜持了起来:“请允许我多问一句,格兰特先生,是你代替贺斯特勋爵做主,要委托我和伍德,还是贺斯特勋爵吩咐你来传达委托的?”
林蒙充耳不闻,连白眼都不翻一个。
不过福尔摩斯这么问,倒也不仅仅是抓住主动权,还有要搞清楚这桩委托性质的意思。杰夫·格兰特被他这么一问,有点窘迫,但他很快就保证他绝对有在贺斯特勋爵跟前举荐过他们俩,而且贺斯特勋爵有默许他过来找他们俩帮忙,尽管在林蒙听来,贺斯特勋爵有把杰夫·格兰特当小孩子敷衍的嫌疑。
这种认知,在杰夫·格兰特说完委托案件后,就得到了证实。
原来是贺斯特勋爵的几幅名贵画作失踪了,它们的价值着实不低,饶是贺斯特勋爵家底颇丰,也为此大感肉疼。找肯定是要找的,关键在于怎么找。
杰夫·格兰特从家里人那边知道这件事后,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即能还了林蒙和福尔摩斯人情,事情办成后,他在贺斯特勋爵那边也有光。于是就毛遂自荐了一把,兴致勃勃地将这件事揽在了身上。
林蒙这会儿倒是来了点兴致,主要是她之前看过报道,知道贺斯特勋爵都收藏了什么名画,其中就有两幅林蒙感兴趣的。她转过身体来,和福尔摩斯对视了一眼,福尔摩斯别有深意道:“没有哪家报纸报道过此事。”
林蒙勾了下嘴角:“我们尊贵的贺斯特勋爵,在丢失了那么名贵的画作后,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报警。这可就耐人寻味了。如果画确实丢了,那么是骗保的可能性就可以排除了,勋爵看来是不愿意让大众获悉此事,可连警方的能量都不愿意借助,那必然是有什么比名画更重要。这么一来,答案似乎就呼之欲出了。福尔摩斯,我赌名画失踪的背后,有一个漂亮的女人。”
福尔摩斯用眼角扫过杰夫·格兰特:“如果格兰特确实从勋爵那儿获得了默许。”
杰夫·格兰特:“??”
杰夫·格兰特:“你们,我——”
林蒙转回身去:“福尔摩斯,我要继续写我的论文了。你呢?”
福尔摩斯沉吟一下道:“这起案件虽然看起来寻常,但谁又能保证这份寻常背后没有什么不寻常的部分呢。别傻坐着了,格兰特,我们走吧。”
杰夫·格兰特傻乎乎地跟着站起来,直到了宿舍楼外,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我说福尔摩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福尔摩斯“嘘”了一声:“我们得小心行事,格兰特。”
杰夫·格兰特:“???”
这日是周六,不然福尔摩斯也不会那么闲地在林蒙宿舍内“无病呻吟”,所以他们俩不用去请假,就乘坐杰夫·格兰特家的马车,离开了学院。
留下林蒙一个人在宿舍内,继续写她的论文,她这次没有遇到灵感不顺的事,而且有许多数据之前都是记录和整理好的,因此林蒙写得很顺利。
等到了下午,林蒙就无事可做了,她又从书柜中拿出一本书来看,想着继续看她列在书单上的书,但过了会儿她就将书放了回去。
沉思了片刻,林蒙就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稍微收拾了下宿舍,再扯过外套离开了宿舍。
林蒙赶到伦敦时,已是傍晚了。杰夫·格兰特通过电报,知道她要过来,就让马夫赶车来接她去了贺斯特勋爵府。
林蒙开门见山道:“福尔摩斯呢?”
杰夫·格兰特有点悻悻道:“你们俩可说准了,我舅舅他的画确实是被一个女人偷走了。然后,福尔摩斯又问了我舅舅几个问题——他差点被我舅舅赶出去——之后福尔摩斯就自己出去了,他没和管家说他去哪儿,反正等我从我舅舅书房出来,他就不见了踪影。对了,伍德,你不是说你不来,要写论文的吗?”
林蒙轻描淡写道:“我论文写完了,我想我闲着还是闲着,不如来找点乐子。”
杰夫·格兰特:“…………你这话可千万别让勋爵听到!”
“所以我就不去拜见尊贵的勋爵大人了,直接问你几个问题。”林蒙体贴道。
接下来林蒙问了格兰特,勋爵这次中了美人计后,都丢了哪几幅画。
杰夫·格兰特:“……”幸亏没去见勋爵,否则勋爵又会气得不轻。
原来贺斯特勋爵的珍藏名画失踪,不是什么大盗强行盗走的,而是勋爵自己引狼入室。他被一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几乎是自己将保险密码送到了人家手上,然后一觉醒来,美人不见了,名画也不见了。
贺斯特勋爵这才知道上了当,但这种丢脸的事,他怎么也不好意思往外讲——比起自己和家族颜面,那几幅画就只当买个教训。也亏得贺斯特勋爵的老婆几年前就去世了,否则这件事更难看。
杰夫·格兰特知道原委后,也深感羞窘,但杰夫·格兰特能怎么办,他只能乖乖回答问题。
林蒙又问了两个问题,就挥别了杰夫·格兰特。
然后林蒙去拍了份电报,得到那边回电后,她看着电报皱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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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被人堵到了巷子内,才意识到酒吧老板出卖了自己。不,严格来讲,酒吧老板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去打探消息的,他也是这整条链条中的一环。
堵福尔摩斯的总共有三个人,每人都穿着一件灰格外套,长得人高马大的,是那种典型的打手兼地痞。他们正龇牙咧嘴,不怀好意地看着福尔摩斯,就好像他是什么小羊羔,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将这只小羊羔好好教训一顿,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福尔摩斯还很镇定,他知道这次他不会有性命之忧,毕竟这伙人并非亡命之徒,通常情况下都不会闹出命案。
只是一顿毒打是少不了的。
福尔摩斯缓缓吸了一口气,锐利的眼睛盯着三个打手,然后开始了小巷内的一对三搏斗。
期间一个被他打中了腹部的打手,被彻底激怒了,顺手抄起了墙根一根木棍,就要朝福尔摩斯背部砸去。
然而下一刻,这个打手连人带棍子都摔了出去,发出了凄惨的叫声。
他的同伴们惊呆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