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混乱

    元一四年七月十九,牙山外海响起炮声,宣布了两国死斗开始的序幕。一方蓄锐已久,一方混混噩噩。日方三艘快巡洋舰突袭大清的护航船队,“操江”沉没,“广乙”沉没,“高升”沉没!数百淮军精锐6师葬身鱼腹,清方最强大的军舰“济远”匆匆应战即退,这条军舰及其舰长方伯谦的作为,在今后都成了扯不清的官司。总而言之一句话,“济远”还是跑了!

    牙山海面炮声响起之后,天下震惊。整个大清上下,从正在筹备万寿的大清中枢,到负有朝鲜实际责任的北洋,还有联络各国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到消息灵通的旗人闲散,全都一时震惊得哑口无声。

    日本在所有人印象当中,都是一个小而贫弱的国家,虽然大清现在落魄了,可是比块头比财力,都是这个国家好几倍。日本人也不是没见过,矮矮的个子,穿得半土半洋的,在一些海口城市做生意,小心翼翼的贩卖着他们那些质量低劣的东洋耍货…………天津上海等地租界还有日本窑子,那些日本窑姐儿可都不算是一流货色,看着大清爷们儿还得柔媚小意才能拉住点儿贪图新鲜的回头客…………什么时候儿,这些矮子倭寇就变得也坚船利炮起来,一出手就狠狠的撕咬了大清一口?

    震惊之后就是愤怒,大清好歹也算是办了几十年洋务,买了兵船买了洋枪。弹药山积。北洋更是久称劲旅。再加上大清自从被西洋人欺负了,现在是加倍的注重国际公法。认为全天下地文明强国都讲国际公法,这样签了条约才能保住大清没被洋鬼子更加欺负……现在小日本居然敢违背万国公法来打自个儿?

    事当天,就有清流上书,御史纷纷应和。弹劾李鸿章交涉不利,助长倭寇嚣张气焰。既然日本先起衅,要求大清马上对日宣战!调集北洋劲旅,痛剿朝鲜上6之倭贼。北洋水师和南洋水师兵船合流一处,寻找日军兵船报仇!

    帝党第一时间就嗅到了这个味道。这些日子,被后党还有北洋之类的地方实力派挤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这个大清政治势力的一股,顿时就做出判断,当今最上策。就是宣战。可以让北洋和日本对耗,一有不对就可以弹劾李鸿章。而且这场战事,也可以让光绪渐渐走到台前拿权,对于帝党而言。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个时候,不管旗汉,谁还敢提为了老佛爷万寿,还是强自忍耐。交涉解决为主。那天下汹汹,足以淹没对手!一层意思他们自己说不出口。大清毕竟还是讲以孝治天下。北京城谁不知道,海军衙门的银子用在了三海。搞得现在水师大败…………强硬宣战。也是落了老佛爷的面子。涨了皇上的威风!

    一时间,从北京城开始。一片喊打的声音。这些帝党清流,从来没想过会不会打败仗。估计心里面都是一个心思,从倭贼和我中华互相知道以来,两千年下来,从唐朝白江口,戚继光平倭,万历三征中援朝战役一路下来,什么时候不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地小日本吃亏?大家对着西洋鬼子都是大哥不用说二哥,可是煌煌大清,在日本还是有领事裁判权和治外法权的!北洋水师,都可以以日本港口为补给港,前些年还没事派些兵船去威慑一下,小小倭贼也恭顺得了不得。

    这场仗,怎么可能会打输?唯一要考虑的,是在这块从天上掉下来的权力变化地馅饼上,各自代表的国内势力到底能啃上多大一块!

    一时间,宣战风潮席卷中外。督抚文电也交相而来,都是一派的义正词严。光绪也电谕李鸿章切切询问:“现在开战,北洋有无把握?朝鲜6师,是否足以克敌?李鸿章该员,交涉无状,导致牙山事件,大损国威,期期该员出力以自效!”

    而后党人物,包括慈禧在内,都一时失声。

    论心说,要是国内的事情,在大清最高地位置沉浮几十年的慈禧,谈笑间就平息了。最近没能搞定徐一凡算是意外。没想到这家伙简直就是把“我不要脸”这四个字挂在脸上。就算他耍赖,万寿过了也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可是对于外事,慈禧以降,这些后党人物都是一句话,没法子。什么时候儿都是被动应付,**给踹够了就陪个笑脸。反正丢人也不是她慈禧的,底下有人顶缸。日本这一动手,对小日本赔笑脸是拉不下脸来,对小日本搅了万寿局面慈禧也是一肚子地不爽。可是要动手打,谁心里也没有计较。日本是什么打算,到底有什么准备,有多少实力,谁都是一脑子浆糊,不少大臣,估计连葡萄牙西班牙都分不清楚呢!

    到底该如何应对,该硬还是该软,谁都没法子。一时间只是关心那些驻京各国公使的意见,对于帝党人物跳出来大声鼓呼,也一时只有看着。这群情汹汹的架势,谁也不能顶着不是?

    各国公使地反应,也是让人分不清爽,俄国公使立时就表了声明,并且拜访了总理衙门。认为日本破坏了万国公法,破坏了东亚和平局势,应该遭到文明国家地共同谴责,在交涉上,俄罗斯帝国绝对是站在大清帝国这一边地…………具体怎么谴责日本,怎么帮助大清,人家没说。

    朝廷上下最为看重的大英帝国地意见,就让人觉着心里一凉了。大英帝国公使只是表示很遗憾的看到了这次事件

    双方最好还是协商解决这个问题。但是大英帝国认持如此落后的宗藩体系,也是一个问题。大清在朝鲜占有的利益太大,是不利于东亚和平地。在朝鲜,还是需要引进更多国家的利益才能保持东亚局面的平衡…………其他的,等公使大人接到了国内的训令再说话儿。

    法兰西还记着中法战事的仇呢,这次很有点幸灾乐祸的模样。再说了,他们的利益在大清的西南面,这个东北位置地纠纷,他们也懒得管,只是说了一点不疼不痒的话。

    美国公使倒是说了一些认为日本桀骜过份的话,并且认为日本举动是破坏太平洋和平局面的不理智行为。希望马上召开包括美国在内地各国调解的会谈,并且希望在朝鲜和东北亚门户开放,各国机会均等…………美国估计还记着日本和他们在夏威夷结的梁子呢。再说了,现在的美国。也实在没有太大地影响力。

    这么一通各国搅和下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那些大臣们都是面面相觑。任何一个国家没有说出任何有分量的话,有实力调解的国家在冷眼旁观,没实力调解地国家在那里添乱。换句话说。现在没有任何国际势力愿意或有能力约束日本的行动,而大清只有独力面对!打输了不用说,就算打赢了,估计朝鲜的地位也不能保住!

    难道真地只有教训了小日本。才能度过这一关?

    朝鲜直隶和东北,唯一可恃地常备水6师就是北洋,而北洋。又能不能击败日本?

    至少现在地大清帝党后党人物。都还没有想起孤处朝鲜以北的徐一凡。哪怕是当初最想拉拢徐一凡地帝党。也不认为他们有改变局势的力量。单纯算算数字就知道了,徐一凡一镇兵八千人。而李鸿章在朝鲜有精锐6师两万五千以上,在直隶,东北,山东,绥远等地还有一万七八千常备6师,储备的武器弹药再装备几万新募军也足够。更不用说李鸿章还有北洋水师!

    风潮激烈涌动,但是除了一片激愤,大清中枢北京城在一片扰攘当中,谁也不知道局势将究竟向何处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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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堂!咱们还是赶紧拜会各国公使,要求联合调停!”

    “小日本欺人太甚,中堂,还是打吧!”

    “丁禹廷丧船辱威,中堂,必须申饬!”

    “朝鲜6师现在已经孤悬,中堂,咱们必须拿出办法来!”

    “现在上边儿那边逼得太紧,中堂,咱们也得回话………必须拉出一个打仗的架势出来,不然交代不了哇!”

    “饷呢?饷从哪里筹备?现在都是寅吃卯粮,一旦开兵,募兵要钱,军火要钱,粮草要钱,筹防要钱…………简直***没一处不要钱!北洋今年的进项早就用完不说,各处都预借预支了不少,都要分年摊还的…………朝廷指着咱们北洋打仗,就不能不给钱!”

    “小日本究竟居心何为?他们还真能指望把咱们打趴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李鸿章的签押房内,幕僚们一片乱哄哄的声音。从牙山噩耗传来,各处文电都像雪片一般的朝着这个北洋中枢,年已近古稀的老人涌来。

    不生战事一切都好说,一旦战事逼近,才现北洋的部署处处千疮百孔。水师已经龟缩到了黄海北部,只是遮护渤海湾的几处基地,几乎完全放弃了朝鲜海岸线。6师几乎都没做好打大仗的准备,不说这几万6师在朝鲜一年,几乎给拖疲了。弹药军装物资饷银储备,不足一月支用,海路最方便的补给,经过牙山炮响,已经宣告断绝。

    最要紧的是,就算在大清来说,已经算是最开通,对海外最为了解的北洋势力,对日本的企图动向,也基本一无所知!谁也不能说清楚,日本的胃口到底是什么,他们的部署是什么!只知道日本的舰队已经在朝鲜海岸,日本在朝鲜有六千兵。现在在日本几个领事馆,电报都不出来!

    李鸿章握着拳头,坐在椅子上面,没有公案的支撑,都觉得头晕得要倒下来。

    大清和他的北洋一样,承平地时候儿还有点模样。大家等因奉此的往来,强撑着最后的体面。一旦狂风袭来,才知道这屋子是纸糊的!这个国家,从任何角度,都没有进行一场关系国运的会战的准备!

    整个大清,现在完全没有集中国力进行近代化战争的能力!

    更要紧的是,现在压力全在李鸿章头上,而背后,又牵扯着大清中枢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权力纷争。一旦不慎。就是他李鸿章一生功业,包括辛苦建立起来地北洋团体分崩离析的下场!

    底下声音还是乱哄哄的,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李鸿章额头青筋直跳,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够了!”

    声音之大。让满室的人都吓了一跳。到了李鸿章这个地位,多少都是要讲相体,谈笑要雍容,举止要大度。李鸿章早就不是早年那个练团练。被成为土匪翰林的架势了。这样一声大吼,数十年未见。顿时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李鸿章极度疲倦的按着额头,目光转向杨士骧。却失望地看见这位北洋小诸葛也是一筹莫展的神色。

    杨士骧对李

    轻摇头:“中堂,打不得啊…………”

    李鸿章低声道:“可是现在朝堂的风潮…………”

    杨士骧苦笑:“朝堂风潮。要不了咱们北洋的命,可是一旦开兵,可就真是北洋末日!”

    李鸿章眉毛一挺。只是看着杨士骧。所有人也都哑口无言地看着杨士骧。屋子里面静悄悄的。

    看着所有人目光都集中过来。杨士骧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是说自己亲身感受到的淮军上下解体,朝鲜主力盛军地骄横懦弱。还是说现在财政地虚乏,在在需钱,却又处处无钱?北洋,甚至整个大清就是一个虚肿地架子。对内还有一点余勇可贾,对外却一无所恃?他是北洋智囊,又是6军营务处总办,对北洋实力家底再清楚不过。大家就是两个字,维持。只要架子不倒,就可以靠着吃饭。但是牙山炮声一响,这架子还能不能维持下去?

    原来借重的就是这点架子,还有李鸿章一点东方俾斯麦地虚名。当初对日天津续备条约的签署,更让北洋上下认为是大成功。日本怕了北洋和李鸿章,等到牙山炮声一响,觉自己已经吓不住日本的时候,才看到自己只穿着一条裤衩!

    北洋上下,负有拱卫直隶,甚至拱卫整个北中国的重任。号称练军二十年,水6师齐备。承平的时候,可以威风不可一世,被世人目之为庞然大物,事到临头,真正的局内人,才知道自己的虚弱!

    其他的不用分析了,单单说钱。战事一旦开始,那需要的金钱是天文数字。大清的中央财政,早就在太平天国时期就破产了,各地统兵将帅,通过展独立的地方财政体系————以厘金为主要收入来源,才支撑了整个太平天国之乱。太平天国亡后,大清的财政就是彻底的一盘散沙。而原来通过厘金所扩充的收入,也被迅扩张的官僚队伍和各种所谓的新政迅瓜分干净。换句话说,大清没有能力开辟新的财源了。而这种陈旧的财政体系,也不能通过行公债来募集资金。对外举债,在和外国生战事的时候儿,是一件异常艰难的事情,当年中法战争就是前车之鉴,北洋拿出了上好的矿山口岸作为抵押,满世界也借不到钱!

    光一个钱的问题就是如此,更不用说军队的组织,民心的动员,还有各种体系的适应问题了。

    中古的国家体系对上近代民族国家,资源转化成为战争能力的差距,就是这么大。杨士骧和李鸿章也许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对自己实在的虚弱,却是看得太清楚了。

    “可是朝廷的态度,却是强硬万分…………”李鸿章喃喃自语。

    “那是皇上的态度强硬!不是太后的态度强硬!”说到国内的权力斗争,杨士骧却是清醒无比,也有办法。

    “中堂,还是谈判吧…………不管让出多少利益,保住咱们北洋地位就好。就算是太后,其实也乐于见到这一天风潮化为乌有的…………这仗,不论输赢,咱们都打不起。只有交涉!”

    李鸿章还未答话。就听见签押房门口一个声音大声道:“如果日本坚决要打呢?难道我们将整个朝鲜让出来?再对日本开放口岸?这样不要说皇上了,老佛爷那里也交代不过去。日本急于输出他们的危机,要借东亚大6提升国力,我们能让多少?这仗,日本已经是蓄谋已久,卧薪尝胆二十年。中堂,咱们只有应战!”

    大家地目光转过去,就看见张珮纶一袭青衫,站在门口。手中还握着一卷报纸,看题头,正是谭嗣同办的大清时报。

    杨士骧猛的站了起来,冷笑道:“幼樵。这不是当年的马江!还轮不到你出此惊世之言!你怎么知道日本的企图?咱们又拿什么来应战?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朝鲜的局面!”

    杨士骧在那里揭张珮纶战败马江的疮疤,让他脸色一青,却不多说,只是走到了李鸿章面前。将哪叠报纸放在了李鸿章的公案前面:“中堂,已经有明眼人,将日本的企图决心原原本本道来了,这一仗。已经是非打不可了…………可笑咱们还是乱作一团,早做一日准备,就多一分主动…………咱们。已经退缩不得了哇…………”

    李鸿章神色木然。只是看着那叠报纸。却一句话也不说。老人现在脑海中已经乱作一团,朝中地权力纷争。日本的悍然举动,北洋当下的局势,种种桩桩,已经混成了一团,在他脑海当中激烈的交锋。却难以决断。

    “怎么应对?幼樵你又有什么高见?现在海路断绝,朝鲜局势已经恶劣得无以复加,除了交涉稳住日本之外,还有什么办法?中堂也只有忍辱负重!”

    “当然有办法!”张珮纶昂然转身。

    “6师收缩,退至大同江一带,和徐一凡合流。将朝鲜6上之事权,一以委之。以他当正面日本6师大队…………水师巡哨口岸,保船守口。内地迅整调新军,充塞口岸,还能保一个不胜不败之局!”

    他话音未落,已经是满室大哗。不要说朝廷现在还没有确定对日宣战,这样地举动就等于北洋做战时动员了。就是将6师退到北朝,放弃汉城,还交权给徐一凡,就已经是团体内最大逆不道的声音!要不是张珮纶是李鸿章的女婿,估计骂街的都有了。

    杨士骧只是冷笑着说了两个字:“荒谬。”

    张珮纶还想反驳,就

    鸿章冷冷地开口:“够了。”

    大家声浪一低,李鸿章还是木然的只说这两个字:“够了。”

    他缓缓站起来,拿起了桌子上面的报纸:“我很倦,先要去休息。什么消息都不要告诉我…………天大的事情,等我有精神了再说。”

    张珮纶神色一下激动起来:“中堂!现在正是最为紧要地时候,做出任何决定,都比没有决定要好!日人决心如铁,绝不会停顿下来等着我们想办法,他们再次进逼,就在眼前!到时候,就是不可收拾的场面!”

    李鸿章猛的爆:“现在要我做什么决定,我能做什么决定?上面乱做一团,下面也乱作一团…………这大清又不是我李鸿章地!”

    他吼声如雷,这一两天地压抑惊慌全部都爆了出来:“又能怎么样?人死鸟朝天,冻死迎风站!日本要来什么,我接着就是!无非就是北洋垮掉,我李鸿章翘辫子拉倒!我倒要看看,除了我李鸿章,谁还能有回天之力,能把这破房子裱糊好!有这么个人,我让贤!”

    吼罢,他掉头就走,丢下一屋子呆地人们。半晌之后,杨士骧才苦笑道:“幼樵,你还是体谅点中堂吧。上边儿吵成一团,但是也都是一帮只会大言的书生,以为有浩然之气就天下归心地,却不知道实际局面有多艰难…………下边儿只会叫苦,要中堂拿办法,现在又有什么办法?从朝鲜退,海路断了,也退不得。进,就是要全面开仗,这责任就全是中堂担着,他老人家够累的了…………咱们就只有走着瞧了。小日本……毕竟吞不了我们大清。”

    张珮纶的神色却比李鸿章还要悲凉,轻轻摇头:“现在耽搁一日,就是来日大难更重一分…………安得英雄挽此狂澜,安得英雄挽此狂澜?莲房,这天下,中堂已经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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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岛,宇品港外。

    在牙山炮声响起的第三日后,大清上下,还是混乱不堪。但是在日本,整个体系,已经坚决而高效的运转了起来。

    几个第一批出征的常备师团,迅充实了兵力兵器。这些都是从其他常备师团抽调出来的,加强之后马上就能满员满编使用。抽出人员武器的师团也没闲着,马上开始接收预备兵员,紧急编成,随时可以作为续调兵力出动。这些计划早就预备好了,随着牙山的一声炮响,就马上开始!

    宇品港的码头,停得满满的都是货轮商船,都是紧急征调而来,全部都是生火待,烟气冲天,一声声汽笛交错响起。

    码头上,满满的都是整齐成列,穿着黑色军装的日军士兵,这些矮小敦实的士兵扶着步枪,背着背囊,默不作声的列队等候。到处都是涌动的军帽和刺刀。志满意得的军官互相见面,都是杀气凛然的互相致敬。报国团的各色人等举着旗帜标语合十相送。码头上面,一片肃杀之气。

    “明天,就要对清国宣战了…………”

    站在可以望见宇品港的日本银行广岛分行大本营会议室落地窗前的伊藤喃喃自语。

    “估计现在清国上下,还是一片混乱吧…………神灵保佑,我们日本帝国自从黑船叩关以来,终于提前一步变成了近代民族国家。而那个老大的支那,还是中古的架构…………这东亚两千年来的民族气运,终于到了变动的时候了…………”

    他慢慢转头,看着在身后毕恭毕敬站立的头山满。

    “头山君,这次就要看你们玄洋社在朝鲜二十年的经营之功了。山川形势,兵要地志,还有朝鲜内部的亲日势力,都是征清战役顺利与否的重要条件…………这二十年,你们也为帝国的崛起,做出了重要贡献…………这些日子,还需要你在大本营,我们做决策,也少不了你这位朝鲜通。”

    头山满微笑:“鄙人敢不尽力。”

    伊藤一笑:“头山君,你觉得这次战事会顺利么?”他虽然在问话,但是脸上自信的笑容,已经表明了他其实不需要答案。

    头山想理所当然的回答将一切顺利,不知道为什么却迟疑了一下。

    伊藤鹰隼一般的目光看着他的神色:“头山君,你在担心什么?”

    头山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回答:“李鸿章不足道…………阁下,我却在想着另外一个人,他真不像一个支那人啊…………”

    “徐一凡么?”伊藤轻轻反问。

    自从徐一凡破坏了川上操六所代表的6军势力和头山满的浪人势力制造的东学党暴乱和汉城宫变之后,日本的朝鲜战略考量就加入了这一个变数。不过谁都认为最多是一个麻烦而不是威胁。徐一凡是支孤军,更是天下皆敌。对着日本举国的力量,又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川上操六这次已经憋足了劲,要将徐一凡彻底消灭在北朝…………如果他跑得不够快的话。

    想到这里,头山满自失的一笑:“鄙人在胡思乱想,阁下不要见怪。”

    伊藤博文没有理他,只是轻声重复:“明天,就要对清国宣战了啊…………头山君,改变两个民族历史的事情,是不是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