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年前。
苏竹漪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哪晓得她会回过来,醒来的时候身上纱布从头裹到脚,就像是个大茧子一样躺在床上。床很窄,很硬,她觉得自己像是躺在一块冰凉凉的木板子上,难受得要命。不过也不一定是床难受,毕竟她当时伤成了那副样子,她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碎掉了,所以哪怕睡在云里,她依然会难受吧。
此时的苏竹漪浑身上下都不能动,也就眼睛能眨两下。
她在哪儿?
这里是哪里,谁救了她?谁愿意救她,谁还敢救她?
全天下的人都恨不得把她给千刀万剐了,居然还有人救她,给她治伤?她当时骨头全断了,经脉也寸寸断裂,算是彻底毁了,怎么都没想过自己能有再睁眼的这一天,能把她的命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怕也不是寻常人了吧。
她很疼。浑身上下都疼。
但也不算特别疼,好似比这更疼的时候都有,年少时更痛苦的时候都熬了过来,现在的疼,她都能忍住,忍着疼,不发出一丝声音。
苏竹漪就那么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看着屋顶上吊着一盏铜灯,她想,那灯里的光线那么黯淡,难道是凡间的油灯吗?但没有闻到一丝烟火气啊,那到底是什么灯呢?
她头不能转,身子不能动,只能看到那么一点儿的范围,眼睛只能看到那盏灯。
苏竹漪看了很久,她眼睛就那么睁着,一直看着头顶那方寸天地,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那局限的视线之中,他看到了被那柔光笼罩的秦江澜。
秦江澜素来冷清,他长得很好看,但因为性子太冷,那张俊逸非凡的脸就显得特别冷漠,然而此时那柔柔的光照在他脸上,将他的冷都弱化了三分,那一瞬间,苏竹漪觉得自己好似看到了真正的仙人。
他眉如墨画,鬓若刀裁,面如中秋之皓月,风姿特秀,踏光而来。
竟然是云霄宗那个秦江澜。
天下第一剑修,秦江澜。虽然惊诧,却又好似理所当然。除了他,谁还会救她,谁还能在那种情况下,成功救走她。
秦江澜跟她纠葛颇深,最早那次打交道,还是一千多年前,那时候他还是个刚刚下山的愣头青,她还是个幼女。
他只救走了苏晴熏,所以一直对她有亏欠之心。
而此后,苏竹漪利用他的愧疚,占了几次便宜,顺利从他手上脱了身。她一直觉得秦江澜这正道第一人对自己是有情的,所以以往也在他身边放肆过几回,但她倒是没想到,这秦江澜的情好似不是一般的深,他居然敢救她,要知道,救她,就算是与天下人作对了呢。
他一个正道大能,天下第一剑修,居然救了她。
她还杀了他宝贝徒弟呢。
苏竹漪想说话,哪晓得她都开不了口,只能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她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就是眼睛,这会儿眼睛猛眨两下,就见秦江澜从盯上的青铜灯里取出了一颗亮晶晶的珠子,“你醒了。”
“灯亮了,这么直接看着对眼睛不好。”他声音冷冰冰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可苏竹漪就是觉得,他关心她,他喜欢她,既然有这么一个强大的后盾,只要利用好了,她卷土从来也不是难事。
只是她还在构思如何让秦江澜对自己唯命是从的时候,她发现,秦江澜走了,他还取走了灯里的鲛珠。
现在的苏竹漪身上半点儿灵气都没,神识也受了重创压根儿指望不上,没了光,她就是两眼一抹黑,啥都看不见了。
“秦江澜,你回来。”她心里这么想的。
嘴巴张不开,鼻孔发出了点儿声音,就是“哼哼哼呜呜呜……”
苏竹漪睁大眼睛在黑暗中瞪了许久,秦江澜也没回来,她身子虚,实在撑不住,最后还是昏了过去。
此后的每一次醒来,情况都差不多,她不知道他平时在这屋子里呆多久,但苏竹漪知道,她醒来的时候,秦江澜基本上都不会在她身边,就好似,他其实并不是有多关心她,多在意她是死是活一样。
可是当真如此吗?苏竹漪不信。
她全身上下都缠得跟蚕茧一样,每天都如此。
过了一段时间后,苏竹漪想,难道她就没换过药?她现在可是凡人,凡人又不能像修士那样疗伤,当时她全身上下都没有一根好骨头,没有一块好肉了,怎么可能就这么裹着一直不换药呢?
这时候,她有一两根手指能动了,于是苏竹漪悄悄在那绷带上做了一个细微的记号,她清醒不了多久又会昏睡,等再醒的时候,苏竹漪检查了一下那个记号……
不见了。
“呵呵。”她笑了。
秦江澜这个道貌岸然的色胚,趁她昏睡的时候把她扒光了看光了换药,平时还对她不理不睬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谁晓得她昏迷的时候,他偷偷摸摸地动了多少手脚!
想白占老子便宜,没门儿!
就这么足足裹了三年,苏竹漪身上的外伤才好多了。她上半身基本能动了,也恢复得不错,皮肤白嫩光滑,欺霜晒雪,比之从前也不差。
这些,都是秦江澜药用得好,但她内伤却是一时好不了,而腿当初还中了毒,现在依然还是动不了。
身上没有缠绷带了,腿上隔三差五还得换药,秦江澜说她能动了,就让她自己擦药,苏竹漪擦了几次,嫌累,她要秦江澜帮忙,可他倒好,就坐在一旁不管,默默打坐修炼或者念他的静心咒。
苏竹漪穿的衣服是秦江澜给的,很保守的衣服,没什么花纹,裹得严严实实的,她瞧着就心烦,又没工具,她一点儿一点儿用手撕出了万种风情。
她把衣服领口拉低,将里头素色的肚兜都露出了大半截,她坐在床上,弯腰去给自己双腿抹药的时候,那胸口处大好的春丨光就那么露在了外头,她眼角余光瞄了一眼,秦江澜眼睛都没睁开,然而苏竹漪又岂会就此罢休,她擦着擦着,身子一歪,直接往床底下滚了,且那右手还冲袖子里落了出去,肩膀和手臂就那么完全的暴露在了外头,手肘都好似要抵着地面了。
然下一刻,身子没有着地,反而是被一股清风托起,将她稳稳地放回床上。他人没动,灵气动了。
修士可不是只用眼睛看的。
闭上眼睛又如何,心眼还睁着呢。
否则的话,他反应哪能那么快,直接将她接住。
嘁,假正经。
然仅仅引他用灵气来扶她可不行,她还得让他,跟她再次有肌肤接触!
“秦老狗。”她扬手,“我够不着,我累了,你来帮我擦药。”
秦江澜不言不语,坐在那里好似一具雕塑。
她冷哼一声,“现在假正经了?我昏迷的时候,谁给我换的药,谁用药擦遍我全身的,一点一点的将药轻轻揉开,从脖颈开始……”
她是个没脸没皮不害臊的,自己在那香艳详细的描述,声音低哑婉转,恨不得一字一句,详细地说他那双手,在她身上每一寸地方流连游走,若是她有纸笔,这会儿都能画上几十幅春丨宫图了。
“揉我的呜呜呜……”
秦老狗你他妈的居然敢给老子下禁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