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竹漪跟洛樱一块儿回了山脚下的屋子。她跟洛樱的房间隔了点儿距离,中间被青河的房间给挡开了。
等洛樱进房间了,苏竹漪才跟小骷髅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她回头,看那地上一排的梅花印。
小骷髅登时一慌,连忙用灵气把黄狗笑笑在雪地上踩出来的一串脚丫子抹去了。
苏竹漪没说什么,走到石碑前,看到秦江澜的石碑前面还点着三柱没烧完的香,淡淡笑了一下。她抬脚要把香踢了石碑给踹了,只是脚尖儿快碰到石碑时又收了回来,修真界并非死人才能立碑立牌,很多人给那些德高望重的修士立下长生牌位长生碑,心里记着他们,为他们乞求长生。
好似前世的洛樱。
她虽然死了,却活在很多人心里,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一直被记得,就好像一直活着一样。
想到这里,苏竹漪也没把秦江澜的碑毁了,她回了屋子,开始打坐修炼起来,古剑派养剑就是先抱着剑培养感情,苏竹漪于是在打坐的时候把断剑祖宗放在了膝盖上,灵气每运行一个周天,还往断剑身上注入一些,就好似修炼一圈儿就摸断剑一把,一开始的时候老摸个空,因为断剑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后来能够摸到的次数还多了一些,她灵气运行一个大周天,共计一百零八次,其中估计摸到了断剑差不多五十次,也算是不错了。
一个大周天运行完毕,苏竹漪呼吸吐纳,只觉得神清气爽。
她因为修行了十多年润脉诀的缘故,经脉比大部分修士都要强韧,承受的力量也更强,因此灵气在经脉内运行得也更快,心法一个完整的大周天下来,同等金丹期实力旁人得要九天,她加上前世的经验取长补短精简修炼之法,愣是只用了三天。
修炼完毕,苏竹漪睁开眼,活动了一下手脚,她闻到房间里有花香。
这屋子不大,里面的摆设也简单,窗前有张桌子,上面有个花瓶,里头插的也是梅花,却不只是红梅,还有白的粉的,满室淡淡花香。她起身,就见窗户外伸了个小手指进来,接着那窗户啪的一下开了,小骷髅的头伸了进来,“小姐姐,你醒了啊?”
小骷髅一直没长个子,他哪来这么高。神识一扫,就发现他并没飞起来,但是脚底下踩着只狗头。
他左手抓一颗红石头,右手抓了颗绿的,“你看我找到这个了,下次我带过去送给小叔叔,他最喜欢红的绿的了。”
苏竹漪:“……”
秦江澜你的审美已经无法扭转了。你这一辈子唯一一次眼光没问题,就是看上了我吧?
苏竹漪打开房门出去,正打算去瞅瞅洛樱,就发现有人往落雪峰来了,好似掌门回来了?她瞟了一眼插在石碑前的松风剑,直接抬手把剑握在手中,随后嘱咐小骷髅把自己藏好,接着往落雪峰的入口过去。
说起来她回来的时候掌门他们都还没回来,于是她也就没主动给谁打过招呼,直接回了落雪峰。
掌门脸色有点儿不太好,难道是除了她,古剑派的其他弟子都没拿到好剑?苏竹漪这般想着,就看到掌门已经飞上了落雪峰。
“苏竹漪,你师兄去哪儿了?”掌门沉声问道。
看掌门脸色,苏竹漪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心头暗自琢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掌门脸色如此难看?难不成师兄没忍住把张恩宁这个祭品给啃了,在外面大开杀戒了?
“段兄,你说洛樱在闭关修养,现在我们都等了三日了,你打算叫我们继续等多久?”就在这时,又一人御剑飞了过来,但落雪峰不是能擅自乱闯的,因此他停在了古剑外头,面带笑容地道。
居然又是东浮上宗的修士,这次来的直接是那个素月宗曲凝素的老情人,也就是东浮上宗四大长老之一的东方耀阳。他其实年纪已经不小了,这个时候都有一千八百多岁,元婴期修士寿元一般来说也就两千岁出头,此时他身形外貌已是中年,虽然看着年长一些,但依然俊逸潇洒,看着笑容满面,却是个笑面虎,擅长背后阴人的。
看到东方耀阳亲自来了,苏竹漪心头不好的预感就更深了一些。
“洛樱,十年前你徒弟一剑斩断素月宗曲宗主的飞剑,那一剑煞气极浓,然我们上门查证,被你们巧妙掩饰过去,然而如今却是证据确凿,你莫非还打算避而不见?”
居然是十年前的那一剑之仇?
她这次本来都想过去找素月宗麻烦的,结果又觉得还是修炼要紧,反正这宗门也蹦跶不了多久了,东方耀阳一死,她们就撑不住了整个宗门被瓜分一空,就是只秋后的蚂蚱,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有脸上门。
东方耀阳说完之后,扭头看了曲凝素一眼,那曲凝素便抬手,她门下弟子便扛着一个黑木箱上前。
待到箱子打开,苏竹漪眼神一凛,随后不动声色地垂下了头。
箱子里是那具女飞尸,也就是被张恩宁捡走拿去炼制成活尸的飞鸿门刘真!苏竹漪随心所欲惯了,她本身也不是存着降妖除魔的心思,自己不害人就已是难得,因此她捉了张恩宁就带着他去除煞,至于那具女飞尸,她压根没放在心上。
她那师兄对救人好似没也啥兴趣,想来也没处理那具神识范围内就能够扫到的女飞尸。
现在,这飞尸居然落到了素月宗手里,又交给东浮上宗的修士了。
“这具女飞尸是在西北素月宗附近的城镇发现的,素月宗弟子怜悯百姓横死前去除尸,却发现这女飞尸是十年前失踪的飞鸿门掌门之女刘真。”当年飞鸿门失踪了一些弟子,因为是在素月宗附近不见的,那掌门过来寻找的时候还特地拜访了素月宗,因此现在见了女尸,素月宗的女修便把人给认了出来!
“她死于十年前,被人一剑穿心后炼制成尸。”东方耀阳指着女尸心口,哪怕活尸被炼制过,修炼进阶,但她的致命伤口不会消失。东方耀阳一剑挑开女飞尸胸口衣物,凝视那伤口,喝道:“洛樱,你来看看,是不是天璇九剑的寒霜剑意?”
随后,他还拿出一块莹白透明的石头,捏碎成粉末后,一剑劈过去,那粉末化为雾状,便有丝丝黑气从伤口涌出,看得周围修士都倒吸一口凉气。
“此剑剑气也会停留尸体之内,在挥剑那日,使剑之人便已有残虐凶煞之气,对待正道同门如此残忍,想必已经堕入魔道。”东方耀阳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古剑派掌门段林舒,“十年前我们和云霄宗的修士一起过来讨个公道,哪晓得被你们设法瞒了过去,这次,可还有何话说?”
击杀了正道道友,并将其炼制成活尸,这等行径,简直禽兽不如!
“仅凭你们一面之词,不能断定此事乃青河所为,我会尽快让他返回门派对峙查个水落石出,给大家一个交代。”段林舒沉声道。
“天璇九剑练出了寒霜剑意的有几个?你们古剑派自己心里头清楚,明明事情已经清楚明白,还要查什么?”东浮上宗一名修士不满地道:“当年正好青河又在那附近出现过,还一剑斩了曲宗主的飞剑,若不是他做的,还能有谁?”
“飞鸿门也算是个不错的修真门派了,结果一夜之间被灭门,本以为是魔道中人下的手,却没想到……”又一人摇头叹息,“青河已入魔道,你们古剑派却一心护他,莫非古剑派……”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大家心里都清楚明白。
古剑派那位本身对青河十分不满的云峰主此时厉声道:“古剑派乃是名门正派,若门下弟子堕入魔道,必定严惩不贷。”说完,她看向苏竹漪,“把你师父喊出来,让她把青河叫回来!”
古剑派青河谁都叫不动,他去了哪儿,什么时候回来也根本没人知道,要找青河,只能洛樱出面才行。
也就在这时,洛樱从山脚下飘了过来。她很削瘦,看起来就像是一阵儿风一样,轻飘飘无声无息地过来了。
除了掌门,这些年,其他人都没见过洛樱。
就连古剑派的那几个长老都没见过洛樱,此时看到独臂、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看起来虚弱无比的洛樱,很多人都呆了一呆,就连东浮上宗的东方耀阳也稍稍一怔,稍后才道:“原来小友当真在闭关养伤,我东浮上宗有处上等灵泉,对养神养伤有奇效,洛小友若是不介意,可以去东浮上宗小住一段时间。”
他眸子里闪过一丝耀眼的光,那眼神看似干净,但苏竹漪上辈子跟形形□□的男人打过交道,对他那眼神里潜藏的心思一清二楚,苏竹漪知道他寿元将近时为了延寿做了不少龌龊事,用年幼女修当修炼炉鼎,却没想到,这人能把心思打到洛樱头上。
这时,云峰主道:“洛樱,你的徒弟是你教的,也只有你叫得回来,你把他叫回来吧。”
洛樱视线落在那女飞尸身上,眉头微微颦起。
她还记得刘真。当时在禁地底下,她救出去的飞鸿门弟子,原来,已经死了十多年了。那剑意,那伤口,的确是青河做的。
“叫回来了怎么处置呢?”
“莫非关个百年禁闭?”东浮上宗有个修士道,“本来你们宗门如何处置弟子我们干涉不了,但若是处置不当,传出去怕是遭人笑话。”
“再过三年就是流沙河千年灵泉出水的日子,古剑派是不是舍不得这么一个实力强大的优秀弟子啊?”流沙河灵泉?流沙河是哪里,她上辈子都未曾听说过。
“听说此前青河也违反了门规,但是一直未曾受到处罚呢。”曲凝素呵呵一笑,“古剑派作为四大派之一,门规也是摆设么?”
她说的是青河盗走剑心石的事情。
因为掌门一直说落雪峰的弟子应该由洛樱自己来处理,而洛樱这十年一直在养伤,青河也在外头,所以掌门就一直压着,没想到,现在会被一个外人给挑出来。
云峰主面露不悦,看向洛樱,“把青河叫回来。”
“他此前所犯之事,应如何处理?”云峰主问。
洛樱面无表情,“主动归还,情有可原,炼神鞭鞭笞一百。”
“若是堕入魔道杀人如麻灭人满门呢?”曲凝素又问。
洛樱微微抬眸,面无表情地扫了曲凝素一眼,“废其修为,逐出师门,取其性命。”
那轻飘飘的一眼看得曲凝素浑身发凉,想要再说什么,却是不敢开口了。
眼看洛樱取出传讯符,苏竹漪噗通一声跪下,将洛樱整个抱住,“师父,人不是师兄杀的啊!”
若是被洛樱逐出师门,青河肯定会崩溃的,青河发狂,洛樱怕也活不成!苏竹漪心乱如麻,她一定得阻止,她不能让历史重演。
洛樱低头,就看到苏竹漪哭得满脸是泪,她捏着传讯符的手也微微一顿。
苏竹漪哭着道:“您,您不记得了么?”
她扭头看了一眼掌门,这才哽咽地道:“十年前,我在七连山遇到师父的,飞鸿门的弟子为了一己贪念触动了七连山邪剑封印,师父为了镇压那邪剑自断一臂,十年了,伤势也没有任何好转。”
她吸了吸鼻子,“人不是师兄杀的。”
“云霄宗的秦川也可以作证!当时飞鸿门的弟子为了抢夺一种魂石都疯了,”又搬出来一个人证,他当年还带师父返回七连山寻人,“你们不信,可以询问云霄宗鹤老。”
“人,不是青河杀的……”苏竹漪又重复了一遍,后面那句话却是看着掌门,不敢再说了。
不是青河杀的。
那就只能是洛樱杀的。
可是洛樱是为了天下人而杀的人,为了镇压邪剑而杀的人,现在浑身是伤只余一臂,所以,别人会怪她吗?
现在,端看洛樱会如何处理了。
苏竹漪死死抱着洛樱,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她真的没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