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昭昭先去了趟华娱交体检报告,然后打的回家。
今天经历这么一出,疲倦感重重袭来,蒋昭昭还是保持优雅的体态,脊背挺直双腿侧交,端正地坐在后排,只是将一双漂亮的眸子静静阖上休息。
江临舟以为她已经怀孕,就拿个钻戒过来哄人,可到底也说不出一个确切的承诺。
他现在姿态越低越哄着她来,无非就是在证明当初是多么不在乎她。
简直讽刺。
蒋昭昭深吸一口气,无声地嗤了下。
出租车里只有广播声,风雨桥路段又出了车祸,一辆大车给宾利撞得变形。
蒋昭昭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突然右眼皮一跳。
手机铃声突然在静谧的空间里响起,一串陌生的数字。
“您好,请问您是江临舟先生的家属吗?江临舟先生出了车祸,目前在江城人民医院,需要您过来一下。”
小护士略有些机械地声音传来。
蒋昭昭青葱的手指抓了下包包,问道:“严重吗?”
小护士愣了下:“好像不。”
“抱歉,我不是他的家属。”蒋昭昭又说。
“这样啊,”大概是真的不太严重,小护士的话也挺多:“江临舟先生的手机通讯录里,只有你的备注是特别的,”
“是个A。”
就是能放在通讯录最上面的那个备注。
这些小事如果放在从前她会感动得不得了,但现她的内心毫无波澜。
“那您认识江临舟先生的亲属吗?”小护士见她不说话,又问。
她连他的真实身份都是分手那天才知道的,更别说认识他的家属。
她沉默片刻,将司理的电话报给小护士。
*
司理和裴羡赶到医院时,江临舟的手术已经完成。
他命大,逆行的货车几乎给宾利撞得变形,但气囊弹出来将他护住,他就眉骨上方划破一点皮儿,然后断了一只胳膊。
江临舟气质本就是偏贵气,乍一看是就是懒散不着调的公子哥,可如果对上那双眼睛,就能发现散漫下挥之不去的寒意。
这下眉骨上方一道伤口,衬得整个人更冷冽了几分,矜贵清冷,生人勿进。
司理跟裴羡走到病房门口,刚好看到江晴柔灰秃秃地从病房出来。
江晴柔看到两人,森森然的脸上兀然换上了泫然欲其的表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裴羡哥哥,司理哥哥。”
裴羡往后退了两步:“别别别,差不多大别叫哥哥。”
江晴柔脸上有点挂不住:“可是你们是我哥的朋友啊。”说着就要哭出来。
裴羡又往后退了两步,变着法打太极:“跟你说实话吧,江临舟叫我爸爸。”
江临舟在病房里怎么可能听不到这种诬陷,朝门口叫了声:“裴羡,进来。”
裴羡立马跟着司理越过江晴柔走进去。
裴羡一进门就开始吐槽:“你这妹妹挺会装啊,我看着都替她累。”
司理也补刀:“她来干什么,看你还能活多长时间?”
江晴柔就是江书忠和赵盈的私生女,表面上软弱可怜讨江书忠欢心,在国外学个导演明面上不碰商圈,背地里恨不得江临舟哪天直接暴毙,自己顺顺利利接受鸿信。
江临舟不屑将她当成竞争对手,自然也没理会他们的打趣,反倒是将目光放在两人身后:“人呢?”
裴羡和司理一愣:“操,脑子撞坏了?”
“昭昭。”他有些艰难开口解释,眉骨那条伤口让他多了一点痞气。
司理耸耸肩:“别看了,没来。”
意思就是,生死都跟她没有关系的意思。
江临舟似笑非笑地牵动嘴角,衬得那条伤口都可怜了些。
一般出交通事故,患者被送到医院,医院会向公安报案,当地公安局会检查患者的身份信息并联系家人。
这就是江晴柔知道他出事并且赶过来的原因。
江临舟到医院时还算清醒,就嘱咐小护士来了招苦肉计,结果蒋昭昭根本不关心。
江临舟突然有些烦躁,恨不得立马见到蒋昭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准备出院。
司理连忙按住他的肩膀,江临舟一动,头就更痛,表情微微有些狰狞。
裴羡看了看他,神色严肃下来:“我说,你总头疼也不是事儿,要么做个检查?反正人都在医院。”
今天要不是突然头痛,他也不会出事。
江临舟眉头蹙着,病号服下胸膛起伏,他含糊道:“再说吧,我先去找昭昭。”
说着就从裴羡口袋里掏出车钥匙,衣服也不换就往外走。
云新小区内。
他问华娱的老板要了门禁卡,直接刷单元门上楼。
门铃被极其粗暴地按响,蒋昭昭补眠正酣,满身怒气地披了件外套走过去。
一打开门,蒋昭昭就看到一张略显苍白的脸,眉骨上方一道伤口,穿着病号服,左胳膊打石膏。
她一瞬间清醒,倚着门框看着他,问了句:“卖惨?”
江临舟将打着石膏的胳膊伸过去,面不改色道:“是挺疼的。”
这还借杆就爬?
蒋昭昭嗤笑一声,往后退了两步,“砰”一声将门关上。
空气里尘埃浮动,江临舟对着黑色的门沉默片刻,狭长的眸子敛了敛,低磁开口:“昭昭,我错了,能不能原谅我一次。”
“宝宝,我们和好好不好。”
这个小区原来隔音这么差,蒋昭昭觉得他很聒噪,戴上耳机,将音乐声调大,翻了个身,继续睡。
又过了很长时间,外面的喧嚣声更大,有来往人的嘈杂声,又有救护车的嘶鸣声。
蒋昭昭迷迷糊糊地起身出门,就看有人围在门口。
“姑娘,刚刚有人晕倒在你门口了。”
“小伙子还挺帅,就是还穿着病号服……”阿姨顿了顿:“不会是神经病吧?”
蒋昭昭怔了一下:“晕倒?”
阿姨又说:“是啊,你认识?救护车还没走呢,要么你跟去看看?”
蒋昭昭从走廊窗子往下看,缓缓垂下眼,羽睫挡住一切情绪,道:“不认识。”
*
如果不是这次晕倒,江临舟是不会知道自己生病的。
脑科疾病,不算罕见,但是难治。
就这样一阵阵头痛里,他突然记起有一次他头疼得厉害,叫蒋昭昭给她揉揉太阳穴。
她是不情愿的,可手上动作照旧轻柔舒服,就是一边揉一边小学生打报告似的认真说:“头疼应该看医生。”
没想到,一语成谶。
司理请来了好些国内享誉盛名的脑科医生会诊,最后得出的结论别无二致。
国内这项治疗技术还不算成熟,所有医生一致建议他去美国治疗。
“要么我去跟昭昭说一声?”裴羡这人平时吊儿郎当,头一次说话有些正形。
自从江临舟在蒋昭昭门口晕倒,蒋昭昭到现在都没出现过,甚至不闻不问。
可毕竟也曾经真挚地爱过,告别总是该有的。
平时里江临舟想蒋昭昭想得紧,如今大病一场,却也释然。
“算了。”他道。
从十八岁开始,蒋昭昭一门心思花在他身上,足足有四年,如今她想要拥有新的生活,合该放手。
他也不妄图通过伤病改变什么,总不能耽误了人家。
“也别太悲观,”司理揉了揉额角:“治愈希望也不小。”
百分之十。
眉骨上方那道伤口结了痂,褐色一块,衬得江临舟的脸色更加苍白。
头还是痛,江临舟已经习惯了,也不去揉,就是猛然抬眼,瞳孔里一片虚无。
他突然问:“我是不是要做个遗嘱公证?”
他名下财产不少,仔细算起来也够一家人三代无忧。
财产多了,也就仅仅只是账面上的数字。
他想了好久,一半捐赠,一半留给蒋昭昭。
江家人他不会管,宋家人不需要他管,司理裴羡不差他这点儿,宋南锦也过世多年。
他人脉圈子那样广,在江城商圈里是不可忽略的存在,而在如今思索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时,只有蒋昭昭是他最深的惦念。
蒋昭昭离开华庭的时候,忘了拿走一本书,那本书放在书房里,跟江临舟的混在一起。
是梁宗岱翻译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蒋昭昭还在里面放了个书签。
江临舟有次深夜睡不着,在书房随便一翻,就看到那句:
这无垠的宇宙对我都是虚幻/你才是/我的玫瑰/我全部财产
外面不知是谁家孩子高考旗开得胜,城市里居然燃起了烟花,绚丽的色彩绽放在藏蓝色的天空,又拖出流星似的胡须。
医院普通病房里,不知道谁家的病人阖然离世,家属的哀嚎声穿堂而过。
电视机里,放着有蒋昭昭录制的综艺。
这些日子她很忙,拍戏广告综艺都不少。
她眼睛圆圆,眼尾却收紧,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甜得跟从蜜罐里生出来一般。
江临舟面色苍白,整个人瘦了不少,颧骨突出来,不显凶,嘴唇泛着白屑,漆黑的瞳仁里十分平静。
有一种行走江湖的侠客已至暮年的沧桑感。
他看着电视里蒋昭昭做游戏,不小心摔了一跤,大概是摔得太突然,蒋昭昭愣了下,然后躺在地上直接笑了出来。
屏幕这头,他也跟着笑了下。
他不得不承认,在生命这片荒芜的草原,他看着什么都拥有,其实拥有的都一无是处。
到底是他需要她多一些。
他第一次意识到蒋昭昭至于他有些不同时,选择断掉联系。后来每每感觉不同,除了病情作祟外让人难情绪自控外,更多是他主观上选择冷落她。
归根结底,还是他的错。
*
【阿舟生病了,要去美国治疗一段时间,你要不要来送送他】
司理最终还是给蒋昭昭发了微信。
蒋昭昭在拍戏,回得很迟:【不了】
没问有多严重,也没问要治疗多长时间。
江临舟用了私人飞机,只有司理和裴羡两人来送他。
临起飞前,他想了好久,最后哑着嗓子跟司理交代一句:“帮我照顾昭昭,别让她受委屈。”
温恒集团内部势力已经肃清,又在开拓美洲市场,他在国外也算是边治疗边工作。
仔细想来,值得牵挂的也就只有蒋昭昭。
飞机按照既定航道飞行,上升到一万米高度。
云层散去,光线透过窗子照进来。
那场篮球赛,他在篮下扣了对手一个球。
球劲儿很大,直朝观众台飞去。
偏不巧,一个女生被挤出来,踉踉跄跄地站稳,她不太高,学生头,乖巧又安静。
江临舟本能反应地跑去将拿球拦住,然后屈膝缓冲,站定。
因果自有时。
如果他不扣那个球。
他们的人生会不会就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肇事送医院到通知家属的流程是临时询问的护士朋友,未必完全正确。
男主的病找了半天也没有符合的,算是私设。
不让他病一病在异国他乡孤苦伶仃每个深夜怀念昭昭的好,他这个渣狗怎么能回悟!!!
很快就虐渣男了,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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