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8 刺
沈纵京不回消息了。
她的心神都在他后颈的那个印上,眉心轻皱,耳根因几次回想烧得微红,发尾鼠尾草的气味腻在鼻间,惹得更燥,她抬手捋发。
视线抬起的时候,看见了往这边走的李曼琪。
李曼琪也进了联合学生会。
她跟她的校外男友一起来的,她校外男友叫傅昌,身上有点暴发户二代的气场。
傅昌一来就要朝沈纵京他们那个圈走,沈纵京在跟余明聊男生话题,一手抄着兜,另一只手捏着一颗糖玩,糖纸被他捏得轻微作响。
无声无息的燥意涌动。
余明磕出一根烟,朝他晃了晃,他摇头。
旁边一个男生探过头,接:“你纵爷最近都抽蜜桃双爆。”
沈纵京转头,笑骂一句傻逼。
那个男生从余明那儿接烟的时候看见了傅昌,也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
然后继续跟沈纵京聊他押注的一个球队。
看得出来,傅昌融不进他们那个圈。
沈纵京自始至终侧着身站,角度刁钻,黎烟的掌心湿腻着,视线朝那边落了几次,越急,越看不清他后颈那道抓痕究竟什么样。
倒是反复看到他侧颈流畅的骨骼线,懒洋洋捏着糖的右手。
心中燥,搁在膝上的手捏着裙摆,犹豫了两三秒,她站起身。
沈纵京终于懒洋洋朝这边落了一眼。
黎烟咬了下颊边的软肉,要朝他那边走的时候,被来势汹汹的李曼琪挡住。
傅昌也被李曼琪拉过来了,黎烟没想到李曼琪的校外男友是他,傅昌的前女友就是京大附中的,要是再往前推点,在追他前女友之前,傅昌还找人要过她的手机号码。
难怪李曼琪能知道那么多。
傅昌的视线跟她对上时躲闪了一下,倒是挽着他手臂的李曼琪,打了根烟,呼口烟气,轻车熟路地弹了弹烟灰:“可算见到你这个大忙人,最近都不见你回寝。”
黎烟的心神在沈纵京那儿,无意和她纠缠:“有事。”
“什么事,”李曼琪往前走了一步,从傅昌那儿抽手,亲昵地挽她的手臂,“烟烟这么优秀,做的肯定是大事咯。”
烟气慢悠悠从李曼琪的指间往外漫,黎烟没答她的话,垂下眼睫,往那儿落了一眼,李曼琪注意到她的视线,娇笑:“对了,我们烟烟是好学生,不抽烟的。”
黎烟回看着她。
一场无声无息的对峙。
这场对峙没持续多久,一直跟余明他们说话的沈纵京突然侧过身,叫了声傅昌的名。
看得出来,傅昌一直挺想进他们那个圈的。
李曼琪的手臂被他扯了一下,视线仍盯着黎烟,吐了第二口烟气,唇擦着她的耳:“不会是跟男生鬼混去了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黎烟的胸腔轻微起伏,而沈纵京徐徐朝这边投来第二眼。
她避开了这一眼,转头往教室走。
也终于意识到一件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到底不是什么乖巧的好学生,只不过沈纵京这个人太坏,带得她的道德底线也开始往下降。
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究竟是哪儿不对了。
他可以继续坏下去,但是她还得做个好人。
起码,在最外边的那层皮囊也彻底腐坏前,得做个好人。
因为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喜欢好人啊,都要她做个好人,她的出生已经给他们带来不少无妄之灾了,这事上不该再逆着他们的心意。
身后,沈纵京还在懒洋洋跟余明聊一个队的攻防,那颗糖还被他提在指间,糖纸窸窸窣窣地响。
——
黎烟没进教室,而是在两栋教学楼间的走廊出神。
她出神的时候习惯含着糖,这次没有。垂头剥糖纸时的轻响让她想起了刚才被沈纵京提在掌心玩的那颗糖,所以两三秒后,她把撕开一道口的糖丢回了兜里。
身后在这时传来对话声。
她扭头,看到陈苒,和跟她面对面站着的一个男生。
挺帅挺潮,从一个背影里就不难猜出来,这个男生应该就是林子航。
林子航跟沈纵京他们都是一个圈的,经常一起约各种局。
但是最近他确实挺少跟周昊他们同框出现了,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陈苒今天穿了件红色的短衫,高马尾,安安静静,挺漂亮的姑娘。
但是林子航这样的身边其实不缺漂亮姑娘。
这点他跟沈纵京是一样的。
所以她把跟沈纵京的关系定义为玩玩,也确实如此。
她的手肘撑在膝上,看着陈苒把一罐橘子汽水递给林子航,看着林子航长指扣着罐身,礼貌疏离地道谢,看着他走后,陈苒红着脸站了挺久。
那罐汽水对林子航来说,可能只是挺普通的一罐汽水,他在球场打球的时候,也许收到过无数罐不同姑娘送的汽水。
但是陈苒准备了小半天。
问他们系的一个同学他爱喝什么汽水,跑了两个便利店才找到,担心不够冰,在吃过午饭才跑了第二趟去买的。
多傻的姑娘。
她出神的时候,手机叮地一声进了条消息。
【J:便利店】
这混蛋终于良心发现了。
她折身往教学楼旁的便利店走,到的时候沈纵京还没到。
她先进去拿了袋饼干当晚饭,路过药品区时又拿了盒创可贴。
结账时情绪还是恹恹的,这种情绪在视线扫到柜台旁放烟盒的货架时尤其明显,兼职的店员是个有点油腔滑调的男生,觉察到她的视线一直落在一包蜜桃双爆上,探头问:“以前没抽过吧?这个很呛的,不适合你这种好学生。”
黎烟拨着腕骨上系的一圈手链,淡声回:“黄鹤楼比这个呛。”
男生愣了一会儿,视线盯着她瓷白的脸蛋看了会儿,才夸张地wow一声。
把东西递过去时抽出调到二维码界面的手机:“留个微信呗妹妹。”
黎烟没理他,伸手去拿柜台上的饼干和创可贴,腕骨上的细链轻晃,光打得细细的。
男生伸手去握她的手腕。
沈纵京是在这时候来的,他抄着兜,进来的时候领口被店里的冷气打得轻晃,进来的时候先朝这边撂了一眼。
大概是他周身气场太强,男生心虚缩手。
黎烟转身,从货架拿了盒蜜桃双爆扔到他那儿,他笑,接着了,黎烟跟他错身走,他曲指敲了敲玻璃面:“再加一提北冰洋,冰的。”
男生转身从冰柜取汽水,嘀咕一句:“谁啊。”
沈纵京懒洋洋看他一眼。
“泡爷妞,不知道爷谁?”
因为这句挺帅挺有男友力的话,排在他后边的几个女生往他那儿落了好几眼,走挺远还在回头看。
他打了根烟,在门外吹着风,等那几个女生彻底走远了,黎烟从旁边的冷饮店出来。
那几个女生跟她同级的,难保认出来。
沈纵京把烟灭了,挺顺手地从她裙兜里提了颗糖出来,慢悠悠地剥着糖纸。
她从他那儿抽出那盒蜜桃双爆,磕出一根,含在唇间。
抽火机,打火,咔哒一声,火舌在细白指间轻晃。
她轻微低头,长发顺着清瘦的肩滑下来,一直坠到纤细腰身。
沈纵京因此看了她一眼:“没烟了?”
“都在你那儿。”
他每次都从她那儿顺走半盒,所以还的这一盒也不亏。
沈纵京不知道想到什么,低头笑了一声。
她身上的反差感在这一刹极强,极致的漂亮,极致的堕落,像腐坏长夜里生出的花。
细细的食指抵在烟身,长睫轻微颤动一下,裙摆在凉风里轻晃。
她只在他面前露出过这个模样。
他嚼着那颗糖,腮缓缓动着,盯着她指间的那根烟看。
她在自己的思绪里浸了会儿,才记起去看他后颈的抓痕。
这次总算看到了,没多重,但细细的两道印,挺清晰。
她咬着那根烟,腾出手去拆那盒创可贴,沈纵京看了一眼,没有帮手的意思,倒也没不配合。
她的心神还散着,动作有点慢,远处几个从便利店出来的女生往这边看,沈纵京帅得确实挺打眼,即便一个侧身轮廓,也看得出是那种高帅带感的。
黎烟往他身后坐了点,他侧了下身,把她挡住了。
这也让她想起一件事:“那会儿过去的两个姑娘看你身上的T,问的什么?”
“问我那家便利店还招不招兼职。”
“问你那个干什么?”
她在这上边纯得可以,沈纵京顺手把她掉下的一截发捋回去。
她皮肤太嫩,被弄得痒,耳根红了薄薄一片。
“你说干什么?”沈纵京慢悠悠问。
她挺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直到撕完创可贴,才轻哦了一声。
“那两个姑娘是我对面寝的,挺好的,你别祸害人家姑娘。”
她的原则就是不祸害好人,自己不祸害也不让别人祸害,还真是挺有原则的一个姑娘。
“那个类型我不吃。”沈纵京回。
她问:“你吃什么类型?”
“一碰就红,觉得黄鹤楼比万宝路呛。”
这个混蛋。
她拆好创可贴,探身看他的侧颈,沈纵京比她高出大半个头,所以她看得有点吃力,踮着脚,一条手臂勾着他的颈侧。
呼吸相贴,甜腻的烟气跟她的呼吸一起打在他的领口。
她弄得专注,弄到一半的时候呛了口烟,胸脯轻微起伏,抓了下他的领口才站稳。
原本松垮整齐的领口被抓出三道细细褶皱。
两人相距不过几毫米距离,她的裙摆一下下碰着他的膝,他握着她的手腕,骤然一拉。
几毫米的距离消失。
创可贴的黏面倏地粘在皮肉上。
她的呼吸骤然一紧,再呛一口烟气,微卷的发尾垂坠在他手肘,一下下轻勾着。
燥,痒。
她倏地抽手,拿下那根烟,轻促呛咳,耳根红成一片。
呛咳后才哑着嗓音问:“你跟周昊怎么说的?”
沈纵京别头:“我说猫抓的。”
“他信了?”
“是你你信?”他用一种怎么这么可爱的目光看着她。
那个创可贴还贴在他的脖颈,贴偏了,黏连着结痂的一道痕,他懒得管。
她在这方面真是纯得可以,完全不知道这个创可贴代表的欲盖弥彰。
“不过猜不到是你。”他补充了这么一句。
“你怎么知道?”
“你在他面前抽过烟?”
她在周昊面前就是清纯小白兔,别说抽烟,连一点烟气都不会带。
唯一一次差点被发现,还是那次高中的晚自习。
沈纵京帮她打的掩护,那个时候她对沈纵京的印象还停留在她哥的朋友,沈纵京对她的印象就是他兄弟的妹妹。
恰巧碰上的。
以至于她对沈纵京的第一面印象还挺好的。
她的眼睫垂了一下,顿一两秒,觉得沈纵京说的有道理。
但心仍旧悬着,想了想:“沈纵京,咱们以后还是少接触点。”
他的视线冲她指间的那根烟点了点:“你得再藏好点。”
她从他的这句话里听出轻微郁气,不过他没表现出来,学生会的人开始频频发消息找他,他出来的时候说买个水,这一买就买了快半个小时。
他低头回着消息,间隙看她一眼:“晚上吃什么。”
她轻声说:“我回宿舍。”
沈纵京脑子这么聪明,当然听出了她这句话里划清界限的意思。
她的指骨捏着裙摆,掌心覆着薄汗。
陷入僵持前,远处传来余明跟傅昌的说话声,听着是往这边来的。
她的脊背一僵,头皮一瞬麻,转身往反方向走,走两步想起指间还有烟,慌乱中忘了掐灭,转身递沈纵京。
沈纵京挺习惯地接了。
她走了一段,余明跟傅昌果然过来了,两个人是找沈纵京的,往她的方向多看了两眼。
黎烟清清楚楚听到身后的对话声。
“那姑娘有点眼熟,是不是下一级的学妹。”
“好像是,还进学生会了,不会是找沈纵京的吧。”
“我靠私会啊。”
“应该不可能,你忘了,他有妞了,抽蜜桃双爆那个,我纵爷渣归渣,渣不到脚踩两条船。”
“那个妹妹一看就是乖的,不是他吃的那挂。”
而沈纵京没有接话的意思,咬着烟,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慢悠悠笑了一声。
而她的呼吸僵着,想起沈纵京刚才说的那一句—你得再藏好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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