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来,总是自动套入男装模样。
朝三也在忧心忡忡地想,道:“主子,不会那位女装也和男装一个模样吧,那可就,那可就……”
“可就什么?”飞羽懒洋洋地道,“她男装不好看吗?侧帽风流,掷果盈车啊。你看,我们俩多配,彼此衣服都能换着穿。”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猛地坐起来,又哎哟一声倒下了,还犹自道:“……上次让查探皇太女下落的人呢,怎么还没消息?快点把人找到解决了,大家好办事。”
“主子,咱们带出来的人本就有限,之前又撒往盛都附近,现在得从盛都往回撤,回头一路查探,需要时间。”朝三道,“而且咱们的人还去查了查叶十八假托的身份,那个苑马卿儿子,说来真是厉害,苑马卿确实有个小儿子,十六岁,也确实有出京历练的记录。一切都对得上,这说明要么是真的,要么对方身份特殊准备周全。哦对了,我刚收到飞鸽传书,去查苑马卿的那拨人,还被人发现了,一路追踪出盛都,现在还在忙着甩脱追踪的人呢。”
飞羽自言自语地道:“这身份……不寻常啊。继续查。”
朝三笑道:“不会是皇太女吧?要是皇太女就好了,公子你也就不必为难折腾了。”
飞羽思索了一阵,摇摇头。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真要是皇太女,堂堂储君,金尊玉贵,出行历练,不得前呼后拥,一堆死士保护。日常目下无尘,凌驾人上才叫贵人。哪有她那样的,一点架子都没,谁都放在心上,动不动就拼命,满身的伤,自己更像个死士,或者是个武将才对。”
“公子你是说那位女指挥使吗?年龄不对啊。”
“不会是她。最近西戎不宁,那位镇守永平不敢离开一步呢。”
朝三想了想道:“您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也不大对。您不也是千金之子,拼命还少吗?我听说皇太女处境其实也不大好,说不定她也是劣境出豪强呢?”
“她处境不好不是因为她没有天赋之能吗?叶十八可是有好几项天赋之能呢。我倒是觉得萧家的想法很有可能,或者就是那几个传说中的隐世豪门世家传人。”
两人陷入思索,慕四过来,递过来几封书简,道:“咱们的人跟随查探育婴堂送婴的人,已经将对方的路线、接头人、送入的府邸情况和相关证人都拿下了。证据在这儿。人都扣留在盛都外头咱们一个庄子上。”
飞羽没接,道:“找个机会,送给叶十八那边吧。”
朝三诧道:“您派我等去查此事,不是为了拿萧家把柄和萧家谈判拿点好处吗?怎么送给人家了?”
慕四道:“色令智昏呗。”
飞羽道:“我若是个昏君,第一个阉了你伺候我,少废话了,去办。”
慕四冷哼一声去了。
飞羽躺在那,手肘蒙着头,忽然悠悠地唱起来,“我便是那瞭台之上燃了烽火的周幽侯,只为等那旷野之下妖妃一回眸……”
慕四回头瞧瞧那人,宽大的绯色衣袖散在晨曦之中,侧脸的轮廓白如薄瓷。
谁是妖妃?
你吧!
……
铁慈没有休息多久,便吩咐继续上路。要赶在萧家腾出手之前,赶紧出东明乃至海右境。
她的下一个目标是永平府。
永平府可以走陆路和水路,陆路得从海右出,穿北宁布政使司一路北行,是一条越走越荒,风沙漫天的路。水路则从海右登州码头出海,越过海湾,行上两天,也便到了。
所以永平既有毒辣彪悍著称的蝎子营,也有建制齐全的海军,从水陆两面,遏制辽东和西戎。
两处大军原本都掌握在指挥使狄一苇手中,但是前年换将,萧家夺去了海军的控制权,派去了自家的门人,听说和狄一苇不大对付。
铁慈要想尽快离开海右,肯定是走海路便捷,但是海路走最后要上军港码头,依旧是萧家的地盘。
依夏侯淳的意思,不如走陆路稳妥些,便于隐藏,一旦进入北宁境内也就安全了,萧家的手总不能伸那么长。
铁慈却不觉得,这次抓了萧家这许多把柄,公然撕破脸,对方一定是要把她永远地留在盛都之外的。
永平海军虽然在萧家门下,但是永平府还是狄一苇的天下,联系上狄一苇,自己就有保障。
一行人天亮后先赶路,在一处镇上停留,买些车马好行路。九卫的人当然没有浩浩荡荡跟来,按照规矩,皇太子出巡随扈三千,上次书院那里动用了全编制的九卫,是打着保护书院的旗号,由夏侯秘密调动的。事后为免被弹劾,大部分九卫依旧回宫戍卫,而之后太后听闻了书院的事,以历练不同于出巡,不宜铺张和惊扰当地为由,命内阁急令夏侯,九卫全员回盛都,夏侯接了令,便将九卫九营分开,拉成长长的队伍,慢慢回盛都,借口是部分士兵水土不服,只能慢行,结果前锋营已经到了盛都,最后一批还没出发,硬赖在当地,等着接应铁慈。
如今大抵还有千余人,保护一个人足够,但如果萧家动用当地卫军,就难说了。
在铁慈的坚持下,九卫剩下的人又分出一大半的人保护顾小小回京。
夏侯将余下人员拆整为零,散在周围,自己等十余人和铁慈进了镇,夏侯进入一家车行买车,说了不多几句,便退了出来,对铁慈道:“不对劲,我们赶紧走。”
“怎么。”
“我找的是本地最大的车行,掌柜十分热情,里头车也齐全,价格还合理,我说要十辆一口答应还给我让利。”夏侯呵呵笑一声,圆圆的脸上眸子弯弯眯起,“寻常小镇的车行,哪来这么多可供远行又比较新的车?看见这样的大主顾大肥羊不趁机宰一宰还主动让利,像是生怕我们不要他的车一样……真是,我进去第一眼就看出不对了。”
丹霜忍不住道:“既然指挥使第一眼就看出不对,如何还在那里头呆了许久,耽搁主子的功夫?”
夏侯毫不愧疚地道:“那不是因为那店里一只猫十分肥硕,店主人又小气不给摸,我不借着谈生意多撸几把,更待何时?”
铁慈:“……”
总觉得,给夏侯指挥使统带一支一万只猫的军队,他会更开心些呢。
几人斗嘴归斗嘴,脚下却一点也不慢,飞快地上马出了镇。
那大车行的掌柜等着夏侯淳回来拿钱租车,结果等了半天人没回来,冲出来一看,人影全无,不由“嗐”地一声跺脚道:“送你的好事你不要!蠢货!”
那边几人出了镇,远远地见前方有关卡,黑压压的士兵排成几排,对来往之人逐一盘查,从人数规模来看,应该是千户所的士兵。
铁慈不由惊叹萧家动作之快势力之强,这里已经过了东明地界。
夏侯淳策马贴近她,问:“主子,如何打算?”
铁慈眯眼看那慢吞吞挪动的人群,关卡卡在必经要道,查得极慢,人流因此越积越长,显然对方故意安排了长长的百姓队伍挡路,她要策马硬闯,难免令百姓受伤,她要老实排队,就会很快被发现。
然后她道:“硬闯。”
夏侯淳点头,片刻之后,两名九卫侍卫策马狂冲出去,一边冲一边大声呼喝:“萧府办事,速速让路!萧府办事!速速让路!”
百姓们听见,惶然回首,看见马匹汹汹而来,哗啦一声让开。
那边在盘查的关卡士兵也愣住,还没看得清,就见数十人策马而来,行到窄窄的关卡口队形一变,一匹接着一匹闪电也般过去了。
第一匹马经过时,长鞭一甩,卷掉了他手中的枪,笑道:“放肆,你敢在我萧家人面前亮枪?”
第二匹马经过时,鞭子将堵在关卡的几人卷甩了出去,“混账,你敢站在我萧家地盘上拦萧家人?”
第三批马经过时,干脆接了前面飞出来的长枪,横枪一扫,关卡的横木喀喇断裂,再被后面一阵风卷过的骑士们哒哒哒踩成了碎片。
守关的士兵们虽多,但大多还在另一侧,且都被这般的嚣张气势所惊,一时还真以为是萧家人,毕竟谁也想不到逃犯也能这么狂妄的,一时都愣在原地,有人还赶紧后退了几步。
直到那最后一匹马也过了关卡,前头的人才大笑一声,道:“看看咱们萧家,所经之处,闻风辟易,多嚣张啊!”
士兵们面面相觑,直觉这话奇怪,眼看那群骑士泼风般驰去,从头到尾连脸都没看清,正不知要不要追,有人道:“这……这不像是萧家行事啊,萧家不是刚刚才派人来吩咐设卡抓人吗?他们怎么会自己闯卡呢……”
一个小队长冷着脸道:“先去百人队追去瞧瞧!关卡重设,后头谁也不许冲卡!”
众人正忙碌着抬木头重新设卡,就看见一辆华贵马车急行而至,车夫早早举起一块令牌,喝道:“萧府办事,速速开卡!”
“还来!”那小队长怒道,“快点,拦上!”
那边的马车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拦萧家马车,险些不小心撞上拦木,顿时勃然大怒,一鞭子就冲那守卡的士兵甩了过去,“让路!”
那士兵先前就被莫名甩了一鞭,谁知道转眼又被招呼上了,怒从心底,一把抓住那车夫的鞭子,将他拽到车下,又跳上车,猛地掀开车帘,“出来,我瞧瞧是个什么玩……意……儿……”
最后几个字越来越慢,越来越轻,他在车辕上张口结舌。
马车里,坐着一个少女,拿着一个手绢,掩着红肿的眼,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就这么跑了……还利用了我……连句告别都没有……我要送礼物也不接……答应我的礼物也不给……我都要去嫁人了……她还骗我……”
一边哭一边叨,叨着又哭,抬起盈满泪水的长睫毛,小狗似地看着对面的人,打一个长长的嗝。
那士兵站在那里,被哭得浑身发热又毛骨悚然,被那双泪盈盈的眼眸一瞧,只觉得自己不是人,但听她那嘟囔,又觉得不是人的不是自己,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惹了她生气,真他娘的叫人……羡慕。
那姑娘自顾自哭了一阵,忽然抬脚。
砰地一声,那士兵被踹下了车辕。
随即一块令牌砸到了冲上来的小队长脸上,车里的人哪有刚才那哭泣软包的模样,声音尖细,“让开!我是萧家人!我要去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