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9年5月
几个月以后,我回到了在伊纳瓜岛的家,庆幸于自己还活着,还能见到我的船员。他们高兴的样子更增添了我的喜悦之情。他还活着!船长还活着!他们庆祝了好几天,喝光了整个海湾的酒,而我欣喜地看着这一切。
玛丽也在那儿,但恢复了詹姆斯·基德的打扮,于是我把所有关于她胸部的念头赶出脑海,当有人在场时就叫她詹姆斯。自从我回来以后,阿德瓦勒便几乎与我寸步不离,甚至不希望我片刻离开他的视线。
在此期间,玛丽带来了我的盟友的消息:斯蒂德·邦尼特上了绞刑架。
可怜的老斯蒂德。我这位商人朋友显然打起了海盗的主意——甚至自己也过上了海盗的生活。他们叫他“绅士海盗”。他身穿晨衣,在更北方的航路上活动了一阵子,最后遇到了黑胡子。他们决定合作,但因为邦尼特作为海盗船长的水平就跟他作为水手一样糟糕——也就是说,他是个非常差劲的海盗船长——他的手下发起叛变,加入了黑胡子的手下。而邦尼特的最终下场是被迫在黑胡子的安妮女王复仇号上充当“客人”。好吧,显然这不是真正的“最终下场”。他的最终下场是被抓获和吊死。
至于拿骚那边——可怜的、每况愈下的拿骚——詹姆斯·伯尼一直在替伍兹·罗杰斯刺探。在他为安妮带来更多耻辱的同时,罗杰斯也借此给予了海盗们沉重的打击。为了展示力量,他在拿骚的港口吊死了八个海盗,自那以后,反对的势力便土崩瓦解。即使密谋暗杀他的那些人也各怀鬼胎,最后被他轻易挫败。
最令人高兴的是,白棉布杰克吃了败仗,寒鸦号也物归原主。结果杰克最后还是败在了酒上。牙买加总督委托的私掠船在古巴南部撞见了他。私掠船到来时,杰克和他的手下正在岸上的帐篷里,因为前一天的纵酒狂欢而呼呼大睡。最后他们只能逃进丛林,我的手下则收回了寒鸦号。之后那个卑鄙下流的家伙爬回了拿骚,说服罗杰斯给了他赦免。现在他成天在酒馆附近游荡,贩卖偷来的手表和长袜。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说完这些消息以后,玛丽说,“还要追求你难以捉摸的财富吗?”
“嗯,而且我已经接近了。我听说圣贤要搭乘一条名叫公主号的船离开金斯敦。”
玛丽站起身,开始朝港口的方向走去。“把你的野心用在更合适的地方吧,肯威。跟我们一起找到圣贤。”
当然,她指的是刺客组织。想到他们,我沉默下来。
“我对你们那些神秘主义的理论没胃口……玛丽。我想过上好生活。轻松的生活。”
她摇摇头,迈步走开。走了几步以后,她转头说道:“诚实的人过的日子从不轻松,爱德华。轻松的生活只能建立在多数人的痛苦之上。”
如果说公主号要驶离金斯敦,那么我要去的地方就该是那儿。
上帝啊,金斯敦可真美。它从一座难民营发展为牙买加最大的城镇——虽然这并不意味着它作为镇子有多大,只是在牙买加最大而已。这里的建筑物很新,看起来却很不结实,镇子旁边的山岭绿意盎然,罗亚尔港吹来的凉爽海风带走了烈日的些许酷热,但也只是些许而已。我爱这个地方。我欣赏着金斯敦的景色,不禁思索拿骚是否也能变成这个样子,如果我们足够努力的话。如果我们没有放任自己堕落的话。
大海清澈透明,闪闪发光,停泊在港口的船舶仿佛悬停在空中一样。我屏息静气,看着美丽的海洋,想着蕴藏在其中的宝藏,也想起了布里斯托尔。想起我曾站在那儿的码头上,眺望着大海,梦想着财富和冒险。我的确得到了冒险。可财富呢?噢,我待在普罗维登西亚岛上的时候,我的手下们可没有一直休息。他们也抢掠了不少战利品。加上原先存下的那些,我不算富有,但也算不上穷人。也许我终于成为了小有资产的人。
要是我能找到观象台就好了。
码头上拴着划艇和小型帆船,但我感兴趣的并不是它们。我停下脚步,将望远镜举到眼前,在海平线上寻找着奴隶船公主号的踪迹。其间我停下了一会儿,欣赏了一番寒鸦号的雄姿,然后继续寻找。居民和商贩来来往往,贩卖着形形色色的商品。还有士兵。穿着蓝色束腰外衣,头戴三角帽,肩上扛着滑膛枪的西班牙士兵。其中两个从旁经过,一脸厌烦地聊着天。
“这儿今天怎么回事?每个人都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是啊,因为有个西班牙人要来。叫托雷多还是托雷斯什么的。”
这么说他也来了。他和罗杰斯。他们是不是听说了圣贤和公主号的事?
然后我听到有个士兵说了些非常有趣的事。“你知道我听说了什么吗?罗杰斯总督和霍尼戈船长都是某个秘密结社的成员。成员包括法国人、西班牙人和意大利人,甚至还有些土耳其人。”
圣殿骑士,我心想。就在这时,我看到阿德瓦勒在向我招手。他的身边是个满头大汗,神情紧张的水手,阿德瓦勒说他在皇家非洲公司工作。是抵在他肋部的那把匕首让他开了口。
“把你告诉我的话告诉他。”阿德瓦勒说。
水手露出不安的神色。换了我是他恐怕也一样。“我已经有八个星期没见过公主号了,也许更久,”他说,“这代表它就快回来了。”
我们放走了他,而我开始揣摩这个消息。公主号不在这儿……眼下不在。我决定暂时留下。让水手们上岸,确保他们举止规矩,别吸引太多注意力……
阿德瓦勒把我拉到一旁。“我厌倦了你这些幻想,爱德华。其他人也一样。”
这正是我需要的——让我的手下不安。
“再忍忍,伙计,”我安慰他说,“我们就快成功了。”
与此同时,我有了个主意。去找罗杰斯和本杰明……
我一直在码头上等待着,最后终于发现了他们。我回忆着玛丽教我的技巧,就这样尾随在后。我一路上都藏在他们的视线之外,利用那种感官能力去偷听他们的谈话。
“你提醒那些人了没有?”伍兹·罗杰斯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嗯,”霍尼戈答道,“会有两个士兵在十字路口等我们。”
“非常好。”
噢,保镖。他们会躲在哪儿呢?
为免遭到突然袭击,我扫视周围。但这时霍尼戈又开了口。“如果您不介意的话,阁下,我想问个问题。我们采那些血样是为了什么?”
“托雷斯告诉我,想要让观象台正常运作,就需要那些血。”
“这话怎么说,阁下?”
“如果有人想用观象台来……比方说,用来刺探乔治国王,那就需要一滴国王的血才能办到。换而言之,少许血样就能让我们窥探一个人的日常生活。”
真是莫名其妙。我当时没怎么细想,但后来便追悔莫及。
“这么说,托雷斯也打算刺探我?”本杰明在说,“因为我刚刚给了他一份我的血样。”
“我也一样,霍尼戈船长。所有圣殿骑士都一样。这是一种保险手段。”
“是为了避免我们背叛吧。”
“是啊,不过别担心,托雷斯把我们的血样送到了里约热内卢的一座圣殿骑士团基地。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是观象台的第一批试验品。”
“好的,阁下。我想对于圣殿骑士给我的回报来说,这只是个很小的代价。”
“完全正确……”
“我们能为你做些什么?”有个声音问。
就是在那时,我撞见了他们说的那两个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