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萍跟着宋冉来到宋府角落里的翠竹园。原本绿油油的竹林经了一场秋风,纷纷衰黄。
翠竹园自宋府建成之日起,便一直空置着,虽说东西一应俱全,然而平日里除了前来修枝扫洒的丫鬟,鲜有人来。
宋冉将绿萍带入正房内,将她安置在床边,故作关切的轻声问她:“你这是出了什么事?与我说说。”
宋冉清风和雅的态度安抚了绿萍那颗惊慌的心。她坐在床榻前,将自己的事一五一十向宋冉说了……
“大少爷,奴,奴真的冤枉……”
绿萍说到最后,一把攥住宋冉的手,一双小鹿似的杏眼里凝满了泪水,将落未落的模样让人好不怜惜。
宋冉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脸,语气温柔:“莫怕,你先在这里藏一会儿,我亲自去安排,今夜便送你出府。”
绿萍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望着男人温柔俊美的容颜,她攥着宋冉的手缓缓放开,转而攀上了他的臂膀……
“大少爷,奴的性命,可都在您身上了。”
绿萍檀口轻张,吐气如兰。
宋冉一低头,只见她脸上惊恐之色减退,白面似的脸上,眼眶仍带着红,可眼里的春.情却已经涌了上来。
绿萍的手在宋冉身上煽风点火,轻车熟路地解开了他的腰带。
宋冉微微一笑,并未推拒,搂着绿萍倒入床帐之中——
鸳鸯戏水,莺声恰恰……宋冉与绿萍才罢云雨,便坐起身子来穿戴。
绿萍从后揽住他的手,宋冉却挣脱了,温声道:“我马上出去准备你今夜离府的事,你且在此将息一阵。”
绿萍将身子藏在锦被中,露出藕节似的胳膊来,又扯了扯宋冉的袖子,娇声道谢:“大少爷今日之恩,绿萍会一直记在心上。”
她嗓间沙哑之意还未褪去,暧昧地听得宋冉一个激灵,朝她点点头,起身离了房间。
屋外,张全已经等候多时,见宋冉衣襟半开,早已将这房中事猜了个七七八八。
一出房门,宋冉脸上温柔之意便像是烈日下的露水消了个一干二净。他看了一眼张全,淡声道:“人就在房间里,你去吧。”
张全点头,刚走出两步,却又被宋冉叫住。
“大少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宋冉蹙了蹙眉:“你动手的时候利落点儿,给她个痛快。”
张全看了宋冉一眼,垂首称是。
厢房内,自己的身家性命有了保障,绿萍只觉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白皙的身子陷在松软的床榻里懒洋洋地不想起身。
她半眯着眼,却忽听门开了——
是谁?
她惊疑不定地坐起身子来,只见一身粗布麻衣的张全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状,绿萍一双杏眼瞪得像是铃铛,怒斥道:“你干什么,快出去!”
张全闻言,没搭理他,却是径直向着床榻走来——
见他三两步疾行而来,绿萍又惊又怒,厉声喊道:“我是大少爷的人,你这没眼力见儿的刁奴,小心大少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全这些年帮宋夫人处理这样大大小小的事情不少,早已是轻车熟路。
他一边走,一边缓缓取下腰带,尖声大叫的女人在她眼里,不过是具尸体。
在绿萍的惊疑不定的呵斥声里,张全一步步地逼近。绿萍吓得连滚带爬往床榻深处躲去,却被张全轻巧制住,手中的腰带像是毒蛇似的缠上了她的颈脖……
绿萍胡乱地挥舞着四肢,不断挣扎,尖锐的指甲划破了张全的脸,留下一道口子。
她尖叫道:“大少爷,大少爷,救命,救命!”
女子声音尖锐,吵得张全耳朵嗡嗡作响,他一脸漠然地用腿压住绿萍剧烈挣扎的身体,手上加大了力气——
“……”
绿萍被勒得再说不出话来,喘不上气来,眼前也开始发黑……
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最后一刻,张全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下了阴曹地府,在阎王爷面前记得说,是夫人和大少爷的吩咐,我不过听令而已。”
片刻之后,原本挣扎不已的人渐渐软了身子,张全这才将人放开,伸手探了探绿萍的鼻息。
人已经没气儿了。
他轻车熟路地拖着绿萍来到翠竹林深处,那里有他早就挖好的坑。他用草席胡乱地裹住了绿萍的尸体,将她扔进坑里,而后用土填了。
秋风吹过竹林,发出唰唰声响。
无人知道,张全走出竹林的时候不由回头张望了一眼。枯黄的竹林不复夏天葱郁,像是干瘪的芦苇秆,在风里微微摇晃。
无人知晓,在这寂静竹林之中,究竟埋了宋家多少龌龊。
两日后。
初冬将近,天黑得越发早了。刚到傍晚,天边的太阳已经没了踪影,一轮明月缓缓升上天空。
从宋府外,一架车辇缓缓停止,宋夫人从车上走了下来。与平日里的沉稳不同,宋夫人此刻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半个身子搭在身旁婢女金钏身上,这才勉强能够行走。
周晔的尸体被送回了周府,宋夫人顾不得许多,一早赶回家中去见自己兄长最后一面。
她与周晔自小感情还算不错,前些日子两家人还一同在周府赏宴,怎料再见之时竟已是天人两隔。
周家正堂内,周晔的尸体本是被白绸盖着的,宋夫人没忍住,叫金钏上前掀开了一角。仅仅一瞥,她便看见了自家兄长血肉模糊的脸和皮下隐隐的白骨……
周晔的妻子自是将所有的账都算到了宋夫人头上,在周晔尸骨前对着她破口大骂,脏词歪话一个没少……宋夫人自知理亏,为了宋府却要强忍着内疚抵赖到底,一日周旋之下,已是心力交瘁。
“夫人,奴扶您回芙蓉院歇息吧。”金钏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原本在宋夫人身前伺候的一直是金珠母女,怎料前些日子金珠竟落了井,冯妈妈正在为爱女置办丧事,侍奉宋夫人的差事便落在了金钏头上。
金钏刚刚上前,宋夫人挥开她的手,脱口而出:“金珠呢?”
金钏垂首退到一旁,却没敢开口。
宋夫人这才反应过来,金珠前些已经……张全说他下手利落,金珠死的时候没受什么罪。
她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金珠呀,你别怪夫人心狠,只是你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命该如此。
思及金珠,宋夫人却忽又想起天灯节那晚之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宋姝怎会如此凑巧地提前回府,而内卫那两个大人又恰巧穿着与她床下衣衫一模一样的款式?
她越想,心中怒火越甚。
金钏见她面色肃然,小心翼翼地上前唤了一声:“夫人?”
宋夫人回头看她一眼,而后径直进了府,厉声道:“去碧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