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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联合广场站是个大站,入口大厅宽得像地下广场。出入口多,可搭的路线多,轨道多。楼梯、询问处、一整排十字转门,还有一大堆让人储值或买新地铁卡的机器。

我用现金买了一张新的储值卡。我将二十美元的钞票喂进机器中,得到二十三次乘车额度,其中三次是额外送的。我拿起卡片,转身离开。现在时间是早上六点,车站内渐渐在形成人潮。工作日就要开始了。我经过一个报摊,看到它有上千种杂志,还有一大捆小报等着要卖。厚厚日报叠得很高,来自两家不同的报社,头条标题都很大,其中一家的标题是九个大字,用了不少黑色油墨:联邦政府追查三人组。另一家的标题也是九个字:联邦政府追捕三人组。两个标题几乎相同,不过整体而言,我喜欢追查这个词胜过追捕。追查给人被动、较不投入的感觉,几乎称得上是亲切了。我想任何人都会比较想被追查,不想被追捕。

我转过身去。

发现有两个警察谨慎地打量着我。

我们双方总共犯了两个错误。先是他们犯错,接着是我,他们的错误非常典型。

二十二街和百老汇大道路口的探员放话说我搭地铁逃走了,执法人员基本上就会假定我将再次搭地铁逃亡。只要情况还允许,他们就会选择将布过的阵再拿出来布一次。

我犯的错,就是直接走进这个懒人布下的陷阱。

这个站有服务处,就代表里面有服务人员,有服务人员,就代表这里没有高双向进出转门,只有高度到大腿的一般栏杆。

我刷了我的卡,走进站内。地下广场化为一条又长又宽的走道,箭头指上指下指左指右,引导乘客搭上不同线、前往不同方向。我从一个拉小提琴的街头艺人身边走过。他选了一个会产生回音、润饰他音色的地点。他拉得满好的,音色稳定,风格大胆。他拉的是我在某部越战电影中听过的老歌,散发出浓浓的悼念意味。大概无法让早起的通勤者振奋精神吧。他的琴箱放在脚边,朝外开着,里头并没有多少路人打赏的钱。我假装漫不经心地回头看那位街头艺人,结果发现那两个警察追随我的脚步,穿过了十字转门。

我随便绕过某个转角,走进一条狭窄的信道,发现自己到了往上城的月台。这里挤满了乘客。这是一个完整镜像当中的半片景色,我前方是月台边缘,再过去是轨道,然后是一排支撑着车站上方街道的铁柱,铁柱彼方是轨道,再过去是往下城方向的月台。一切事物都有两组,当然通勤者也有两组。疲倦的他们面对彼此,神情麻木,等着前往和对面的人相反的方向。

导电轨就在中间那排铁柱的两侧,三面都包覆在绝缘材质中,只有朝向列车的那面是没有被包住的。这是车站内导电轨的标准防护措施。

那两个警察出现在我左后方远处,朝月台一路推进。我转头看右边,发现另外两个警察也进入了人群中。身上的装备使他们的身体宽了一圈,变得笨重。

他们动作轻柔地将挡路的人拨开,手掌搭上肩膀,短促地反手一推。节奏感十足,像在游泳。

我往月台正中央移动,同时往月台边缘迈进,直到脚踩在黄在线为止。接着我水平移动,找上某根柱子当掩护。我往左看,再往右看。没有列车要进站的迹象。

警察还在逼近。

原有的四个警察后面又出现了四个警察,左边添加两个,右边也添加两个。他们缓慢但确实地钻过人群间的缝隙。

我往前探头。

隧道中没有列车头灯打出的光线。

人群移动,在我身边挤成一团。有些是被新来的乘客往前推,有些是受到警察动作的干扰才退过来,有些人的双脚受到“列车一定马上就要进站了”的潜在意识牵引。

我再度望向肩后方,看看左,看看右。

我在的月台上有警察。

八个警察。

对面的月台上没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