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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宾州车站搭上车,因为那里来往的乘客更多。前往车站的过程让我绷紧神经,虽然走在人群中过三个路口就到了,但我沿途都在注意有没有人拿起手机、交互比对屏幕上的画面和旁人,现在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会带着电子器材,并开机使用。

最后我还是安全抵达目的地,用现金买了车票。

火车上很挤,状况也和地铁列车内大不相同。所有乘客都面对行进方向,身形隐藏在高高的椅背后方。

我只看得到我侧面的人:坐我隔壁的是个女人,走道另一头则坐着两个男人。我猜他们三个人都是律师,以棒球来譬喻的话,他们不是大联盟等级的,而是2A、3A级,工作繁忙的老鸟。总之不是自杀炸弹客。那两个男人刚刮过胡子,三个人看起来都很烦躁,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异常之处。话说回来,华盛顿特区的美国国铁对自杀炸弹客并没有吸引力。它是为手提箱炸弹量身订做的。在宾州车站,列车发车前的最后一分钟才会广播提醒乘客。车站大厅内的人潮会陷入混乱,冲到月台,挤成一团。没有维安人员。所有人都带着同样的黑色手拉式行李箱,上车后就放在行李架上。有心人士可以轻轻松松地在宾州车站下车,将行李留在车上,等列车开进联合车站的时候用手机发送信号,就能在首都的核心地带引发爆炸。

不过列车还是平安地到站了,我毫发无伤地走上德拉瓦大道。华盛顿特区和纽约一样热,而且更潮湿。我前方的人行道上散布着一群又一群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其中大多是一起出游的家庭。尽责的爸妈,臭脸的小孩。他们全都穿着俗气上衣和T恤,手拿地图,相机在怀中待命。不过呢,我自己也没穿得多体面,也不是这里的常客。

我在这一带工作过几次,但总是在波多马克河左岸活动。不过我还是知道该怎么前往我现在的目的地,它就在我正前方,没有人会认错。美国国会大厦。它就是为了令人眼睛一亮,才盖成这个样子的。过去的政府高层在立国之初邀请外国使节来这里参观,相信他们离开时会把这个新国家当成一回事。建筑的设计发挥了很大的效果。议院办公大楼就坐落在国会大厦对面,中间夹着独立大道。我过去对国会政坛有些粗略的了解,进行调查工作时偶尔会一路追到各个委员会来。我知道雷本大厦里头坐的都是在华盛顿特区工作了一辈子的跩翻天老屁股。我猜像桑森这样资历较浅的人应该会在坎农大厦办公,这样已经算是有头有脸了,但不是顶尖人物。

坎农大厦盘据在独立大道和第一街路口,国会大厦斜对面的角落,既像是在宣誓效忠,也像是在谋反。门口有好几组维安人员,负责的工作都不相同。我问其中一个人北卡罗来纳州的桑森先生在不在里面,他翻了一下名簿后说他在。我又问我可不可以留张纸条给他的办公室,对方说可以。他拿了铅笔、国会大厦专用的信纸和信封给我。我在信封上写“约翰·T·桑森,美军退役少校收”,并加上日期、时间。我在信纸上写:今早我看到一个女人死前说了你的名字。与事实不符,但很接近了。接着我加上一句“一小时后国会图书馆的楼梯上见”,署名“杰克·李奇(无中间名),美军退役少校”。信封下方有个小方块,方块后方是个问句:你是我的选民吗?我在方块上打了勾。

严格来说我不是,我没住在桑森的选区,但我也没住在另外四百三十四个选区内。而且我在北卡罗来纳州服役过,整整三次,所以我觉得自己有资格宣称是他的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