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中背后有条与职校后门连接的小道，平时只有那些逃课出来的人会经过这地方，此时正值长假，这儿连一个鬼影子都见不到。
叶慈被几人逼至墙角，紫发女指挥手下抢了叶慈的书包，正在翻她的包。
看着自己的书本、钱包、学生证全都被扔在地上，叶慈蹙紧了眉头。
“高三六班，叶慈……以前怎么没听过这名字。”
旁边人将手机上得到的信息汇报出来：“她是转学生，刚来没俩月。”
“是么？我瞧瞧。”紫发女接过手机扫了一眼，“还真是。”
“你挺能啊，才来就被蒋梦莹那贱货收编了，怎么，她想让你帮她勾引闻夜啊？”
叶慈没想到能从她嘴里听见这个名字，昨天周蓓蓓说他在附中和Q大这地界几乎无人不知，她还有点怀疑，这下她信了。
未免露怯，叶慈悄悄掐着自己掌心，面上一片平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紫发女一把将手机塞回旁人怀里，上前两步，眯着眼睛质问道：“那我问你，昨天跟着蒋梦莹一块去飞跃的是你吧？”
叶慈眉心微动，没答话。
紫发女拿出手机摆弄了一下，翻出蒋梦莹朋友圈里的那张照片，指着里头的闻夜问：“认识他是谁么？”
叶慈指甲陷得更深了，“不认识。”
“嘴还挺硬。”紫发女将嘴里的口香糖吐出来捏在手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说实话的话，以后都别想说话了。”
粉色的口香糖散发着恶腻的香精味，叶慈忍住胃里的翻涌感，面色苍白，“我说了我不认识。不认识他，也不认识你。”
她眼睛很亮，透着股倔强，这种清亮的目光对紫发女来说无疑是种挑衅。
没有人能在她的淫威下还不服软。
“好啊，那我今天就让你认识认识！”紫发女说着就掐住了叶慈的脸颊，尖利的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肉里。
叶慈吃痛，但叫不出声来。
呜咽了一下，见紫发女将口香糖伸到了嘴边，恶心感愈发强烈，她下意识抬手一挥。
啪——
紫发女捂着下巴，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慈：“你他吗……？！”
叶慈也没想到真的打到了她，她只是想挥开她的手罢了，见她脸上起了道红印，叶慈慌乱一瞬很快就镇定下来，趁紫发女还在发蒙，她迅速弯腰捡起书包就跑。
“倩姐、她跑了！”
“老娘又没瞎！追啊！”
“你给我站住！”……
叶慈慌不择路，一时跑反了方向，眼前的小道像没有尽头似的，好不容易见了个转角，她想也不想地拐了进去，一道颀长的身影就此闯入了随着心脏剧烈跳动的视线中。
昨天闻夜喝的有点多，马遥把他送回了家后时间太晚，就将他的车开回了学校，说好了今天早上再把车给他送回来，结果一直等到快要出门他都没来，打了个电话过去才知道这小子正在森林公园跟人烧烤野营，压根不在学校。
好在他没把钥匙一块带走，闻夜在电话把他呲了一顿，让他找人把车钥匙送出来，他打车过来取。
在这儿等了一支烟的功夫，人还没来。闻夜耐心告吹，正要转身离开，迎面见一穿着蓝白校服的纤瘦人影着急忙慌地奔了过来。
远远看见闻夜，叶慈惶恐的情绪终于有了出口，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连声音都在颤抖：“哥、帮帮我！”
似乎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她，闻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将叶慈上下一打量，声音冷下来：“你搞什么啊。”
叶慈一路狂奔，头发乱了，衣襟散了，惨白的面颊上浮着四个殷红的指甲印，黑黝黝的大眼睛里通红一片，她必须得咬紧嘴唇才能不让眼泪掉下来，“我……”
她刚刚张口，紫发女和她的同伴们追了上来。
“你他妈的跑啊、再跑啊！前边就是老子学校，等你跑进去，老子就叫人……闻、闻夜？！”
闻夜盯着叶慈脸上的指甲印，她皮肤白，任何红印子在她脸上都显得无比突兀，眼色略沉了沉，转头看向对面的紫发女，“你认识我？”
他这张脸，即使面无表情也是勾魂摄魄的。
紫发女一改面对叶慈时的凶神恶煞，理了理头发，捏起嗓子故作温婉道：“我、我是何倩，之前我们在飞跃见过。”
“哦。”
叶慈听着他们的对话，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忽地松了手。
闻夜垂眼，见她警惕地往旁边移了移，眉梢轻轻挑起。
何倩被他迷得七荤八素，没注意叶慈刚才抓着他的手，这会儿见到她躲进闻夜身后，她愣了一下，“你们…认识？”
“不认识。”闻夜语气很淡，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隐隐透着点倦怠。
叶慈瞬间面如死灰。
她牙关紧咬，脑中飞快地想着对策。
“我就说嘛。”何倩放松一笑，隐含警告地冲叶慈勾了勾手指，“还躲在那干嘛，赶紧过来吧。”
她手上尖利的水晶指甲在阳光泛着刺眼的光。
闻夜眯起眼睛，淡淡注视着她。
他眼尾狭长微翘，眼头略下，一样的勾细，自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妖气，平日随便一眼就像是在放电。此刻不带任何情绪，却冰凉得有些渗人。
他抬起脚，踏在墙边还未熄灭的烟头，踩下去，慢慢碾灭，语调悠长地说：“不过，她叫我哥。”
强烈的压迫感随巷子里窜走的风扑向对面的每个人。
何倩笑意僵在脸上，蓦地打了个寒颤。
……
便利店里，叶慈接到了周蓓蓓的电话。
“叶慈、我的天啊你终于接电话了！你没事吧？她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我刚去找过蒋梦莹了，她正好跟符骏在一块，我把这事儿跟她一说，符骏立马就给人打电话了，应该一会儿就有人去找她们算账了。”
周蓓蓓一紧张就跟连珠炮似的停不下来，叶慈安静听着，直到她第三遍问：“你真的没事吧？”她才轻声开口：“我没事，你别担心。”
周蓓蓓怎么可能不担心，上次隔壁班的女生被她们堵了之后一周都没来上学，听说还在医院住了两天才回家。她一想到叶慈被带走时的场景就忍不住发抖，“都怪我，要是我不这么胆小，咱俩一块闹出点动静来，说不定你还不会被带走呢。”
她带着哭腔，看样子确实是吓得狠了，叶慈柔声安慰了两句，转眼看见收银台前闻夜已经结完账过来了，她匆匆说了句：“明天见面再说。”便挂了电话。
闻夜拿了一瓶消毒水和几个创口贴，坐下后才发现没买棉签，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又要起身，叶慈一把拦住他。
“不用这么麻烦，我用纸巾就行了。”
她柔白的手指软得跟棉花糖似的，一点不像刚才，钳子一样抓着他。
闻夜眼帘微动，坐下了。
不着痕迹地抽开手，将东西推过去，他语气淡淡的，“自己弄吧。”
“嗯。”
叶慈从书包里拿出小镜子和餐巾纸，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脸上的伤口。何倩捏她的时候没省力，几个指印都破了皮，消毒水一染上去，生疼。
她倒抽了口凉气。
极其细微的嘶呼，像是不想被人听见似的。
闻夜斜了眼睛看向她。
“你不是好学生么。”
叶慈手上动作一顿，从镜子后看他，不懂他的意思。
闻夜啜饮着手里的咖啡，幽淡的咖啡香气与他身上烟草的味道混合着，午后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他脸上那点似有若无的戏谑一览无遗。
“好学生也跟不良少女有瓜葛？”
他还不知道何倩为什么找上她，叶慈莫名觉得这时候要是说因为他，说不定他更会笑话自己，“我是受害者。”
简而言之，她是被迫才跟她们产生瓜葛。
闻夜挑了挑眉，没说话。
给伤口消了毒，叶慈拿起创口贴，对着镜子看了看，又放下。
闻夜哼笑：“怎么，这时候还讲究美观？”
麻利地将桌面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叶慈眨眨眼睛，“这点伤口不碍事。”
闻夜放下咖啡杯，歪头看着她，半晌，他问：“老秦他们要回来了吧。”
他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叶慈顿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对他说：“看在你今天帮了我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秦叔叔什么时候不在家。”
闻夜挑眉，“有这必要？”
叶慈认真地点了点头：“有的。”
“你每次回来我跟我妈都提心吊胆，害怕你跟秦叔叔一言不合就要吵架，虽然这在你们看来已经是一种习惯性的生活方式，但我们还不习惯。你跟秦叔叔少点冲突，我们才能少担点心。”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又补充了一句：“你也能少生点气。”
她不补这一句倒还好，这么一说，倒像是在数落他的不是了。
闻夜用手掌托着下巴，姿态散漫，眸光却泛着点冷意，“你刚才求我帮你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话的。”
叶慈微怔，“我说求这个字了吗？”
“你没说么。”
叶慈仔细回忆了一下方才自己的措辞，郑重地摇了摇头：“我确实没说。”
闻夜眯起眼睛，声音更冷了：“那是我吃饱了没事干救的你是吧。”
叶慈接着摇头：“我只是询问你是否能够提供帮助，你用行动给了我肯定的回答。”
“……”
闻夜顿了一下，被气笑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极具杀伤力，仿佛AI有了人类的意识与情感，那具漂亮的皮囊下有了跳动的脉搏，他胸腔震动着发出阵阵低笑，浅茶色的瞳孔中有水波在阳光下泛出一圈圈涟漪，漂亮得叫人忍不住要溺进去。
“你还真是…挺清高。”他说。
叶慈不晓得他是如何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忽略了心口频率异常的波动，她起身来板板正正地给他鞠了个躬，“不管怎么说你都帮了我，谢谢你。”
“就这样谢？”
叶慈直起身：“你想怎么谢？”
闻夜眉梢一挑，换了只手用食指刮了刮太阳穴，余光扫见桌面上她即将息屏的手机，倏尔又笑出声来，“这不会是你们高中生新流行的要电话方式吧？”
叶慈一愣，“……什么？”
闻夜收敛了笑意，狐狸眼中却仍有什么在闪着光。
他直勾勾盯着她，脸上伤口火辣辣的感觉迅速蔓延，叶慈禁不住软了膝盖，悄悄往回退了半步。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闻夜拖着似笑非笑的音调，幽幽道：“看你是不是假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