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在徐冬苏醒后,医生和护士们从头到脚给他做了一遍检查,他除了身体还有些虚弱以外,精神还算不错。

用他自己的话讲,“一口气睡了一个星期,把这辈子熬的夜都补回来了,精神能不好吗?”

而孟雨繁也从他的嘴里,听到了完整的事实真相——如他所料,那天徐冬去打野球时,在赛场上遇到了丁蛮,因为徐冬不肯配合丁蛮打假球,被心胸狭窄的他一球闷在了脑袋上!

“……真的太可怕了。”即使现在回想起来,徐冬依旧在情不自禁地微微打颤,他的眉骨和鼻梁都包裹在纱布之下,眼神里满是后怕,“我根本反应不过来,完全没有躲避的空间,那绝对不是意外,那一球就是冲着我的脑袋来的!”

徐冬和孟雨繁说话时,特地把他的父母支开,担心长辈听到后情绪激动。

孟雨繁第一反应就是报警。“他这是故意伤害!你必须报警!”

“怎么报警?”徐冬苦笑道,“首先,我根本没有证据,仅凭借我的一面之词,警察不会相信的。而且……”他摇摇头,无奈地说,“他们从上到下是有完整团队的!我参与的那场野球带有赌博性质,背后肯定会牵扯到黑社会,我爷爷现在还在医院,我不敢拿他的安危去赌……”

正是因为料到徐冬无法报警,对方才会这么猖狂。

孟雨繁问:“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我不想算了,我当然不想就这么算了!”徐冬痛苦极了。

他的手掌因为正面接受了篮球的冲击,手指骨折了三根,现在用保持器固定着,即使康复,未来也会影响运球时的手感。“我恨不得给他套上麻袋,狠狠揍他一顿!”

“套麻袋算什么报仇?”孟雨繁说,“他是打篮球的,咱们也是打篮球的,报仇当然要堂堂正正地在赛场上打败他!”

“‘堂堂正正’?你觉得丁蛮会给我堂堂正正打球的机会吗?”徐冬说,“你刚刚都说了,他在那么多摄像机的包围下,都有胆子垫脚!你难道觉得我可以跑到他面前,和他说:‘我要用篮球打败你!但是你不准玩阴的!’然后他欣然接受吗?”

“不,你说错了一点。”孟雨繁打断他。

“……哪一点?”

“不是‘你’。”孟雨繁看向自己的好友,慢慢吐出两个字,“是‘我’。”

“什……”徐冬突然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说,“繁子,你要干什么?这件事和你无关,你别做傻事!”

“怎么会与我无关呢?我的朋友被他打到在医院昏迷了整整一周;我的队友被他废了一条腿,再也打不了篮球;而未来总有一天,我会站在cba赛场上和他对战,这一次是你们,那下一次就有可能是我……难道我要当作这件事完全没发生过,下次在赛场上碰到他,和他恭敬的打招呼,请他手下留情吗?”

受伤的人不是孟雨繁,孟雨繁大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他没有。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正直、仗义、执拗。

他傻得要命。

“篮球不应该是这样的。”孟雨繁说,“篮球不应该成为敛财的手段,也不应该成为他私人泄愤的工具。”

“……”徐冬语塞。

半晌,徐冬沉沉地叹了口气,问:“……那你想怎么做?”

“我需要你的帮助。”孟雨繁扶住了他的肩膀,“把那个野球经纪人的联系方式给我。还有,这件事不准告诉杨笑,我不想让她担心。”

……

“阿嚏!”杨笑揉了揉鼻子,喃喃道,“难道是感冒了?”

“太阳这么大,怎么可能感冒呀。”咖啡厅的玻璃窗前,刘悦月笑嘻嘻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杨笑,揶揄道,“说不定是大孟同学念叨你呢!”

自从杨笑调去卫视频道之后,她和刘悦月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杨笑在忙着筹备《篮板之王》的上线,刘悦月也忙得脚不点地,她一边要写毕业论文,一边要负责《午夜心路》的选题,一个人简直要被劈成两半了。

虽然这么忙,但刘悦月状态很好,和半年前刚进电视台相比,那时的她幼稚、莽撞、完全是个傻乎乎的学生,现在呢,她则成了独当一面的实习编导,备受新上司器重。

节目组的新领导同意了她的转正申请,也就是说,只要她一毕业,就能拿到电视台的正式offer了!虽然只是一个最初级的“节目聘”,但只要踏实干两年,换到“频道聘”、乃至“台聘”都是有可能的!

“杨姐,要是没有你之前的指导,我肯定不会有这么大的成长。”刘悦月拉住杨笑的手,“节目改版后,新领导已经让我独立做过两期了!而且在选题会上,同事也会倾听我的意见,不会把我当一个打杂的实习生。”

再看看和她同期入台的其他实习生,还在做打杂的基础工作,很多人实习结束后就要离开台里,根本拿不到正式offer。

现在的刘悦月,不知有多少同学羡慕。

她变得自信了、聪明了,但是在杨笑面前,她还是那个乖乖的小丫头:“杨姐,我要怎么感谢你呀?!”

杨笑反握住她的手:“这是我今天找你出来的理由——姐不需要你道谢,但是姐现在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刘悦月:“什么事?”

杨笑:“你上学期有个什么深度调查作业,当时有个播音主持系的男生坑了你,让你去写野球,差点给你惹上麻烦,对吧?”

“是有这件事。”

“你现在还能联系上他吗?”杨笑终于说出了她今天的来由,“他应该有些门路吧?你让他给我查查看,最近有没有哪场野球比赛,是那种……带赌博性质的?”

……

杨笑找到程姬,托她的关系从台里借来了一套偷拍设备。

程姬有些担心她:“你要针孔摄像机做什么?不会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吧?”

杨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叫她放心。

“算了算了,你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程姬忧心忡忡地拿出一台比硬币大不了多少的小设备,它的外表伪装成了纽扣的形状,黑色的镜头不及红豆大小,隐藏在了纽扣的花纹里。“这个东西我们体育频道没有,我特地搭人情从新闻频道借来的,他们一个频道只有几台,做暗访用的,贵得要死。你一定要小心啊。”

“放心。”杨笑说,“我怎么把它带走的,我就一定会全须全尾地给它还回来。”

“你以为我在担心它嘛,我在担心你!”程姬气道,“相机有保险,有gps定位,摔碎了自动发送定位信号,轮不到我操心。我是害怕你犯傻,故意去做危险的事情。”

杨笑语气轻巧:“再危险能有卧底黑工厂危险?”

她说的是一桩旧事,那时她和程姬以实习生的身份刚进新闻频道,他们的领导黄老邪想做个大新闻,决定派几个年轻女孩去那种不正规的纺织工厂做卧底写报道。本来这工作应该苗梦初去的,不过那时候苗梦初就和黄老邪勾搭上了,死活不愿意去,于是这任务就落在了杨笑和程姬头上。

听到杨笑提起那段回忆,程姬语塞。

小小的针孔相机仅有十几克重,杨笑郑重地把纽扣缝在了自己的大衣口袋上,这里比较不会引人注意。

她已经下定决心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动摇的。

制作人说需要证据证明邢飞和丁蛮的罪恶,那好,那她就去找证据。

……

邢飞这几日过得有些不痛快。

他投资了一档篮球综艺,以飞扬运动饮料的规模来看,能在华城卫视这个全国前五的上星频道上占有一席之地,纯属捡漏。若不是原定的投资商被猕猴桃综艺撬走,这么好的果子绝对落不到他头上。

哪想到,节目刚录了第一期,就闹出了个烦心事。

在比赛里,他最看好的选手丁蛮弄伤了一个退役老后卫。真是奇怪了,篮球比赛是热血运动,磕磕碰碰完全正常,他甚至可以说,那场比赛是他见过的最“文明”、最不激烈的了。那个后卫受伤怎么会是丁蛮的错,明明是对手太弱,不过被绊了一跤就进了医院。

可就是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节目组却不依不饶,制作人周绘到现在也没给他一个准话,说“丁蛮参加录制的资格还需要重新考虑”。

真是可笑!

他是赞助商,他想推谁、捧谁、让谁成名,节目组照办就是了,居然还敢向他甩脸色?

整个节目组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地方让他看得顺眼!

尤其是他的前女友杨笑,节目录制时故意在他眼皮子下面晃悠,还在手上戴钻戒,嘴上说已经有未婚夫了,偏偏还穿那么紧身的牛仔裤……如果她想引起他的注意的话,那么很好,她达到她的目的了!

当初分手时,杨笑头也不回地走了。现在她看他扶摇直上,成为了节目的赞助商,心里不知道怎么后悔呢。

邢飞不禁陷入了思考——如果杨笑回过头来求复合,他能接受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吗?

就在邢飞沉思之际,秘书敲门走进办公室,告诉他有人拜访。

邢飞不快地问:“谁?”

秘书:“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说要和您谈谈丁蛮的事情。”

“是周绘?”邢飞冷笑,“我的态度从始至终很明确,我要保丁蛮;而且,那个受伤滚蛋的后卫,他不是进医院退赛了吗?那个名额我也要。如果她不答应这个要求,我和她没有什么可谈的。”

“不是周制作人。”秘书恭敬地把手中的名片奉上,“是杨笑,说是编……”

“杨笑?!”邢飞一愣,下意识地就想从沙发上起身,但他立刻压下心里的那丝躁动,复又坐回了沙发中。“……把她带进来吧。”

秘书提醒:“邢总,七点半的时候还有一场‘比赛’,您还有十分钟就要动身去现场了。”

邢飞:“没关系,我和她没什么好说的,十分钟就够了。”

秘书领命离开,很快,杨笑便走进了他的办公室里。

之前两人交往时,杨笑也来过几次邢飞的公司,那时她就觉得这里说不出的奇怪——邢飞在cba某地租昂贵的办公楼内租下了整整半层,按理说足够容纳上百人一起办公,但他的公司永远空荡荡,看不到几个人。

杨笑曾经问过邢飞是做什么生意的,但邢飞只告诉她:“男人生意上的事情,你们女人懂什么?”根本不允许她打听,久而久之,杨笑也不再问了。

那是她第一次谈恋爱,她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现如今她跳离了那段可怖的关系,进入一段稳定的互相尊重的感情后,再反思过去,终于意识到邢飞有多么恶心。

他想把她打造成他臂弯里的精美娃娃,却不允许娃娃有自己的思想,还妄想让她为他传宗接代……

他根本不是小说里的“霸道总裁”,他完全是个大清亡了一百年还苟活在世上的僵尸!

杨笑暂时把心中激荡的愤慨压下,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邢总,我今天来找你,是受我们制作人的委托,来和您谈谈丁蛮的问题。”

“有什么可谈的?”邢飞打量着面前的女孩,手里的雪茄徐徐燃烧着。

两年未见,她变了,变得更锋利、更漂亮……也更诱人了。

红色的呢子大衣裹住她的身体,腰带勾勒出她纤细的腰部曲线,一双小腿自衣摆下探出来,踩进高跟鞋里……

邢飞想,杨笑一定是故意的!她装什么谈工作,她居然化了妆,她一定是在勾引他!

杨笑对他淫邪的目光视若不见:“丁蛮在赛场上故意伤人,使一位优秀的后卫受伤,永远的离开了赛场。我们认为,他应该为他犯下的错做出补偿。”

“哈!”邢飞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补偿,什么补偿?是那个后卫技不如人,受伤纯属活该。所以比赛都会又竞争,有磕碰,如果没有竞争,那还叫比赛吗?”

“运动是讲究竞争的,但是所有的竞争都有一点前提,那就是要注重体育精神!丁蛮故意垫脚,这个行为在正规比赛中,判他十次违体禁赛都不为过!”杨笑坚定道。

“笑笑,我刚刚还觉得你变聪明了……我现在要收回这个想法。”邢飞吞云吐雾,讽刺道,“你明明是变蠢了。你才看过几次比赛?还什么‘违反体育精神’,你们女人懂什么篮球?刚学会一个词,就在这儿胡言乱语!”

他起身,一步步走近。杨笑瞪着一双美眸,却不肯后退一步示弱。

直到男人走到她身前,停下、然后把口中呛人的浓烟,全部喷吐在她脸上。

“篮球是属于男人的战场,不,应该说,所有的运动都不该让女人参与。”邢飞低声笑起来,“血性,刺激,野蛮——那些被规则框起来的比赛,完全违背了人类的天性。真正的比赛,只会在规则看不见的地方发生。”

杨笑:“……”

她不甘示弱,反问:“这世上哪有什么比赛,是不受规则约束的?”

仿佛在呼应她的话一样,就在此刻,办公室的大门突然被敲响了。

秘书出现在门口,垂着头,心惊胆战地提醒那位暴君:“邢总,您出发的时间到了,车子在下面等了很久了。”

邢飞心里一动。

他复又看向面前倔强的女孩,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着她。

她身上香气幽幽,是她的发香?是她的体香?还是……

邢飞勾起一边嘴角,冷笑:“行,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在规则之外的篮球比赛,是什么样的。”

他突然伸手重重一推,把杨笑推向了守在一旁的保镖:“看好她,别让她乱跑。”

说完,邢飞把手中抽了一半的雪茄交给秘书剪灭,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保镖粗暴地推着杨笑的肩膀,催促她快点跟上。

杨笑表情惊慌地跟在邢飞身后,没人注意到,她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光芒。

……果然,邢飞这个蠢家伙,上钩了。

……

时隔两年,杨笑重新与邢飞坐进了同一辆车里。

“怎么样?怀念不怀念?”邢飞靠在豪车的沙发座里,用一种怜悯地语气说,“只肯给你买那么小钻戒的男人,和你约会时,一定坐不起豪车吧。”

杨笑说:“正相反,他每次来见我,都是坐价值几百万、上千万的车。”

邢飞当然不信,只当她是为了面子故意说谎。

可杨笑真的没有说谎——孟雨繁每次来见她,不是坐公交、就是坐地铁,一辆车作价几百上千万,一个字都不假。

这次杨笑只身犯险,她并没有告诉孟雨繁。

她不愿让他担心——孟雨繁要操心的事情够多了,队友受伤,好友昏迷,他自即又要准备cuba的全国赛又要录制节目……而且,孟雨繁性格中有年轻人特有的冲动,她担心他在知道真相后,单枪匹马去找丁蛮报仇。

杨笑想把孟雨繁和危险隔离开,她宁可自己处于危险境地,也不愿意让孟雨繁知道。

而且,她自认还算了解邢飞。邢飞这个人狂妄自大,总是看轻女人,而她利用了他的性格缺陷!她特地卡着时间上门堵他,又用话激怒他……就这样推波助澜,邢飞一头撞进了网里,主动带她去现场看野球比赛!

她不动声色地看向自己大衣口袋上的纽扣,它静静的运行着,拍摄下的所有画面都会自动保存下来。

突然,一阵铃声打破了车厢内的寂静,是杨笑的手机响了!

杨笑瞥了眼手机上显示的人名,眼皮开始狂跳。

她刚刚还挂在心里念叨的孟雨繁,居然在这时给她打电话了!!

她立刻就想掐断电话,然而同一车厢内的邢飞制止了她的动作。

“是谁的电话?”邢飞问。

“……”杨笑镇定地说,“是我弟弟。”

“弟弟?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弟弟?”

“是亲戚家的弟弟。”杨笑回答。

邢飞突然伸手,霸道地抢过她的手机,念道:“你给弟弟备注叫‘傻狗’?”

杨笑万分感谢几个月前的自己!在刚和孟雨繁交往时,就看透了他的本质,给他备注成了傻狗!若是备注成孟雨繁的全名,恐怕邢飞就会发现真相了。

“对。”她一口咬定,“傻狗就是我弟,我弟就是傻狗。”

邢飞还是有些怀疑,他把手机扔回杨笑怀里,命令道:“接电话。”

在他的盯视下,杨笑没有办法,只能按下了功放键。

电话里,青年元气开朗的声音自听筒中响起,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着。“笑笑姐!你还在加班吗?”

杨笑看了眼邢飞。

邢飞微微点头。

杨笑:“……对。”她对电话里的爱人说,“我还在加班,你呢?”

孟雨繁回答:“我在医院呢,我来看徐冬了,陪陪他。”

听到徐冬的名字,杨笑立刻问:“你去看我侄子了?他怎么样?”

孟雨繁声音有些落寞:“他还没醒,医生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让我们多陪他说说话。”

听到杨笑和青年的对话中,出现了“姐姐”“侄子”之类的字眼,邢飞这才信了杨笑的话,看来给她打电话的人,果然是她的亲戚弟弟。

不过……这亲戚弟弟的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杨笑担心孟雨繁说下去会露馅,想要赶快结束话题:“那好,我这边正在忙,我先把电话给挂了。你今天早点回家,我要加班,晚点回去。”

“等等!”孟雨繁打断她的告别,“姐,我今晚……可能不回家了。”

不知怎的,杨笑的心脏突然咚咚狂跳起来,仿佛昭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为什么不回家?”杨笑没有忽略第六感的警报,连忙追问。

“没什么。徐冬的爸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这几天熬夜照顾他,都没休息好。我就想代替他们一天,让老两口好好休息。”孟雨繁的声音是一种刻意的轻快,“你放心吧,我就在医院陪徐冬,不会乱跑的!”

“好。”杨笑相信了他的话。

在她眼里,孟雨繁是个永远不会撒谎的人,既然他说他在医院,那他肯定就在医院。

他声音里的那份古怪,应该是出于对徐冬的担心吧。

在挂断电话前,杨笑想到此行的危险与艰辛,没忍住心中忐忑,对电话里的人柔声告别:“……咱们明天见。”

“嗯!”孟雨繁也重重回答:“明天见!”

杨笑强迫自己的脸上不要露出任何的异样,她挂断电话,神色淡然地看向了身旁的邢飞。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打完电话了。”杨笑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要带我去哪里了吧?”

“no,这还不够。”

邢飞再次伸手夺过杨笑的手机,在她震惊的目光中,打开车窗,把她的手机直接扔出了窗外!

手机跌落在马路上,被飞驰而来的车轮碾碎,变成了一地的碎片。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杨笑诧异地望着被抛在车后的手机碎片,久久说不出话来。

邢飞升起车窗,淡淡道:“咱们要去的地方,不能有这种东西存在。”

……

车子不知何时拐下了公路,驶向了一条小道。

在漆黑的道路上颠簸了一阵后,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一个看上去只会在香港恐怖片里出现的废弃仓库。

周围一片荒芜,黄色的稻草横七竖八地从荒地里冒出来,巷口还停着几辆破旧到只剩下铁皮的报废车。

然而,当仓库大门打开后,一个出乎意料地世界呈现在了杨笑面前。

谁能想到,在这么荒无人烟的地方,居然藏着如此豪华的一间室内球场?!

明亮的灯光、光洁的地面、精确到毫秒的计时器、高耸的篮筐……这一切的一切组合在一起,映在了杨笑惊异的眸中。

“这里……为什么会有个篮球场?”她喃喃。

而且,这个篮球场甚至比她们电视台搭建的还要豪华、还要正规,甚至能够赶上cba了!

“欢迎来到我的地盘——”邢飞双手插袋,信步其中,“杨笑,你应该庆幸。”

“庆幸什么?”

“庆幸遇到我。”邢飞说,“今天,我将让你欣赏到一场最真实的篮球比赛,血腥、完美、没有虚假的体育精神,只有输赢。”

说着,他顺着场边的阶梯迈步而上,走向了二楼。

杨笑这才发现,原来二楼别有洞天,居然藏着一个房间!

一楼球场、二楼房间,这个布局像极了《篮板之王》的摄影棚。只是,摄影棚的二楼是导播室,装满了鲜活繁忙的工作气息;而这里,却被布置成了一个奢侈的销金窟,纯手工牛皮的沙发摆在落地玻璃墙前。

这一墙的玻璃都是单面透视的,坐在沙发上的人可以居高临下的审视场内的球员,而球员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篮球生涯被什么人玩弄在鼓掌中。

房间里,除了沙发以外,还备有吧台、厨房,有专门的酒保和厨师为他们服务。同时,墙边还立着一组大屏幕,上面的数字显示着赔率——不用说,等到比赛正式开始后,这些数字就会飞速往上跳动。

杨笑根本没有心思吃东西,她现在,只、想、吐。

虽然在来这里前,她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心里准备,可当这一切真的在她眼皮下发生时,她受到的冲击足以冲垮她的灵魂。

地下野球如此猖獗,有人坐庄、有人跟赌。而对于他们来说,球员们代表的不再是一个个鲜活的人生,而是一串血粼粼的数字。

杨笑呆立在落地玻璃前,看着空无一人的球场。

几分钟之后,这里就会被欲望填满。

忽然,她身后响起了保镖的声音:“杨小姐,请您再接受一遍安全检查。”

说着,保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手持设备,开始扫描起杨笑的衣服。

“嘟嘟——”

一声刺耳的报警声,保镖的手停在了杨笑的大衣兜上。

邢飞的视线看了过来。

“是什么?”邢飞问。

杨笑没有说话,扶在扣子上的手指紧了紧,然后慢慢地、慢慢地伸进兜里。

然后,她掏出了一个充电宝。

“是这个。”她回答,“是充电宝。”

保镖拿走了充电宝,还想继续检测她的身体。

他站得实在太近了,杨笑几乎完全置于保镖的身体笼罩之下,她抬头看向保镖,发丝上的香气蔓延到保镖的鼻间。她眼神软软的,问:“还要继续检查吗?”

保镖愣了一秒,瞬间就被她蛊惑了。

“——好了!停下!”看到这一幕,邢飞内心的独占欲又在作祟了,他的女人,就算他玩腻了,也不代表能让保镖摸来摸去!“查查查,查个屁,都tm给我滚蛋!”

保镖被他劈头盖脸一通骂,生怕再触他眉头,赶快收起检测仪离开了。

杨笑蒙混过关,心跳如鼓,偏又要装作无辜的样子,实在考验她的演技。

就在这时,场内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只剩下顶部的大灯落在左右两边的场地中——球员们,出场了。

杨笑拼命睁大眼,想要记住那些站在聚光灯下的球员的样子,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些球员居然都带着面具!

面具只有两种颜色,一为全黑,二为全白,从面具上,可以看到球员分属不同阵营。

杨笑茫然不解:“……这是在做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这是盲押。”邢飞舔了舔嘴唇,“不知队员是谁、不知对手是谁,不知他们擅长什么,不知他们有什么样的手段……这样的比赛,不更让观众们肾上腺素飙升吗?”

至于那些观众们在哪里?

他们就在屏幕上节节跃动的下注数字里。

在两方队员出场后,赌池里的金额突然飞速增长起来,刚开始只是几千、几千的往上跳动,紧接着是几万、几万,突然间,出现一个近百万的巨额增长——

场内,一位头戴黑色面具,双臂赤/裸露出纹身的壮汉走进了光圈之内。

虽然面具遮住了他的脸,但他手臂上的那些恶鬼纹身,已经说明了他的身份!

——那绝对是丁蛮!

杨笑能猜出他的身份,其他观众自然也能。

丁蛮是野球场的常客,更是不择手段的常胜将军。他的出场,无疑给观众们注下了一针强心剂!押注黑队获胜的人迅速攀升,即使赔率一降再降,也不能削减赌徒们的兴奋。

杨笑紧咬下唇,继续观察着。

但是,她认识的球员实在有限,到现在双方的五位首发皆踏入了光圈内,可她除了丁蛮以外,一个人都猜不出来。

在首发出场后,两队的替补也上场了。

这次的比赛,采用了5+3的模式,五位首发、三位替补,远远少于正规比赛的人数。

黑队的替补先上,前锋、中锋、后卫各一。除了前锋以外,中锋和后卫都是黑人,黑人天生具有运动天分,在球场上向来少不了他们的影子,在他们出场后,黑队的下注率又迅速攀升了一个台阶。

最后,是白队的三位替补上场,同黑队一样,也是三种司职各一。

然而,当杨笑的视线落在那个头戴白色面具的前锋身上时,她瞳孔猛缩,紧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要叫出声——

即使那个人戴着面具、穿着陌生的球衣、甚至只对她露出一个背影,但是杨笑百分之百的确定——那位替补前锋,绝对是孟雨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