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也是最大的一个心结解开之后,杨笑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她开始学着把孟雨繁当成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男孩)去看待,她学着在他面前摘掉无所不能的女强人面具,学着示弱,学着依赖,学着撒娇——虽然杨笑第一次撒娇时,孟雨繁惊到下巴都要掉了,怀疑她是不是被鬼上身——但总归来说,效果很不错。
那颗柏树枝被杨笑珍藏了起来。她后来上网特地查了一下,发现柏树寓意着百年好合,在孟妈妈的家乡,这是长辈对新婚夫妻最好的祝福。
那只锦盒被她摆放在了床头,柏树枝的味道很清淡,也很纯粹,每当她入睡时,淡淡的松木香气都会萦绕在她的鼻间。
她把那天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唐舒格。
唐舒格回家陪爸妈过年,两人只能靠电话联系。唐舒格靠写作为生,本来情绪就比一般人敏感,听完她的叙述,唐舒格哭到直打鸣,抽纸用了半盒,还说一定要把这段故事写进小说里,让她的上万读者都为这绝美爱情落泪。
唐舒格抽泣着说:“笑笑,我……嗝,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世界上唯有两段真挚的爱情永不变质,就算天塌地陷天崩地裂,它们也永远存在!永远璀璨!!”
杨笑好奇,问她:“哪两段爱情?”
唐舒格回答:“一段是你和孟雨繁;一段是我和我家爱豆!!!”
杨笑:“……”她无奈道,“谢谢你如此高看。”
……
春节七天假期里,杨笑和孟雨繁甩开父母,无所顾忌地玩了整整一周。
之前的每个春节,孟雨繁都是窝在家里或者队里度过,既不走亲戚,也不出去玩,一个人无所事事,除了打球就是打球。
但现在有了杨笑,一切都不一样了。寂寞单调的春节,突然之间变得那么热闹。
他们去了庙会。
那里人实在太多了,杨笑一度担心自己会和孟雨繁走散。不过到了庙会她才发现,孟雨繁简直像是矗立在人群中的一根定海神针,不管人群多拥挤,她只要一扬脖子,就能看到他的脑袋漂浮在人群之上。
他们在小摊前驻足,杨笑听到旁边一个老阿姨在给家里人打电话,嘴里碎碎念着:“人这么多,你们怎么转眼就不见了?我在哪儿?我在卖糖葫芦的摊子这儿!什么?我知道这里有很多摊子卖糖葫芦,不过我这里不一样,这里有个特别高的人!特别特别高!你们过来就能看到了!”
教科书上只学过刻舟求剑,老阿姨的行为完全就是刻人求剑了!
他们俩在糖葫芦的摊子旁边站了很久,直到老阿姨的家人找过来,他们才默默离开。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杨笑和孟雨繁对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觉得自己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
……
他们又去了游乐园。
春节期间的游乐园人迹寥寥,就算是最热门的项目排队时间也只要二十分钟。可惜孟雨繁身高体重都超限,很多游乐设施玩不了。不过没关系,他可以负责当人形三脚架,给杨笑拍照。
自从高中毕业后,杨笑就再也没有来过游乐园了,她放飞自我,买了一个巨大的会在晚上闪闪发光的蝴蝶结发箍,还选了个颜色更花哨的,强迫孟雨繁陪她一起戴。他们在旋转木马前合影,照片上,两个幼稚的成年人脸贴着脸,头顶的蝴蝶结在阳光下撞作一团。
游乐园里的气球很漂亮,是双层的,外层透明,里面那层裹满亮粉。孟雨繁给杨笑买了一大捧,走在路上好似一朵移动的彩虹蘑菇云。杨笑说他浪费钱,但一转眼,她就把气球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里,得意地炫耀是男朋友送的。
晚上离开游乐园时,这些气球实在带不走,他们两人就鬼鬼祟祟地跑到儿童车停放处,在每个儿童车的把手上拴上一只,希望这个小惊喜能让孩子们做个好梦吧。
……
他们去了邻市,那里有全亚洲唯一一座矗立在桥上的摩天轮,它横跨海河,透明的轿厢在圆盘上缓缓转动。那个夜晚天气很好,当升到最高点时,可以仰望天上的繁星点点,也可低头看到海河上荡漾的渔船星火。
他们在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接吻,远处有烟花升起,砰的一声炸开,如瀑布一样倒挂在夜空,化成新的银河。
从摩天轮上下来后,他们又溜去了旁边的一座寺庙。
即使是夜晚,寺庙依旧烛火通明。据说这座庙很灵,很多当地人前来祭拜。
华城的寺庙是不允许香客敬献供品的,但这里不同,几乎每个香客都带着一大兜子的瓜果。他们把瓜果交给掌管香火的小师父,小师父用供盘把瓜果落成一个高高的水果塔,摇摇晃晃地搬去殿前。
那些泥塑金砂的神佛们端坐在大殿上,敛目看着那些青翠的果子。
新的一盘果子端上去,旧的一盘果子就撤下来。师父们把沾染了香火的供品放在殿前,旁边立一个随喜箱,任何人都可以上去拿一只苹果、拿一只柿子。
孟雨繁头一次进庙拜佛,他看得格外认真,学着其他老香客的样子,先跪在垫子上拜了拜,又从钱夹里掏出十块钱,塞进随喜箱后,摸了两只苹果。
这里没地方清洗,他也不挑剔,直接在身上蹭了蹭,然后把那只最大的给了杨笑。
“喏,借花献佛。”
杨笑接过,贝齿轻咬,在大大的苹果身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这是杨笑此生吃过的,最多汁,最清脆,也是最甜美的苹果了。
……
后来,他们还去了篮球馆。
不是华大的篮球馆,不是街头随处可见的社区篮球馆,而是cba华城队的主场篮球管。
春节期间因为没有比赛,所以这里并不对外开放。孟雨繁就扒着玻璃门,一脸憧憬地往里面望。
“笑笑姐,我有个好消息想和你分享。”
“什么消息?”
“教练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届cba选秀资额,会给我。”
“!!!”
cba选秀,是年轻的cuba球员们晋升cba球场的唯一方式。每年五月开始报名,七月公布初筛名单,但真正的资格角逐,往往是提前半年就开始了。
每个大学队伍可以上报的名额极其有限,像华城大学队,每年仅有一、两个名额。他们学校算是cuba强队,队里优秀的球员非常多。孟雨繁默默等待,积极争取,他的努力与付出被教练看在了眼里。
在去年下半年结束的cuba地区预选赛里,孟雨繁表现亮眼,成长迅速,队长刘方舟已经决定在自己毕业后,把队长的接力棒交给他。刘方舟已经连续两年报名cba选秀,但两年都铩羽而归,这一次,他不想再把这个宝贵名额浪费在自己身上,决定全力推举孟雨繁。
孟雨繁靠在篮球馆的大门上,看向他的勇气源泉:“笑笑姐,当我拿下mvp,晋升cba的那天,你一定要在现场。”
“我会的。”杨笑许下诺言,“你以后的每场比赛,我都不会错过的。”
……
假期的最后一天,杨笑带着孟雨繁去了一家手作艺术品小店。
春节期间开业的店铺本来就不多,杨笑从网上查了一连串名单,逐一打电话询问,终于找到了一家大年初七就开业的店铺。
那家店很小,在一个狭窄的胡同里,店门口摆放着很多歪歪扭扭的陶器,都是顾客亲手做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扎染围巾、手编捕梦网、diy口红、蜡烛什么的,只要是diy制品,都在他们的营业范围以内。
孟雨繁不知道杨笑为什么带他来这里——他笨手笨脚的,可做不出什么精巧的工艺品。
“不行,这个东西必须咱们两个一起做。”
杨笑把他按在了工具桌前,示意老板把diy的工具拿上来。
老板端上来一些奇怪的东西,有橡胶制的柔软模具,还有一些透明的发出刺鼻气味的“胶水”。
“这是滴胶。”杨笑没让老板介绍,拿起那只调配好的滴胶瓶,轻轻晃了晃,粘稠的透明液体在里面慢慢流动,“倒在模具里,可以做成钥匙链、摆设等等,定型后就可以脱膜。如果放上旁边这些闪粉,就可以让作品亮晶晶的。”
孟雨繁看了看周围架子上展示的工艺品,一下升起了兴趣:“那咱们做什么?我看那个小熊摆件很可爱,那个小兔子的钥匙链也不错……”
“不,咱们不搞那些花哨的。”杨笑从包里拿出一只小盒子,慢慢展开——里面是一丛柏树枝。她说,“折下来的树枝总有枯萎的一天,我想把它封存起来,你愿意帮我吗?”
孟雨繁这才明白杨笑的真正用意。
孟家爸妈送的柏树枝她看得极为重要,不忍心见它们日渐枯萎,所以想到了永久保存的办法。
她希望它能永远陪着她,就像孟雨繁一样。
她取了枝桠顶端最完整的两小丛针叶,把它们小心放在了模具内,然后由孟雨繁亲手注入滴胶。
她选了一个圆形、一个方形的吊坠模具,每一个仅比指甲大一些。翠绿色的柏树针叶静静悬浮在透明的滴胶内,它的生命被永远地保存在了这两枚吊坠中。
因为作品体积很小,很快就干燥脱膜了。杨笑把那只方形的吊坠穿在了自己的项链上,落在了她的心脏上方;而另一只圆形的吊坠,则被她系在了孟雨繁手腕的彩绳上,柏树吊坠紧紧贴在男孩的腕间,倾听着他脉搏的跳动。
当她为孟雨繁系上手绳时,睫毛微微颤抖着,眼神专注。
孟雨繁没忍住,低头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