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夜袭

晚餐过后,莫文等人围坐客厅沙发谈论守护之城各项制度和法律,提到了几个值得注意的地方:

守护之城表面祥和平静,实则治安是一大问题,由于赏金猎人和职业者的公开化,并考虑到城市随时可能遭遇进化者突袭,市民携带冷武器游走街道不算违规,但枪械属于半管制物品,有钱人能够通过特殊途径购买到,只要不在公共场合使用,同样不算违规。

这就致使没钱购买武器的市民安全保障极低。

近半年,夜晚枪杀案件屡屡发生,死亡率最高的莫过于东边新人聚集区域,导致10点之后,街道人烟稀少。

守护之城职业者和训练过的战士,基本被管理者安排在围墙边缘地带,进化者和变异兽来袭时,第一刻就能迎战,城中心反而没什么职业者,安全部门的人遇到超自然案件,难以解决,很多案件拖到最后就是不了了之。

“骑士”、“战士”、“机械师”、“旅者”、“御兽师”这五种天纹仪式的职业者都偏向于战斗,没有应付诡异事件的职业能力,况且,兰蒂斯神秘学知识基本销毁在一场场灾难中,大部分职业者完全不懂魔法仪式,更别提护符和符咒的制造,以及进阶能力。

沃伦半蹲壁炉旁,边投入无烟木炭边阐述见闻和看法道:

“人口多,带来生产力,带来发展,也带来混乱,职业者掌握超凡力量,注定难以融入普通人圈子,守护之城每次发生匪夷所思的案件,市民都以为是职业者所为,其实……市民们很憎恶职业者,觉得那是威胁他们生命的存在,但城市遇到进化者袭击,他们又卑微地祈求职业者庇佑。”

“进入城市前,有人夸大其词给我介绍这座城市如何的好,如何的安全,如何……呃,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他话语停顿,侧头看见众人直勾勾盯着自己,顿时变得腼腆、郁闷。

莫文端起茶杯,抿一口,坐姿悠闲惬意道:

“讲真,这是今天你说过最多的一次话,大家很意外。”

戴维尔嘴角勾勒微笑道:

“我还以为职业者都很高冷。”

“不,我……”沃伦没什么表情地摇头,沉吟几秒,“我不太懂得与别人交流,父亲教导过我,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

伊莎利亚起身将他拉到身边坐下,莞尔浅笑道: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格,少言也是一件好事,你是我们侦探事务所的护卫,是职业者,我们还需要你来守护。”

得了吧,两位女巫创始者在你体内,谁敢惹你,嗯,应该说招惹你的人估计活不过明天……莫文轻放茶杯时望了一眼沃伦。

众人皆醒,少年独醉。

夜幕愈发幽深,云雾骤然遮月,雨滴淅淅沥沥,徐徐寒风拍打凸肚窗,从缝隙流入,又被壁炉散发的热浪同化。

“7点52分,这座城市挺爱下雨……”莫文拿出镀金怀表查看时间,低声细语。

他扫视一眼众人,“今天到此为止,下班吧,回去时注意安全。”

“探长,我们就先走了。”欧阳小雅迅速穿好外套,戴好软帽和手套,拽着路兰克迫不及待地持伞辞别。

等一行人离开后,客厅陡然空旷清静,莫文仰望灰白天花板,镶嵌墙壁内的典雅栅格煤气灯焰火,映照着孤独身影。

休息片刻,他踱步二楼房间,将皮箱提到一楼,打开,想了想,拾起一颗“防御”紫水晶,卷起左手衣袖,银链缠绕佩戴好。

紧接着,他就开始用提前处理好的材料进行魔法实验。

“亚龙鳞片蕴含的灵性很高,搭配‘紫夜香来’的微许粉末,有效激发灵性的释放,不过,水元素连绵、柔和,灵性爆发太高容易破坏魔法稳定性,不知‘复合水晶’或‘深海魂石’能否弥补缺陷……”

“让植物结合水元素,达到快速增殖和生长效果……”

“第二阶层‘魔法使’并未遏制光的增强,甚至在元素感应方面特别清晰,发展上限还很高,抽时间抓捕初级进化者进行细胞破坏、伤势恶化、精神刺激、记忆篡改的能力,守护之城出城挺麻烦,还要向检查部门申请,沃伦说赏金猎人和职业者可以申请一张自由出入证。”

……

莫文边思索揣摩边谨慎搭配材料,用粉末在桌面有条不紊地绘画仪式图纹,呢喃念叨,“赞美女神,赞美大海,水赋予生命,水域者置身海洋,剥夺邪恶海妖天赋……”

伴随着咒语加持,仪式图纹中心处渐渐湿润,一团水球凝聚半空,仿佛“史莱姆”一样,弹性十足。

他伸手触碰,水球波纹扩散,软得难以言喻,冰凉舒爽。

“还是失败了。”莫文叹息一声,灵能摩擦点火方式,火苗升腾,瞬息蒸发水球,给房屋增添湿气。

他想要释放的是攻击性水元素魔法,结果捣鼓出治疗性水球。

很多时候,人一旦专注起来,时间就会变得飞逝,雨夜声响覆盖了开锁声响,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费力撬开大门,缓步昏暗过道,地板留下一个一个脚印和水迹。

这人来到亮着灯光的客厅,从怀里拿出一把老式左轮手枪。

莫文停止实验,身体往后依靠沙发,十指相扣于肚子处,波澜不惊看着黑漆漆枪口。

这是一位二十五岁左右的男子,头戴丝绸礼帽,身穿双排纽扣黑西装,脸颊冷白如霜,水滴顺着粗糙轮廓滑落,他似乎很紧张,持枪右手一直在颤抖,精神萎靡不正常。

默然十几秒,莫文打破沉静道:

“哈沙克先生,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黎林跟我说,你要杀她,我简直不敢想象失去她,我会堕落成什么样子,很抱歉,维尔多先生,我要杀了你,杜绝任何可能性!”哈沙克面容狰狞,嗓音沙哑低沉,就像得了重度感冒的患者,情绪起伏不稳定,更像一个即将失去理智的疯子。

“黎林?那个逃走的‘灵魂眷者’……”莫文眉头微皱,冷漠道,“你是一个有妻子、有家庭的人,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清楚缠在你身边的那女人是什么吗?你有想过杀害我后要面临什么吗?”

一连三问直入心灵!他开启“灵视”,看见男子周身全是蠕动的黑线,一条一条连接血肉,散发不详血腥味。

哈沙克一把掀翻书桌,怒吼咆哮道:

“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我也清楚黎林是什么!杀了你,她会帮我善后,警察和安全部门的人不会调查到我!”

“黎林说你是职业者,但那又如何?职业者同样是人类,同样抵挡不了子弹,没有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职业者,守护之城会更好!”

砰!砰!砰!

三枚黄铜光泽的子弹划破空气,莫文泰然自若地抱着双手,“防御”水晶形成一道透明屏障,子弹撞击屏障,瞬间被弹飞。

经过那个叫佩丽丝的红发少女突袭,他明白随身佩戴“防御”水晶的重要性,毕竟,第一阶层职业者确实无法抵挡子弹,第二阶层职业者最多做到规避子弹的程度。

“不可能,一定是我没击中!”哈沙克难以置信,疯狂摇头,砰砰砰,最后三枚子弹射出,依旧被透明屏障弹飞。

“职业者的世界,任何不可能都会成为可能,那个黎林肯定没告诉你,不对,她自己应该也不知道防御水晶这类魔法道具的存在……哈沙克先生,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莫文站了起来,吓得对方后退。

哈沙克咬紧牙关,双腿在颤抖,呼吸急促低吼:

“杀了我,这样我就能和黎林真正意义在一起,我已经无法忍受尤格丝勒整日的唠叨和抱怨,她早就看我不顺眼,暗地里恨我没出息,我现在回去看见她就心烦,要不是你,再过几天,我就能以她精神异常为理由,送她去精神病院,你毁了我的计划!”

“醒醒吧,那女子是吸血鬼的‘灵魂眷者’,是要你命的存在!”莫文一步跨越书桌,抓住男子衣领提起,低沉道,“你以为她爱你?她不过是想吸取你的‘精力’,强化自身罢了,没有利用价值后,她会毫不犹豫杀了你,摄取你的灵魂。”

“对你温柔的不一定是爱你的,对你唠叨的不一定是恨你的,两个人能走到一起,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这末世一样的兰蒂斯,有个愿意用一生陪伴你的人,你不应该好好去珍惜吗?”

话语一落,莫文将瘦骨嶙峋的男子扔向过道。

“你懂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职业者,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是,那些欺压我的也是,你们根本没有把我们普通市民当人看待!”哈沙克歇斯底里咆哮,拳头用力捶打地面,直到骨头断裂声响起,直到血液染红木板,直到疼痛刺激脑海神经。

他踉踉跄跄半是扶着墙壁半是爬着离开屋内,接着奔跑雨夜里哭泣。

莫文提前布置了灵能屏障,屋内声响并未传到邻居卡利安太太家,他弯腰拿起门厅角落黑伞,关好门,不快不慢地独行风雨中。

他没有杀害哈沙克,而是选择开导,他肯定男子不会回家,绝对会去找那个“灵魂眷者”,便以此当作诱饵来带路。

得不到的永远蠢蠢欲动,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活着不好吗,非要作死,出轨就算了,还出轨一只灵,口味独特……如果我和别的女人拥抱,米拉看见估计得杀了我,嗯,她是真敢杀我,一刀子捅过来,痛彻心扉,希望我不在的时候,她可以克制嗜血杀戮的冲动……

莫文边想边跟踪来到一条幽深小巷,尽头处有一家酒吧,叫做“红色玫瑰”,喧哗吵闹声由内而外。

“灵能屏障?不像,血腥味浓厚得令人作呕,这该不会就是潜伏进来的吸血鬼大本营?”

勘察一会,莫文推门而入,视之所及,不少年轻男女穿着单薄零距离接触,魁梧壮汉喝着高浓度白酒,稍微体面的人玩着桌球游戏,呐喊声高昂,昏暗灯光烘托氛围。

然而,“灵视”之下,这些“人”伤痕累累,浑身浴血,面容扭曲恶心,甚至有的家伙就是一块又一块血肉拼凑而成。

霎时,酒吧内安静无声,所有“人”齐刷刷侧头凝视莫文,有的家伙脑袋一百八十度扭转,嘴角勾勒诡笑。

“打扰了!”莫文转身就想走,大门砰的一声自动关闭,锁死。

哒踏,哒踏,深红晚礼服女子从里侧房间走出,来到酒吧柜台前,端起一杯血,一饮而尽,阴冷笑道:

“先生,欢迎来到血红炼狱,你将会成为我们的一员。”

下一秒,在场所有家伙展露真实样貌,猩红舌头舔着嘴角,用猎人看待猎物的目光打量着黑风衣男。

莫文甩了一下雨伞,灵能压缩右手食指,划破左手手掌,鲜血滴落肮脏地面,一株植物嫩芽崭露头角。

“我想走,不是因为怕你们,只是不想看见你们这恶心的嗜血面孔。”他一雨伞撂倒一个冲过来的低级吸血鬼,张嘴幽幽念叨,“阳光温暖青草,青草茁壮成长,我是光明,我是希望,我是牧师,我能照亮万物,我能指引前行,我能治愈心灵,自然魔法——枯木逢春。”

倏然间,植物嫩芽疯狂生长,水桶粗壮的藤蔓交织缠绕,肆无忌惮地破坏酒吧!

转眼,四十多个吸血鬼和“灵魂眷者”被藤蔓绑住,掉在半空。

“吾乃一缕火焰,焚烧万物,带给世界炙热。”

莫文没有停止咏唱,巨大深红的龙仰天长吟,张嘴凝聚灼热之炎。

“龙吟魔法——龙炎窒息。”

巨龙深红火焰直线横扫,藤蔓被点燃,火势更加凶猛。

“复合魔法,逆转——生生不息!”莫文脸庞微微发白,有些虚弱,两种魔法组合升华,植物藤蔓携带巨龙火焰形成火海龙卷,酒吧天花板瓦解碎裂,巨大爆炸响彻天际,一缕黑烟徐徐升腾。

场面渐渐平息,有一道门被藤蔓封死,里面是哈沙克,深红晚礼服的黎林被藤蔓牢牢裹住,避免了刚才的攻击伤害,其余家伙化为烟灰。

藤蔓将女子拖到莫文身前,露出写满恐惧的脸。

“第一个问题,描述红伯爵样貌特征。”

听见莫文的声音,黎林吓得直哆嗦,本就苍白的肌肤,更是毫无血色,死亡击溃了最后一道心底防线。

她双目流淌血泪,结结巴巴说道:

“我,我只见过一面,红伯爵身穿深红晚礼服,头戴红纱帽有朵红玫瑰花,眼眸深红,脖子处挂有红宝石项链,肌肤苍白,她……她脸颊左侧下巴有一颗痣,手里怀抱两本书,一本暗金封面,一本七彩封面。对了,还有一个老者跟着她,牵着一匹马,马背有一个幽蓝柜子。”

“初始”,“童话”,“柜中海琳的圣钉”,拉尔夫老探长,真是你,红伯爵……莫文褐色眸子泛起异样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