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规则

“紫龙”阿勒尔米利说过自己住在希望之城边缘的沙丘城邦,难道少年声称的黑暗世界,就是兰蒂斯……嗯,这种概率很高,第一次见面向我索要食物,说明他处于食物稀缺之地……如此,我岂不是要去第二基地一趟,好歹承诺过救他离开黑暗世界……莫文心中无声想着,快速收敛复杂情绪,恢复正常表情。

伊丽雅教导过他一段时间关于表情管理的技巧,学习过程什么都懂,实际控制起来却不容易,尤其思索问题时,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异样。

会议室讲台前,月寒雨偷偷瞟了一眼莫文,姿态高雅且冰冷道:

“上述就是在守护之城生存基本条件,记住,约克和金镑属于七大基地通用货币,印有防伪标志,仿造是违法行为,会遭受关押审判。”

嘉丽尔突兀高举右手,借题发挥追问:

“第三基地还有外界的法律?谁来制定?职业者?”

“你知道守护之城总共多少人吗?”月寒雨看向他不答反问。

“这……四万?五万?”嘉丽尔口吻含糊不确定地回答。

白悦兮轻咳两声吸引众人注意力,接过话题述说:

“据去年年末统计,守护之城总共约两百七十万人口,是七大基地人数排名第一的城市,想要维持秩序和有效管理……”

她话语未完,台下一瞬震惊,嘉丽尔和狩猎者们膛目结舌,心脏砰然加速跳动,只觉得不可思议。

竹林基地有两百年历史,迄今为止就七千多人口,两者相比,真可谓云泥之别,差距大到无法弥补。

“你们很惊讶?”月寒雨抱着双手,英姿飒爽,加重语气冷言,“灾难爆发前,兰蒂斯人口超过五亿,到了今天,整个兰蒂斯人口不足一千万,这是一个极其可悲的事实,如若不实行政策,终有一天,我们将会被进化者所取代。”

“守护之城《生存》规则第七条,二十七岁还没结婚的男女,基地管理者会强制分配婚姻伴侣,年龄过四十五岁的人可以无视这条规则,新加入成员有两年缓和期,为了城市延续,为了人口不灭亡。”

“这太荒谬了!”嘉丽尔一拍桌子起身愤怒道。

“荒谬?城市提供庇护所,提供生存所需物资,提供安稳社会体系,你只要在二十七岁之前找到挚爱就行,很荒谬吗?”月寒雨冷漠质问。

嘉丽尔涨红了脸,赌气反驳道:

“万一我不想结婚,难不成你们还强迫我!”

“简单,不想结婚就离开基地,没谁会强迫你结婚,这一规则纯属自愿,无法接受,那就另谋生路。”月寒雨停顿两秒,补充一句,“这是城主一代又一代流传的规则,你不满,对我发火没用,我和白悦兮同样要遵守规则。”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有意无意地瞄向莫文。

看我做什么,大姐,我才二十二岁,我妹给我计划了二十六七岁结婚,况且,我有女朋友了……莫文腹诽吐槽,对其视若无睹,完美充当一位合格听众。

“别闹,坐下。”奥鲁克沉稳地提醒妹妹,老鹰般淡黄眸子含笑打量月寒雨,心中泛起一些不同寻常的涟漪。

“我问一问,第三基地城主是谁?职业者吗?”一位狩猎者举手插言询问。

月寒雨右手掌心按于高台桌面,娇躯轻微前倾,左手将垂落发丝撩到耳背,冷白脸庞无表情变化,言简意赅告知:

“这一代城主并非职业者,今年十九岁,男性,未婚。”

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竹林基地跟随而来的狩猎者们,纷纷质疑:

“开什么玩笑,十九岁的小孩子管理两百多万人口的城市?”

“我总绝对这女人说的话没一句可信。”

“对啊,连职业者都不是,如何成为最高管理者?”

……

突然,强烈刺骨寒气席卷喋喋不休的狩猎者们,月寒雨直起腰背,一步一步走在两侧长椅过道,刻意停步莫文身侧。

她浑身自带寒意,令人畏惧,疾言厉色低语:

“怎么,看不起十九岁的管理者?还是,你们羡慕别人?”

“最优秀的人,在哪里都能闪耀,城市也是,战场也是,最高管理者不一定要有过人的武力,格局、思维、逻辑、心思缜密、未雨绸缪、沉稳冷静,这才是最高管理者该具备的东西。”莫文出声表达。

顿时,所有人目光投去,奥鲁克眉宇紧蹙,左边嘴角上扬,揶揄道:

“不拥有压倒性实力,别人如何信服,怎么听命管理,你一个普通人,根本无法理解职业者。”

无法理解职业者……莫文低头自嘲一笑,不再言语。

月寒雨冷冷盯着奥鲁克,嗓音低而不沉道:

“收起你那谬误的观念,管理不是统治,以压倒性实力令别人屈服适合战场,而不是城市,跟你谈论管理,简直属于降低智商的行为。”

讲台,白悦兮无奈摇头,知晓师姐性格强势,但没想到会这般明显地帮莫文先生出气——不行,我得提醒师姐,莫文先生是有妻子的男人,千万别“误入歧途”啊!

脑筋急转,她打破沉重氛围,边深思边说道:

“每个城市有每个城市的规则和法律,守护之城全力维护市民安全,职业者和普通市民一样需要工作赚钱生活,职业者不存在特殊地位,职业者欺压或杀害别人,也要遭受审判……”

众人静默倾听,时而讶异,时而惊叹,时而欣喜,唯有奥鲁克桀骜不驯地靠着座椅,轻敲桌面,表情愈发沉凝。

白悦兮陈述的规则无疑降低了职业者地位,他在竹林基地早就习惯高人一等待遇,习惯命令别人服侍自己,习惯弱小市民依附自己而活。

罗修斯与贝琳娅则听得兴奋不已,如果有机会能够通过努力来改善生活,而不需要承受管理者欺压,那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完美的城市。

“白小姐,第三基地是不是人人平等?”贝琳娅半是期待半是求证地问道。

白悦兮半侧身看向她,轻松自然地回答:

“没错,守护之城人人平等,职业者也好,普通市民也罢,包括管理者们,谁都需要通过工作赚钱,贫民可以努力成为富人,买房,买马车,买庄园,娶妻生子,过着与外界无异的生活。”

一句话,让竹林基地的狩猎者集体为之所动。

人人平等,呵呵,外界可不存在什么平等,贵族永远是掌权人,贫民从一出生就低人一等,命运难以改变……莫文暗自摇头。

这场不算会议的会议持续了一个小时,月寒雨和白悦兮详细为众人叙述了第三基地重要的规则、法律,言语中诠释了一个极其完美的城市,一个令兰蒂斯人梦寐以求的城市。

……

“师姐,等一下!”

会议结束,月寒雨独自朝着飞行艇控制室走去,忽地听见熟悉声音。

白悦兮抱着一堆资料快速接近,趁着周围无人,直言不讳问道:

“你是不是喜欢莫文维尔多先生?”

“怎么了,不行吗?还是你喜欢他?”月寒雨坦然答复,嘴角微许泛起一丝笑容。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主要是,他有妻子的了。”白悦兮慎重道。

铺着红地毯的走廊陡然无声,墙壁挂有几幅战争类油画,月寒雨侧身靠住墙壁,黑眸仰视风格独特煤气灯,焰火映照双目。

默然十几秒,她轻呼了一口气反问:

“那他妻子呢?”

“这,他说他妻子不在兰蒂斯,是很强大的职业者,无人能挡的职业者。”白悦兮迟疑一下道。

月寒雨双手揣进衣兜,口吻淡漠无波澜倾述:

“悦兮,你才二十三岁,还有四年时间,我已经二十五岁了,再过四个月就二十六岁,加尔安朵女士从小抚养我长大,我不可能选择离开守护之城,我也不愿意等待分配,虽然职业者必定会分配与职业者结婚,但与我同龄的男性职业者,都不是我理想伴侣。”

“维尔多先生给我一种很,很不一样的感觉,他言语少,可每一句话直入我心灵,令我赞同,守护之城想找到一个观念相符的人不容易。”

“可是,你,我……”白悦兮有些不知所云,捋捋思绪,低沉开口,“师姐,这事我会向老师汇报。”

月寒雨嗓音清爽而俨然道:“我希望你能隐瞒他的存在,别告诉老师,兰蒂斯千年来出现过五种天纹仪式,维尔多先生是‘牧师’,这代表什么?代表一旦高层管理者知晓他的存在,他会面临两种结果,一是城主和老师全力培养和重用他,二是用他做实验,挖掘‘牧师’天纹仪式的图纹,暴露他,就是害了他,你懂吗?”

“不至于吧?老师为人挺好,肯定会重用他。”白悦兮没有底气地说道。

从基地发展来考虑,牺牲一人,获得一种天纹仪式,这属于利大于弊的行为……白悦兮心里嘟嚷一声。

“总之,对外你就声称他是普通人,不准告诉老师。”月寒雨再次提醒。

白悦兮伸手揪住羊角辫,鼓着腮帮子故作抱怨:

“知道了,难得人家发现一位治疗类辅助职业者,还不能跟老师说,你要是不能拿下他,这笔买卖可就亏大了!”

“先接触看看,我对他只是有些感觉,达不到非他不嫁的程度,还有一年多,足够我了解他。”月寒雨莞尔一笑,脑海不由自主浮现黑风衣黑礼帽,握着手杖的男子。

……

时间转瞬即逝,三天半之后,1月23日,周六。

冷白月光和赤红月光挥洒光芒,指引前行道路,徐徐冷风凉爽神经,满目疮痍的城市响彻阵阵嘶吼。北边森林展露一角的时候,飞行艇大部分成员兴奋得跑到甲板护栏边缘,瞭望壮丽奇景,惊呼议论:

“我的天!这就是守护之城,太,太夸张了吧!”

“好美,我迫不及待想要游历一遍这座城市!”

“森林、湖畔、溪流、高耸城墙,活了三十几年,第一次见到这般生机勃勃的世界,那位冷霜小姐也许没有欺骗我们!”

莫文站于甲板左侧,极目张望,唯美夜幕,静雅湖畔,赤红月光为湖面蒙上一层薄薄“轻纱”,波光粼粼,仿佛星辰点缀。那一条围绕森林边缘的小溪涓涓细流,汩汩水声悦耳如曲,舒心陶醉。

森林的树木参差不齐,守护之城巍然建立在森林中心,灯火通明,高大围墙约二十米,城垛隐约有人影走动。

“怎么样?”

清冷中带着柔和的声音传入耳畔,莫文侧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蓝白连衣裙,披着米色毛绒外套,黑发盘起,样貌清秀的月寒雨。

“不可思议。”莫文简洁四个字回答。

他初步目测,这座城市相当于五六个明朗市大,森林周围还有一些城堡高塔的断壁残垣,饱经风霜的城墙斑驳陆离,渲染着厚厚凝固血液,给人一种萧杀、肃穆的感觉。

这是与32区迥异的地方,气温不高,却也不低,没有雪花痕迹。

月寒雨手臂扶在护栏上,好半天轻叹一声:

“这座城市是无数人生存的希望,但人多容易吸引进化者袭击,每一次战斗,几百、几千、偶尔几万只进化者聚集,看着多年奋战的同伴倒地,变成怪物,我们只能选择击杀,那些被染红的泥土,都是一段刻苦铭心的战斗。”

“有一次,我和一支小队遭遇一只高级进化者埋伏,还有三千只进化者突袭,我们仅仅七个人,没谁选择逃跑,记得队长说过,‘身后便是家人,唯有一战,无路可退’!”

“救援到了,我奄奄一息躺在河里,他们都死了。”

莫文俯瞰逐渐放大、逐渐清晰的城市,嘴角一笑,这一笑蕴含苦涩,蕴含心酸,蕴含过往。

“守护是世间最难的一件事。”

不等月寒雨言论,他话锋一转,“这里最强职业者是第几阶层?”

“第五阶层,我和白悦兮的老师,加尔安朵女士。”月寒雨不假思索说道:“兰蒂斯存在五种天纹仪式,老师掌握一种,另外四种我就不太清楚了,职业链也不算什么秘密,稍微调查就清楚,比如,天纹仪式‘骑士’,兰蒂斯只有第一阶层‘骑士’,第二阶层‘追击骑士’,第三阶层‘守护骑士’的完整职业链。”

“天纹仪式‘战士’有,第一阶层‘战士’,第二阶层‘猎人’,第三阶层‘格斗家’的完整职业链。”

“天纹仪式‘旅者’有,第一阶层‘旅者’,第二阶层‘冒险家’,第三阶层‘夺宝人’,第四阶层‘守望者’的完整职业链。”

“天纹仪式‘御兽师’有,第一阶层‘御兽师’,第二阶层‘伴生兽’,第三阶层‘召唤者’的完整职业链。”

“天纹仪式‘机械师’有,第一阶层‘机械师’,第二阶层‘神枪手’,第三阶层‘枪炮专家’,第四阶层‘机关师’,第五阶层‘武器大师’的完整职业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