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年关,街上行人锐减,大半个城市冷清下来。
就连一向嘈杂拥乱的老居民楼都陷入了安静,岑月窝在被窝里,难得睡了几天好觉。
冷风萧瑟地从老式排水管道吹过,卷来泥土的尘腥气,她艰难地翻了个身,爬起来关窗户。
“嘎吱”一声,玻璃窗被关上,带起来一小阵风,门边风铃发出“叮铃”一声脆响。
难闻的下水道气味被隔绝,重新缩回被窝,室内电脑上正放着国庆档上线的某部喜剧片,之前因为工作忙一直没来的及看,趁着这几天休息,干脆花19块钱冲了一个月的平台会员,把之前想看的片子全部补全。
岑月这几天过的有点醉生梦死,除了看电影就是睡觉,偶尔饿了就煮冰箱里的速冻饺子。
没了起早贪黑赶稿子出外采的忙碌,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病气去了大半,脸色都好了许多。
电影接近尾声的时候,困意到达了顶峰,打了个哈欠匆匆关掉电脑,便又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时,天光大亮。
除夕前一天,岑月约了中介看房子。
目前住的房子年后合同到期,她不打算续约,下个月转正工资会翻倍,再加上之前添的两次奖金,足够她换一个离园区近且稍微安静点的一居室了。
中介是个将近四十的大姐,拎一把钥匙骑着小电驴带岑月走街串巷地看了好几处房子。
路上尘土飞扬,风扑在脸上,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冷,满脑子都是对搬家后开启新生活的展望。
爬上楼梯,中介从钥匙串里找出一把古铜色小钥匙,插入老旧的门锁,“嘎吱”转了几下,悠悠推开门。
闷抑的霉味扑鼻而来,中介挥了挥面前的灰尘,对岑月说:“别看这个房子旧,但该有的生活设施一点也不少,洗衣机,热水器,空调都有,你看,朝向也很完美。”
朝南的落地窗,阳光和煦又温暖,好像能将皱巴巴的生活和情绪都慰烫开来。
岑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分别看了厨房的采光和通风情况,以及卫生间地漏是否会反水等问题。
中介见她一脸稚嫩,看房经验却颇为老道,瞬间态度也端正了起来,“你再看看房间,这个大飘窗,这个采光,是不是很合心意?”
岑月指了指卧室上方的空调,拿遥控器试着开了下,“空调有点旧,用不了。”
“这个到时候和房东说,房东应该会换的。”
“门锁呢?看着有点不安全。”
“到时候让房东给你和空调一起换。”
岑月点头,“那我们再多看几套,回去再决定一下到底选哪套。”
中介大姐摆弄了下钥匙,思考了下说:“这套各方面看都很不错,如果你真心想租的话,那咱们加个微信,到时候给我答复就行。”
岑月:“好。”
之后又看了几套房子,直到天快暗时岑月才回到临川路,越靠近过年,街边商户就越少,岑月在街角便利店随便买了点关东煮,路灯亮起,落下满身橙黄。
回家打扫完房间,出了一身薄汗,洗完澡出来后,又悠哉悠哉地从冰箱里抽出来片放了很久的面膜敷上,再随手点开一部喜剧打发时间。
因为第二天约了周渝北,所以今晚岑月打算早点睡,不然冒痘化妆也很难遮住。
半梦半醒间,手机铃声突兀地在房间里响起来。
自从上次误接周渝北电话后,岑月即便是再困也要看一眼来电号码和备注。
见是许心姿后,眉心微跳。
“喂,妈?”
电话那头闹哄哄的,但许心姿今天貌似心情不错,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轻快许多,“月月,马上就除夕了,你有没有吃饺子啊?”
对于许心姿这样为数不多的和颜悦色,岑月先是一愣,而后又想起来那满冰箱的速冻饺子,“吃了,每天都在吃。”
“妈妈不在身边,一个人在外面生活怪辛苦的吧?”
岑月抿了抿唇,“还好。”
“今年你都没回来过年,妈妈这两天跟着你二姨一起帮人说媒,认识一个小伙子,人不错,也在临江工作,到时候你们结婚了就一起回家发展……”
岑月闭了闭眼,对于许心姿这样没说两句话就绕到催婚上的行为十分无语,直截了当地表明,“我暂时不考虑结婚。”
“大过年的,您就别费心了。”
挂断电话后,岑月掀了面膜去洗脸,冷水在脸上一浇,困意全然散去。
窝回床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
她微信好友不算多,除了零星几位以前的同学,剩下来的都是部门同事。
工作之后,大家都很少发朋友圈了,估计发了也是分组,很不幸岑月就是不可见的那一组。
划拉了挺久,正准备退出的时候,忽然看到岑至海发的一个九宫格。
照片是双层的半人高生日蛋糕,豪车,和一双儿女,配文是:祝宝贝儿子,宝贝女儿生日快乐。
敛了敛眸,岑月平静地退出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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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大早,天气预报显示今日气温零下九度,多云转晴,夜降小雪。
岑月今天穿的是一件浅粉色不过膝A字裙,搭配白色针织短毛衣,长发柔顺地披在脑后,纤瘦高挑,两道远山眉搭配眼波流转的丹凤眼,说不出的清丽温婉。
出门前,她往包里多塞了好几个暖宝宝。
订的餐厅不远,就在江南区靠海的雾凇餐厅,岑月乘地铁过去半个小时就能到。
一路上侧目的行人不少,更甚至有面孔稚嫩的男大学生上来问联系方式,但被岑月礼貌回绝。
夕阳落到海岸线,余晖洒在金色的沙滩上,天空被染上瑰丽的紫色,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飘着两三渡船,成群的海鸥从东岸飞来,在逐渐暗下来的天空留下一道道剪影。
雾凇楼下停着辆车牌过分嚣张的黑色卡宴,引起一小阵轰动。
岑月心头微动,提步上楼。
露台的海景餐厅布置的是新年主题,闪烁的星星灯围满了栏杆,岑月拎着小包从木梯上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周渝北。
湿咸的海风徐徐吹着,男人没什么姿态地倚在座位上,左手随意支起,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搅动着手边的咖啡。
“不好意思,久等了。”
周渝北拉开座椅,乌眸沉沉落在岑月肩头,温声道:“还好,我也刚到。”
岑月挺不好意思地坐下,粉色小包搁在椅背,细白的手指翻开菜单,“你有什么喜好和忌口吗?”
“我都可以。”
岑月斟酌了下,在菜单上用铅笔勾勾画画,很快点完。
似乎有点意外,周渝北挑了挑眉,视线落在女生白净纤细的手腕上,忽的顿住。
岑月敏锐,视线也跟着落在手腕上,有些疑惑,“周医生,我手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不是。”
男人撩起眼皮笑,“就是在想,那个盒子你打开了没。”
岑月微愣,上次发烧后脑子像是起了雾似的,记忆力比之前衰退许多,病好之后立马又投入紧张的工作中,周渝北送过来的那个手镯,也被遗忘在了那个通勤包里。
岑月如实说:“还没打开。”
“你就不怕,万一我掉包了呢?”男人尾调轻扬,半开玩笑。
静了几秒。
岑月仰脸看他,神色认真,“会吗?”
周渝北唇边笑意更深,“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他松筋软骨靠坐着,身后的夕阳落下地平线,深蓝的海水与天空融为一色,洁白的浪花拍打着金色沙滩。
复古风的露营灯在他侧后方悬着,橙黄光影落进眼底,像星光晕开一样,说不出的蛊人。
点的菜很快上来,只是蝶豆花的蓝莓慕斯不太正宗,岑月有些腻,又点了大杯乌龙果茶。
可能是今晚举办除夕烟花大会的缘故,天黑之后海边的人逐渐多了起来,电视台的值班记者赶到现场,准备直播。
吃完饭后,周渝北提议下去走走。
岑月睫毛颤了下,没有异议。
海水无声地击打着沙滩,他们肩并肩走入人群,远处摩天轮正缓慢转动,脚底沙子柔软,天空月明星稀。
岑月一直觉得散步是件放松又浪漫的事情,可以一句话也不说沉默地向前走,也可以随口夸赞一下今晚的月亮,不用绞尽脑汁找很多话题,不用思考下一句对白是否得体,也不用焦虑是否会有回应。
两个人就这样,在寂静又喧闹的人潮里,听湿咸的海风四处游荡,闲聊着,漫无目的地并肩向前走,连步伐都格外默契。
走到音乐舞台附近的时候,寂静被打断,周渝北的电话突然响起。
周渝北温声:“抱歉,家里打来的电话。”
岑月了然地点点头,周渝北转身去了几米开外,背对着她,接起了电话。
海风湿冷,在人潮的喧闹中,岑月隐约听到他清冷的声音。
“奶奶,您别乱点鸳鸯谱了,我和闻姝都不认识。”
“我明天有好几台手术,真抽不出时间。”
舞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悄然开场,架子鼓在冷风中“咚咚”地响着,惹得现场激情澎湃。
大概是太吵,周渝北又往后走了几步,这一次,岑月再也听不见声音。
小有名气的乐队表演了几首曲目,现场人群聚集在小块空地,跟着舞动,岑月被挤到人群人群中心,然后很巧合地碰到了林意。
“咦,月月!”林意惊喜道:“你也来看烟火晚会啊?”
岑月点头。
现场乐声很大,林意靠近她耳边高声问:“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
“和周医生一起?”
林意一下就猜到,岑月低低叹了口气,这么明显的吗?
简单交谈过后,林意跟随着人群往舞台中心蹦去,岑月站的地方成了外围,她向后退几步,下意识去寻找周渝北的背影。
孤寂的路灯下,男人颀长的背影站在冷风里,风衣下摆被掀起,像两只扑棱翅膀的白鸽。
岑月心情有点复杂,没想到他这样自由恣意的人也会被催婚。
时间过得很快,音乐换了一首又一首,跨年的氛围空前绝后,人声鼎沸。
腕表上的指针上悄声转动,距离新年只剩下最后一分钟,远处高楼的LED灯已经开始倒数。
音乐停了下来,所有人开始倒数。
“59,58,57……”
“10,9,8,7……”
“5——”
“4——”
路灯下周渝北挂断电话,朝她这边走来。
“3——”
“2——”
“1——”
“砰——”
烟花在头顶炸开,阴垂的海岸线被映亮,炽亮的火线接二连三地往天上冲,重重叠叠地在漆黑夜空开出一朵朵绚烂的花朵。
人群在欢呼,拿出手机录像,岑月被挤着往后踉跄了几步,正好挤进周渝北的怀里。
乌木沉香的气味从衣料上传来,他伸手扶了下,“小心。”
被他碰过的肩膀处犹如火烧了般烫人,岑月下意识缩了下肩膀,抬眼看他被镀上一层金的利落侧脸,忽然鬼迷心窍般问了句——
“周医生,要不我们结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入v啦~
会有大长章掉落哦~
预收《春山寄雪》求收藏~
文案—————
商圈资本×白切黑金丝雀
沈归山初见苏以棠,是在江南水乡的旧茶馆子里。
初夏屋里闷热,冗长乏味的谈判间歇,她着绿衣抱一把琵琶进了他的屋。
说是助兴。
悠长曲调伴软语,她就这么盈盈眺来一眼,媚骨天成。
沈归山放在桌面的手指敲了敲,倒是觉得有些意思。
—
后来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沈归山此去江南带回了只乖良温顺的金丝雀。
他为她铺前路,造金屋,捧在手心宝贝得不行。
有人止不住好奇问:“沈爷这回该不会动真情了吧?”
亲信笑回:“哪能啊?咱沈爷多清醒的人呐,这只不过是场美色与权势交易罢了,沈爷你说是不是?”
沈归山掐灭指尖的烟,挺淡地笑了下,并不否认。
笼里的金丝雀没有心,也养不熟。
飞走那天,还装腔作势给他留了封感谢信。
从京城到曼切斯特两天一夜的飞程,沈归山到的那天风和日丽。
女人画了个大红唇懒洋洋地躺在沙滩椅上晒日光浴,沈归山走过去,颀长身形挡了大半的光。
苏以棠摘了墨镜笑得像是盘丝洞里的妖精,“沈先生,好巧啊。”
“不巧,”沈归山弯唇,“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注:①这是一个男见色起意,女蓄谋已久的故事。
②女主狠心事业花,接近男主另有目的,正文会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