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泌阳候

“你说泌阳候进宫了?”收到消息的成贵妃一下子从软塌上坐起来,“他进宫有什么事?”

“还没查探出来,只知道泌阳候今天突然出门,直接就进宫求见了,现在正在皇上那里。”

成贵妃咬了咬唇,“泌阳候喜好玩乐不成大器,一向是不理窗外事的性子,除了陛下宣召从来没主动进过宫,今天突然如此反常,肯定和朱炯有关,他到底想干什么?”

与此同时,皇帝无奈地看着下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舅子,只觉得头都有些大。

“好了,有话说话,这么大人了,你哭什么。”

当年先皇后出嫁后没多久母亲就死了,于是把弟弟接到王府照顾了几年,泌阳候也算是在皇帝眼皮底下长成的,虽然不喜欢他胸无大志,但素日情分还是有一些的。

“说吧,到底什么事?”

“陛下,臣昨日梦见姐姐了。”泌阳候说,“这么久了,姐姐第一次入我的梦。”

话一出,皇帝的动作顿住了,大殿上的空气瞬间凝滞。

姐姐……他说的是王妃啊,皇帝眼前立刻出现了一个一袭红衣的温婉女子,那是他们成婚那天,她移开扇子,灼灼光华现于人前,也让那时的他心跳停了一瞬。

半晌,他发问:“皇后……竟入你的梦了么?她和你说什么?”

“姐姐说她好难过,好想好想陛下也好想好想炯儿,她尤其放不下炯儿。”

他语调悲伤,“陛下身旁有三千佳丽定然不会寂寞,她虽留恋却也知道人鬼殊途,可是炯儿只有她一个亲娘,她牵肠挂肚,不知道炯儿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受人欺负,她就嘱咐我代她看一看炯儿。”

泌阳候边哭边说:“姐姐在梦里说,‘小亭啊,你去帮姐姐看一看你外甥,我一直找不见他’。”小亭是泌阳候的乳名。

“陛下,臣想见一见大皇子,可以么?”他眼巴巴看着皇帝。

“皇后她真如此说?”皇帝问。

泌阳候用力点头,“姐姐是如此交代的。”

“她还说什么其它的了?”

“其它的……对了,还说让陛下保重龙体,不要太过勤勉熬坏了身体。”

“还有呢?”

“还有——”泌阳候似乎在拼命思索。

“她有没有问什么问题,要问朕的问题。”皇帝进一步追问。

泌阳候小声说:“姐姐如果有想问陛下的,自然是入陛下的梦亲自问了,不会告诉我的。”

皇帝一滞,他该如何说,皇后从未入过他的梦,是皇宫的护宫神兽太厉害了进不来么,还是知道了那件事再不愿意来……

“陛下?”泌阳候轻声提醒他,“我可以去拜见大皇子么?”

皇帝深深看他一眼,“你去吧,朕会给你手令。”

“多谢陛下。”泌阳候拜谢。

看着他的背影,皇帝出声,“炯儿突遭变故,心性大变,你做舅舅的……劝一劝他。”

泌阳候一脸惊讶地转身,“心性大变?陛下何出此言?”

皇帝不愿多说,低头看奏章,“你去吧。”

出了大殿,在无人看到的角落,泌阳候愤愤朝大殿的方向呸了一口,“薄情寡义的混蛋!”

……

自从那天听到朱炯的话,对泌阳候的到来谢峦枝就有所准备了。

果然,久违的访客打破了明泽堂的沉寂,谢峦枝看到泌阳候脚步匆匆一脸担忧地进来了。

她远远屈膝行礼,但显然泌阳候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径直去找朱炯了。

泌阳候是朱炯的小舅舅,上辈子朱炯登基之后也一直受到优待,虽然本身才干平平但因为他独特的身份,朱炯还是给了他一个清闲的好位置。

他本人也不是爱惹事的性子,一直安安分分的,与所有人都挺和善,大臣们遇到了麻烦向他求助,他也是能帮就帮,只除了谢峦枝。

很不幸,上辈子谢峦枝就是那个唯一一个被他针对的人,每次见面,泌阳候看她的眼神都嫌弃异常,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凡是她说话,必定要阴阳怪气一番。

原因很简单,他看出了朱炯对谢峦枝若有若无的在意,自家外甥定然不会错,那肯定是谢峦枝这个“男狐狸”为了荣华富贵媚上惑主了,弄得自家外甥膝下空虚。

开始的时候谢峦枝并不知道这背后的关键,只以为他天生与自己气场不和。

直到那次他忍不住挑破,直接买了几个绝色美人还有小倌送到她家,直截了当地让她离皇帝远一些,她这才惶恐地发现皇帝对“谢慕贤”竟有了非同寻常的心思。

当然,这几个美人小倌当天就莫名从她家消失了,皇帝也没有说任何话,但谢峦枝却没办法装作不知道,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于是有了后面她求见朱炯自请离京的事情。

不过虽然上辈子泌阳候对谢峦枝很是不客气,但谢峦枝并不记恨他,她知道泌阳候对她的厌恶全是出自于对外甥的关切,她也根本没有立场去反驳。

她心中默念,“刘侯爷,上辈子对不住,这辈子我不会烦你了。”

想了想她又在心底补了一句,“但倘若这辈子有什么其他俊秀英才入了朱炯的眼,你也再不能赖到我头上来。”

朱炯和泌阳候二人闭门密谈了约一刻钟,出来的时候,泌阳候眼眶红红的。

“殿下,臣……这便去了,你自己保重。”他对朱炯一拜,声音无比悲伤。

朱炯站在门边送他,声音沉沉,“舅父慢走。”

泌阳候缓缓向外走去,这时候,他注意到院子里扫洒的谢峦枝。

“你过来。”他出声喊道。

谢峦枝停下手里的活,不明所以四周看看,指着自己,“我?”

“对,就是你。”泌阳候朝她招手,“你过来。”

谢峦枝小跑到他面前,“侯爷有何吩咐?”

泌阳候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你是殿下身边伺候的?”

谢峦枝点点头。

“殿下身边现在就你和八宝两个人?”

谢峦枝继续点头,“是。”

“八宝我从前见过,你倒是面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峦,是今年刚刚入宫被分来的。”

泌阳候若有所思,他露出一个亲切的笑,从怀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把手伸出来。”

谢峦枝被他这种过分亲切的态度弄得有些不适,她还是更习惯他对她吹胡子瞪眼的样子。

见谢峦枝不动,泌阳候直接把她手拉过来,把荷包塞了进去。

“小姑娘,别害怕,这是给你的赏钱。”

谢峦枝说,“无功不受禄,奴婢当不得这么厚的赏赐。”

“诶,当得,当得,你伺候殿下,怎么会当不得呢?”

泌阳候热切地嘱咐,“你啊,在殿下身边好好伺候,尤其是饮食起居上关注着些,现在夜里风凉,注意不要让殿下受寒生病了,知道么?”

谢峦枝耐心地说:“侯爷放心,这是奴婢分内之事,一定会全心全意伺候好殿下。”

“嗯,看着就是聪明伶俐的。”泌阳候满意地点点头,豪气地说,“你啊只管好好干,亏待不了你,银子什么的绝对不会少。”

这是要打点自己啊,谢峦枝哭笑不得,想了想也不再推辞,屈膝道:“奴婢谢侯爷赏。”

“这就对了嘛。”泌阳候拍拍她的肩膀,“阿峦是吧,好好干。”

回到朱炯面前,谢峦枝注意到原来装手稿的盒子已经打开了,现在空无一物,应当是刚刚已经交给泌阳候藏在身上了。

谢峦枝把荷包捧到朱炯面前,“殿下。”

朱炯看了一眼,“舅父给的?”

谢峦枝点点头,“很大一笔银子,奴婢不敢私受。”

“你收着吧,放心,八宝那里也有。”朱炯说,“舅父做事一贯周全。”

“因为侯爷心中惦记殿下。”

“是啊,舅父惦记我。”可是他却要将舅父卷入这些危险的事情。

朱炯想起母亲在的时候曾经与他说过,舅父既无才干又无志气,“光耀门楣恐怕是没有任何指望了,只盼着他啊能平安顺遂,开开心心过一辈子”。

母亲,你太天真了,舅父身为刘家人又怎么可能躲得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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