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太监凑到黄远耳边嘀咕了几句,黄远皱眉,“他有没有做什么异常之事?比如可有与人说话交谈。”
小太监摇摇头,“没有,他都是拿了饭就走,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我故意和他碰上问了,‘平日来的那个姐姐怎么不见啊’,他就只说她有事。”
黄远摆摆手,“知道了,你回吧。”
当黄远回到内殿,成贵妃问:“我刚才隐约看见你和个小太监说话,是出什么事了么?”
黄远回到:“那小太监是我们的人,他说了件奇怪的事,原本明泽堂的三餐都是那个叫阿峦的小宫女去取的,就是娘娘你选的那个。”
“我有印象,是个很出挑的。”成贵妃说,“她怎么了?”
“前几天开始她突然不来了,改成八宝亲自来取了。”黄远说,“不知是特意的安排还是巧合。”
“本宫总觉得有些古怪。”
或许是明泽堂太安静了,安静到她无法把里面的人与曾经在王府里那个骄纵恣意、高高在上的世子联系起来。
她还记得当年有一次他母亲娘家送了礼物给王府,她看中了一个花瓶便向王爷讨要了过来,结果她不在院子里的时候,他大摇大摆带着只狗进来把花瓶撞碎,美其名曰“狗不懂事”,还说赔她银子就是。
至今想起这件事,成贵妃都觉得脸火辣辣地疼,无比屈辱。
“派个人去明泽堂查探一下,看下那个宫女在做什么。”成贵妃说,“朱炯突然把人留在院子里,肯定是有目的,我怀疑他在让她帮忙准备寿礼。”
她喃喃自语,“难道是……让她做刺绣么?”
“所以是寿宴将近,为了赶工所以才没办法让她出来?的确是很有可能。”他说,“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安排。”
调查出来的结果令他们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他们在做灯笼?”成贵妃好看的眉头蹙起。
黄远解释道:“是的,娘娘,我们的人在院子外头悄悄看到的,院子里堆了许多材料,本来看不出来在做什么,以为是要做风筝,还是那个小宫女问了,问大皇子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大皇子怎么说?”成贵妃问。
“大皇子说是要做灯笼,那小宫女又问做这么多灯笼做什么,而且连底座都没有,样子怪怪的,大皇子又说让她别问那么多,只管做就是了。”
“又说新灯笼上他要画上雅致的图案作装饰,八宝不会书画,所以需要她来帮忙,说这几天杂活都让八宝来做。”
听了黄远汇报来的情况,成贵妃嗤笑一声说:“他根本就是在为万寿节做准备,堂堂大皇子,拉着个小宫女一起偷偷摸摸做灯笼,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
她又疑惑地说:“可是,准备灯笼给陛下作寿礼是不是未免太过儿戏,又不是小孩过家家,他私库里也是有几件好东西的,随便拿出一两件不也比这个体面。”
朱炯被寻到的消息刚刚传回的时候,成贵妃为表姿态,主动就将代管的一批先皇后的嫁妆和私产交了出来,送还到朱炯手上,当时还得了延平帝和皇宫内外的几句赞美。
黄远说:“奴婢有一个猜测,斗胆一说,娘娘听着若觉得错了也不要笑话奴婢。”
“快说。”
“奴婢曾经听故事的时候听人说有一种灯笼是可以飞的。”黄远说到,“形状和普通灯笼差不多,上头是密封的圆圆的,下头是没有底座的只架着一根小蜡烛,只要把蜡烛点燃灯笼就可以飞到天上,夜空里见着很显眼,可以传递军情。”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成贵妃若有所思,“宫宴是晚上,升起一片灯笼,既打眼又新奇,他想到自己可能没办法参加宫宴,所以想用这种办法引起注意,就算陛下看不见,也能被旁人看见,倒的确是个好点子。”
“娘娘,要不要派人现在去——”
“不要,让他做,世子殿下如今也沦落到做这些工匠贱活了,那就让他做个够吧。”
成贵妃颇为愉悦地说:“先不要惊动他,宫宴那天派人在周围守着,他放一个就打一个,宫里不能用箭那就用弹弓,石头打下来,痕迹都找不到。”
“娘娘英明。”黄远奉承道。
“另外你去找些工匠,把你说的这个什么会飞的灯笼做出来,多做一点,上面都写上祝寿的贺词,宫宴时候用,他既然想了这么好的点子,也不能浪费了。”
黄远笑嘻嘻地说:“陛下一定会被娘娘的心意感动的。”
……
朱炯落下最后一个字,《药师经》也抄好了。
他摸了摸厚厚的手稿,对八宝吩咐道:“传信,让舅父想办法求见,过来一趟。”
八宝镇定自若应下,谢峦枝听到倒是一愣,看来朱炯果然是有与外头传信的方式的,只是她没想到,竟然在自己面前这样直接就说出来了,毕竟这可是十分重要且机密的底牌。
他这是把自己当心腹的意思了么?
“阿峦,你听懂了对吧。”朱炯说,“你一向很聪明。”
谢峦枝表现得极为乖巧,“回殿下,奴婢听懂了。”
“若你现在去告密,不仅贵妃,连父皇都会重重地赏赐你,做起来也并不难,只要你冲到院子里大喊一声就行,现在外头肯定有成贵妃的眼线,只要成功了你就再也不用做奴婢了,也不必担心嫁给讨厌的人,说不定还能平步青云,做个官夫人。”朱炯微微笑着,向她描绘着这样美好的蓝图。
谢峦枝轻轻叹了一口气,“殿下何必说这样的话挖苦奴婢,奴婢上次便说过了,奴婢永远不会背叛殿下。”
“殿下这样说,奴婢会伤心的,连八宝公公听了也会难过。”她看向八宝,小声问,“对吧?”
八宝装死,一脸跟她不熟的样子。
朱炯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取而代之是无尽的沉默,定定审视着她,谢峦枝则暗自掐着手指让自己保持镇定。
“我记下了。”他说,“阿峦,我不希望看见那一天。”
待谢峦枝离开,朱炯做了个手势,屋顶一角跳下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
朱炯说:“把话带出去给泌阳候,另外告诉你们大人,最近宫里戒备会越来越严,少联系,如果需要我会主动找他。”
“是。”男子低声应下,动作轻巧消失在窗后。
从他的动静就可以看出,这是个一等一的高手,其实刚才也不过是朱炯临时起意,故意说给谢峦枝听的一场戏罢了。
根本就不需要八宝去传信,传信的人早就在屋子内了,只要谢峦枝有任何不轨之处,她都会被就地格杀。
“八宝,你觉得阿峦是个什么样的人。”朱炯突然问。
“回殿下,奴婢形形色色的人也看了不少,坦率说,聪慧能干的已经是少有了,还要有眼界有气度的更是罕见,而且……”八宝迟疑一下说,“奴婢觉得她是真心的,她不会背叛殿下。”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八宝问:“哪里奇怪?”
“或许是我多想了吧。”
朱炯不愿意说,他总是莫名地觉得阿峦很亲切,没有来由地愿意相信她,这一点……让他觉得十分迷茫乃至惶恐,但又忍不住想要去更仔细地观察和探索。
罢了,他心道,管她什么来历,且在身边放着就是,至少感觉不坏。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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