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也荞白净的脸上头次烫上点热意,听话地转了过去。
谢京拙捞了床头的牛仔裤穿上。随手摁亮房里的灯,踩上了拖鞋:“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我想通了,”祝也荞转过身,“我要为了以后能成为我想成为的人努力学习。”
谢京拙看着一脸认真的小朋友,好笑道:“就想通了?还以为小祝公主起码又得花个四年才能想通。”
“哥!”祝也荞被他这话弄得气鼓鼓的。
谢京拙大手薅了把她头发:“嗯?叫哥干什么。”
“你就会笑话我,”祝也荞仰头看他,“除了笑话我你还会干嘛呀?”
谢京拙应:“老子还会给你做饭洗碗打扫卫生,给你扎头发洗头发给你钱,给你当哥又当爹。”
祝也荞歪了下头,又把头低下去,认真道:“你真好。”
“没办法,”谢京拙拿过她手里的本子,语气漫散道:“被一小孩赖上了。”
祝也荞扬了个笑容,可爱又娇俏:“就赖着你了好不好呀。”
“赖着吧,”谢京拙穿过茶几和沙发,坐到电脑桌前,视线凝在字迹娟秀的本子上:“不让赖也赖十几年了。”
祝也荞走到电竞椅后,始终担心这么晚了还让他帮忙看试卷挺不是人的,解释道:“你以前打游戏房间也不爱开灯,我以为你还在打游戏呢,就拿着试卷进来了。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休息的。”
“不好意思啊,怪我,”谢京拙拿支笔在本子上勾画:“总是不开灯,没让您精准判断。”
“没呢,”祝也荞急了:“你怎么曲解我意思呀。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房间里有月光和昏黄灯光勾缠在一起,谢京拙背对着她,祝也荞看不清他的表情,还在耐心地解释:“你误会我了,我哪是那种人呀,你别误会我。”
谢京拙的哂笑从书桌前传出来。
祝也荞才知道他是故意逗她的。
谢京拙就爱逗她,从小逗到大,偏偏她每次都上当。
祝也荞气急了拍下他的肩膀:“谢京拙!”
“祝也荞,”谢京拙说:“又没大没小?”
“我错了,哥。”祝也荞低着头乖巧认错。
谢京拙回头,拿水性笔的笔盖划了划她下巴,勾勾嘴角:“就没见过比你更乖的。”
祝也荞被笔盖弄得有点痒,闷闷道:“这算是在夸我吗?”
“勉强吧,”谢京拙回头继续看她的错题集,淡道:“不过你在我这里乖点就行,在别人那脾气放大点,别说两句就动不动认错,知道么?”
祝也荞的声音没什么信服力,像羽毛那样软:“嗯,知道。”
谢京拙看着看着错题又回头扫了眼女孩子,她在月色下乖得要命,一点攻击性也没有,真不知道以后离了他,她要怎么办。
轻拧了下眉,他说:“别这么乖,看着就让别人想欺负你。”
“什么欺负?”祝也荞没听懂:“为什么想欺负我?”
“为什么想欺负你?”谢京拙有被她笨到:“你是善于打架了还是有别人都怕的恶脾气了,既然你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不欺负你?”
他扯唇:“祝也荞你脑子可金贵啊,跟公主一样,一年难动一回,哦?”
“你脾气好差呀,”祝也荞嘟嘴道:“真不知道谁以后可以治住你。”
她的调子好柔和,谢京拙顿了片刻,道:“你什么都没有,但你有我。”
“喔。”祝也荞眼睛笑弯了,走到沙发上坐下,脑子里一直在回放谢京拙的那句话,嘴里像咬了颗蜜糖似的甜滋滋。
几分钟过后,谢京拙扫了遍错题集,分析道:“你不会的题都很固定,全是一些中等难度的题,其实就是基础题稍微变幻一下形式,你就不会做了。”
祝也荞语气苦恼:“嗯,感觉很难。”
“不难的荞荞,”谢京拙捞起她今晚做的基础试卷,“你现在就做这个,把基础打牢。”
祝也荞仰着头眨巴眼:“可是只做基础题我还怎么提分啊?”
“祖宗,”谢京拙说:“你还提分,你不掉分就算祖上积德了。”
“……”小姑娘毕恭毕敬地垂下头:“懂啦,再不懂我就是天下第一笨蛋。”
谢京拙嘴欠,吊儿郎当道:“好端端的做什么自我介绍?”
祝也荞听出谢京拙的言外之意,笑着拿试卷敲他的肩膀:“你才做自我介绍呢,哪有你这样诋毁妹妹的啊。”
她力气小,跟蚊子一样,谢京拙懒跟她计较:“打够没?打够了就去睡觉,马上过年了你要是又闹感冒发烧,我又得跟伺候祖宗一样伺候你。”
“你也早点睡,”祝也荞问:“今年过年你还出去吗?”
去年他就跟朋友出去了。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过年,好孤单也好没意思。
“不是有李姨在家陪你?”谢京拙踩拖鞋起身,走到书柜前拿下一本试卷递给她:“非得要我才可以?”
他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祝也荞虽然很想他陪着她,但也不希望自己是牵住他脚步的那一个,遂摇摇头,装作无所谓道:“没呢,你出去吧,我在家挺好的。李姨陪我就够了。”
谢京拙低敛眉:“学习这事急不来,你别太着急,这几天就写写试卷,放松放松。”
“好。”祝也荞笑了下。
“上高中以来没见你跟朋友出去玩过,”谢京拙坐回电脑桌前,打开电脑:“不喜欢班上的女同学?”
跟谢京拙朋友多,走到哪都是人群焦点的性格决然相反,祝也荞很少出去玩,每次出去玩都是跟那个从幼儿园就认识的朋友许颜夏,可惜许颜夏在暑假转去了京市,距离祝也荞很远,两人也很少约到合适的时间见面。
“没,我同桌是个很好的女孩子,”祝也荞说:“但我喜欢在家里。”
在家里有谢京拙的味道,她喜欢呆在有他的地方。
是伶仃生活中唯一的避难所。
“别老闷在家里,”谢京拙想了想:“有时间可以找你同桌玩。去哪都行,卡里的钱不够就跟我说。”
祝也荞哄着他点点头:“知道了。”
“嗯,去睡觉。”
“哥,晚安。”
“安不了,”谢京拙从抽屉里摸支烟出来咬上:“等上完下学期,高三强制住宿,我放月假,不能天天陪着你,得找一个24h陪着你的阿姨。”
这对祝也荞来说是晴天霹雳,心情一下子降到谷底:“不能不住吗?反正你出格的事情也做得多了,不差这一桩。”
谢京拙被逗笑了:“祝也荞你还挺会安排?”
“舍不得你,”祝也荞低音道:“一个月才能见一回,我不喜欢。”
谢京拙眼神动了动。其实不住宿也行,但就是每天早上得早起三十分钟,晚上在上完晚四后回家。
比住宿要辛苦一些。
但这些辛苦,跟祝也荞的难过比起来,似乎都算不上什么。
只是毕竟高三了,他不是天才,随便学学就能拿第一。
谢京拙得靠大量写题学习才能好。
通勤往返的时间如果用在写题上,会更好。
这一年太关键了,他得考上好学校,才能有源源不断的钱养祝也荞。
“我再想想。”谢京拙摘下了没点燃的烟。
祝也荞回到房间。
洗漱完躺在被子里,她在想谢京拙马上要上高三的事实。
那等他上完高三呢,他就会上大学。
谢京拙的成绩好,估计会考到京市去,京市离这里很遥远。
她和他以后也会变得很远。
想到这个,祝也荞喉咙像缠上密不透风的塑料,鼻腔那里酸酸的。
在这个世界上,她最怕的事情就是跟谢京拙分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成了她活着的水分。
祝也荞不能没有谢京拙,她的命从出生就摇摇欲坠,是他在六岁那年的夏天牵住了她。让她的生命得以苟延残喘。
今夜,第一次,祝也荞感受到了危机感。
她忽然开始害怕长大。害怕六岁那夜的雨终有一天会停下,她和谢京拙之间不会再是对方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她会死的。
除夕夜这天,谢京拙很意外地没出去。
祝也荞很惊喜,中午吃饭的时候,笑眯眯地问:“哥,你晚上是不是也不出去了?”
“家里有公主要伺候,”谢京拙懒洋洋道:“出不去。”
祝也荞很矛盾,她一边希望自己不要牵住谢京拙的脚步,但一边又希望他能在过年这天陪在她身边。
去年除夕夜他跟几个朋友去飙车,她真的很担心,却又不敢打电话怕影响他开车,但又实在忧心忡忡,只好在寒风里站在门口等着他。
最后的结果就是她在凌晨两点多等到他,她却感冒发烧了,春节期间一直躺在床上,谢京拙守在她身边照顾。
思绪回拢,祝也荞扒了口饭,表情有些凝重:“有个事想跟你说一下。”
谢京拙坐在餐桌上,长臂撑着下颌看手机,懒懒散散的:“请讲。”
“……”祝也荞:“我认真的。”
“嗯,”谢京拙抬起头,“小祝公主请讲。”
祝也荞有点不想开口,但为了他好只能说道:“就是你住宿还是走读那个事。”
“怎么了,”谢京拙说:“你不是让我走读?”
“还是别了,”祝也荞语气假装轻松:“我上网查了查,也去问了几个朋友,走读的话比较影响你,你还是住宿吧。”
“不是一个月见一次不开心?”
“还好啦,”祝也荞摇头:“这些都比不上你能够轻松一些。”
谢京拙的心脏像被小猫爪子使劲踩了一轮,嗓音淡淡:“真想好了?”
“想好了,我大了,也不用你还像小时候那样陪着我了。而且如果不是高二不能住宿,我也去住宿好了。”
谢京拙愣了下:“你不是很讨厌住宿,就喜欢走读,呆在家里吗?”
祝也荞想说家里如果没有你,也没什么意思,又担心他会因此不选择住宿,笑了笑:“现在大了吗,有些想法也改变了。”
谢京拙考虑了会,吃完饭祝也荞在擦桌子,他拿起碗筷去厨房,看着她,说:“那哥就真住宿了,到时候请个阿姨,她也能整天照顾你。”
祝也荞舍不得,心口像被针扎似的疼,但为了谢京拙好。
她戏做全套,柔软地一笑:“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好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