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谢京拙的劝慰,祝也荞原以为这事大概就这么过去了吧,那些臭男生的话,她就当没听见。没想到两个月过去,明明都穿上了统一的校服,她还是时不时听到一些很难听的话。
当然是背着她讲,可总是有意无意地传到耳朵里来。
那些男生祝也荞不愿意搭理,他们更起劲,说的话也更恶心。
其中带头的那个男生叫陈行,家里有钱,在班里有很多拉帮结派的朋友,听说他还认识一个高三的学长许绥,那个学长打架进过警察局,打起架来不要命。在校外也认识一批职校或者没上学的混混,这种人就不能招惹。
祝也荞有时候受不了想把这事告诉谢京拙,但她见过陈行和那个学长走得近,两人看上去关系不错。班里的陈行小弟们都说许绥罩着陈行,所以陈行才敢在高一年纪里称老大。
祝也荞就不想把这事告诉谢京拙了,她知道他一定会为她出气,可他不一定打得过那个学长。她不想他受伤。
这天是国庆假期收假的第一天,祝也荞来生理期,体育课上了一半真上不下去了,跟老师请假。
这老师很好,顶着烈日跟她讲:“回教室休息吧,注意身体啊。”
祝也荞点点头,弯唇说好。
回教室路上,手机震动。
J:【肚子还疼么】
祝也荞拿校服挡住手机,脸色虚弱:【本来不疼的,但上体育课,上着上着就疼了,我请假回教室了】
高二(7)班上自习课。
一男生坐窗边,明目张胆摆弄手机:【你生理期上什么体育课?现在知道疼了,自己受着吧】
教室里鸦雀无声,安安静静的。
他忽然起身,拿杯子去饮水机。
饮水机咕噜咕噜冒点轻微的动静。
不少人抬头。
倒也不是因为饮水机响。
而是因为接水的人是谢京拙。
学校里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京海一中是什么等级的名校,夸张点说考进来就一只脚迈进985了。
以前从来没人能每回考试都得第一,偏偏谢京拙自进校以来就没跌过第二。
他学习好,人长得帅,性格也野,不少女生喜欢他,告白的不计其数。男生也乐意跟他交朋友,比如高三那个叫许绥的,时不时就来班里叫谢京拙去打球,谢京拙没答应过,人不乐意。
在很多道盯着谢京拙的视线里,属周柠书的眼神最热枕。她不明白大夏天的谢京拙干嘛打热水,打热水就算了,他还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包红糖水。
这可太奇怪了。
没几分钟,周柠书起身了,拿着水杯往饮水机的方向走。
班里围着饮水机那块的视线就更多了。
周柠书长得漂亮,是校花级别的人物,追她的人不少,她谁也不搭理,就喜欢特立独行的谢京拙。
谢京拙拧着眉泡好红糖,一道身影落在边上:“你给谁泡红糖水呀。”
谢京拙烦得很,语气闲闲:“还得跟你报备?”
周柠书被驳了面子,也不恼,笑着摇头:“没,就随口问问。”
谢京拙端着杯子下楼,好巧不巧又撞见巡视的教导主任。
这主任叫钟建华,是个雷厉风行的主。
谢京拙倒好,跟没看见他似的,继续端着杯子下楼。
“欸,谢京拙,”钟建华挺着啤酒肚,皱眉走过来:“现在上课你打算去哪儿啊。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任了?”
“怎么没有,”谢京拙漫淡道:“又没瞎。”
钟建华当了这么多年主任,是真拿这种学生没办法。
学习第一名,闯祸也第一名。不好不坏的,没个定性。
“那你端杯子给谁送关怀啊?”钟建华没好气,“早恋了?”
“嗯,恋了,”谢京拙懒得跟他扯,端了杯子往高一教学楼走,撂下一句:“您想知道就跟着来。”
钟建华气得不行,当然也没跟着去。
谢京拙这么坦荡,想必也没早恋。
他去高一教学楼,一定是去找高一的妹妹祝也荞。
随他去吧。
瞅着少年远去的背影,钟建华扭头进了办公室。
喝杯枸杞降火。
J:【你生理期上什么体育课?现在知道疼了,自己受着吧】
祝也荞慢吞吞收了手机,走到教室门口,听到了陈行的声音:“欸,那个女的,你到底搞到手没。”
肚子疼得厉害,她却有点不想进教室了。
外头太阳烈,在门口踌躇十几秒。
里面的声音悉数收进耳朵里。
“搞到手了啊,昨天还摸了。”
陈行:“牛逼。但我就喜欢祝也荞那款,胸大,摸起来爽。”
“人小仙女似的,能让你得手啊?”
陈行:“怎么不能让我得手啊,她巴不得我摸呢。”
也许是肚子太疼,祝也荞受了两个多月的委屈,今天实在是不想受下去了。
一股热气直冲脑门,她攒着弯眉推开教室后门,迎面撞上教室里几个坐在讲台上的男生。
那几个男生见她进来,皆是一愣。
陈行坐在中间,祝也荞望着他,心脏因为愤怒扑腾扑腾跳个不停,一字一顿:“我跟你不熟,你以后要是再胡说,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旁边的男生手臂撞了撞陈行,笑道:“人小姑娘要对你不客气呢。”
陈行面子上挂不住,也跟着笑几下,嚣张极了:“祝也荞你还能怎么对我不客气啊。”
祝也荞从小到大都温顺,没跟人起过冲突,更别说跟这种坏男生起冲突。
她喉咙发干,强装着镇定:“我去告诉老师,也可以去报警。”
“哟,还要报警呢,我对你做什么了啊,”陈行歪头道:“我是上手摸你了啊,还是操.你了啊?”
祝也荞下腹坠得沉重,嘴唇都在抖:“陈行,你有本事再说一次。”
陈行:“我说祝也荞你胸那么大是被人摸大的吧。被人操.爽不爽啊。”
“怦——”的一声,教室后面的门被强行撞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冲过来,谢京拙黑着脸拎着陈行的校服领子,拳头就这么狠狠招呼过去。
这一拳用了十足的力气,陈行脸色见了血,牙齿飞出来一颗。谢京拙当然嫌不解气,踹了脚桌子,把人抵在墙上殴打。
一拳又一拳,毫不手软。
教室里另外的男生也没人敢上来,刹那间局面非常血腥和混乱。
陈行前几十秒还能还手,过了一分钟就再无还手之力,被打得直哼,语气恶劣如昔:“你他妈谁啊。你知不知道高三年级老大许绥罩着我啊。敢打我……”
谢京拙浑身温度降到零点,戾气全扩散出来,抓着他又拖到地上:“许绥跟老子提鞋都不配的东西。还他妈罩你?”
血腥味混着热气传到空气里。
陈行被揍得奄奄一息。
另外两个男生见情况太差,大着胆子来拉谢京拙。
谢京拙一人一脚,把两个男生踹开。身体里的暴力分子在凝固,他好像听不清楚外边的声音,只记得刚才在门口听见的那句激发他暴戾的话。
风很热,燥得心底郁着的那口气停不下来。
不知道是哪个男生在惊呼:“别打了,再打就闹出人命了。”
谢京拙心里有数,揍人的时候全是避着那些鉴伤部位,他喘着气把陈行拎起来,摔到墙上,冷声道:“放心,死不了。”
祝也荞没见过这种场面,更没见过谢京拙揍人。
她吓得呆在那儿反应不过来,没过两分钟人越来越多,走廊和教室被围得水泄不通。
有好多人来拉谢京拙,根本拉不动。
他手上沾了血,还是一个劲在揍。
直到,教室里响起一个颤抖的女声:“哥。”
至此,谢京拙收了手,看向旁边站着的那个白着脸的祝也荞。
他把陈行拎到祝也荞面前,语气凶煞:“道歉。”
陈行被揍得两眼冒金星,他没见过打架这么凶的人,别说他一个人揍不过,就是来十个人都揍不过。
嘴腔里冒着浓郁的血,牙齿也掉了一颗,陈行盯着祝也荞,只得求饶:“对不起。”
谢京拙手上的力气没减:“你做错什么了?”
陈行被抓得呜呜直叫:“我不该开她黄腔。”
教室里各种声音都有,谢京拙像看垃圾一样松开了陈行,人倒在地上,他狠踹了脚:“我妹妹你也敢乱开黄腔。就这么想死啊。”
钟建华是在五分钟后赶来的。
谢京拙把搁在地上的装着红糖水的杯子给祝也荞,叮嘱她喝完,便进了办公室。
围着的人群被老师散开。
空气的血腥气久久不散。
祝也荞担心谢京拙出事,急得连肚子疼也顾不上。一向柔软的她冲进办公室,办公室里好多人,校医也来了,祝也荞指着坐在椅子上包扎的陈行,嘴唇发抖:“他这两个月一直在开我黄腔,班里很多人都可以作证,我哥不是无缘无故打他的。”
谢京拙耳朵捕捉到关键词,脸上的戾气更重了,恨不得刚才揍死那个烂人就好。
“好好好,”有女老师拉着祝也荞,“我们知道了,会秉公处理好的。你先去上课吧。”
祝也荞巴巴地看着谢京拙。
“去上课。”谢京拙说。
祝也荞转身出去了,回到位子上一口气把红糖水喝完。
握住杯子的手指递着经久不息的热,胸口还在大幅度地喘气。
第二天结果就出来了。
谢京拙和陈行都停课一周,下周一起在国旗下检讨。
前者毕竟打架,虽然伤情在医院里鉴定的级别很低,但还是记了大过处分。
课是上午就停了,下午祝也荞放学,火急火燎回到家里,刚好撞到谢京拙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宽阔手掌上贴着纱布。嘴角也划了道口子。
肯定是打架的时候误伤的。
祝也荞的心脏跟着泛疼,放下书包朝他跑过去,抓住他的手:“疼不疼。”
谢京拙垂下鸦羽似的漆睫,甩开她的手,没理会。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周遭围绕冰冷又凶戾的空气。
祝也荞知道他为什么生气,抿了抿唇角,坐到沙发上。
谢京拙懒得理她。
小女孩像小时候那样拉了拉他衣角,继续开口,声音软软的:“你别生气了,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你给我道什么歉?”
“那你不是生我气了吗?”祝也荞叹口气,耐心地哄他:“好了好了,以后发生这种事我会告诉你的。不会再像这次一样瞒着你了。好不好?”
谢京拙嘲弄地笑一声,又不理人了。
祝也荞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那个人跟高三那个学长认识,我怕你打不过他嘛。”
谢京拙蓦地侧头看她:“老子为了你,能打不过谁?”
祝也荞垂头,拿了他的手放到眼前:“怕你受伤啊,这不就是受伤了吗?”
谢京拙冷拽着脸:“你有病。”
“我是有病,”祝也荞轻轻说:“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所以我不希望你出事。也不希望你受伤。一点点也不可以。”
“那你不会告诉老师?”谢京拙望着她,语气冲得吓人:“就这样让他开你两个月黄腔?”
“可是我告诉老师的话,你肯定又会知道啊,”祝也荞吸吸鼻子:“你知道了的话就会找他打架,我不想你打架,打架会受伤,会疼。我不希望你疼。”
“我说你怎么喜欢那个笨狐狸呢,”谢京拙嗤道:“你们两个的笨蛋程度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祝也荞破涕为笑:“干嘛呀你,它很可爱。”
“我知道你笨,但你笨得很惊世骇俗啊祝也荞。”谢京拙峻厉的面色好了些,朝她伸出手:“过来,我看看,打架那会有没有误伤到你。”
“没有。”祝也荞乖极地把手伸过去。
伸到一半又收回,她跪在沙发上,在灯光下检查谢京拙那张帅脸有没有受伤。
检查完脸,又仔仔细细地检查手臂。
“差不多行了啊,”谢京拙问:“你今天作业写完了吗?”
“还没有,”祝也荞心虚地说,“我担心了你一下午,赶紧就回家看你怎么样了。”
“我能怎么样啊,”谢京拙横她一眼:“少担心些有的没的。”
“可是你得停课一周,”祝也荞道:“还记大过处分。周一还得做检讨。我真感觉我一直在拖累你。”
“第一,这事跟你没关系,是我看不惯他,”谢京拙散淡道:“第二,如果今天这事换了别的女生,我应该也会揍他。只是可能下手没这么狠。第三——”他认真地审视祝也荞:“咱们俩这关系,说不上谁拖累谁。因为你是我妹妹,我们是最亲的人。懂么。”
祝也荞小幅度地点头:“懂。”
“行,”谢京拙点头:“以后别再让我听见你说拖累我。你再说我就像揍他一样揍你。”
“你别揍我呀,”祝也荞睁着圆圆的眼睛:“我以后不说了还不行吗?”
谢京拙态度冰冷:“看你表现。”
祝也荞为表听话,笑着起身:“那我现在去写作业啦。”
“去。”
祝也荞忙不迭点头,小跑着进卧室。
走到门口听见谢京拙叫她:“所以你前两个月闹那出也是因为他?”
祝也荞站在原地,不情不愿地吐出一个嗯字。
谢京拙低低操了声。
祝也荞怕他又跟她生气,马上说:“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谢京拙忽地打断她:“我们小祝公主这两个月受委屈了。”
祝也荞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抓着衣服抿住了唇角。
心底软软的。
“我的错,”他低声说:“是我没发现。”
祝也荞扭过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呀。”
小姑娘眼底红红的,谢京拙坚硬的心脏酸成柔软的一片。
他把她叫回来,这么大了不方便抱,揉揉头发,盯着她清澈的眼:“这种事以后要是再有第二次,我就把你和你的蠢狐狸一起打包扔出去。”
“……”祝也荞小声说:“你把我扔出去,爸爸妈妈会寒心的。”
“我是亲的,你一个领养还没挂在户口本的,”谢京拙笑了:“他们是疼我,还是疼你?”
“……”祝也荞说不过他,闷闷道:“那你打包我的时候记得拿一个粉色的袋子,我喜欢粉色的。”
“要不要再跟你打个蝴蝶结?”
“还是别了,”祝也荞说:“弄这么漂亮待会真被别人捡回去了。”
谢京拙尾音上扬嗯了声:“总比没人要,风餐露宿好吧?”
“不,”祝也荞看着他,认真摇头:“哥,我只要你。别人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