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慢是被祝也荞拉下楼的。
“干嘛呀干嘛呀也荞,”林听慢还不忘多看高二那帅气学长两眼,“就谢京拙,我们学校好多女生喜欢他呢,你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什么叫我不喜欢,”祝也荞一口气没上来:“慢慢,他是我哥!”
这时候的她,还未曾设想过有一天,她对他的感情会大胆又禁忌地变质。
“什么,谢京拙是你哥哥吗?”林听慢震惊地瞪大双眼,“就跟你相依为命的哥?”
祝也荞紧紧下巴,嗯了一声。
“家里放着个这么帅的哥,”林听慢难掩羡慕:“为什么我没有。”
祝也荞手机叮咚响一声。
J:【小没良心的,跑哪去了】
祝也荞握着手机,堵在胸口的气没消。
她其实挺怕谢京拙,他凶她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
她害怕。
就像家里小辈害怕大人一样的畏惧。
哪怕他只比她大一岁。
但祝也荞把谢京拙当哥,既怕他又爱他。
她在六岁和他在雨里拥抱,生命从那刻就连在了一起。纵容没有血缘关系,她和他都明白。
祝也荞和谢京拙分不开,是比亲兄妹还亲的存在。
最难过的那几年,她和他一起睡过地下室。
他小,她比他更小。
两个小朋友互相取暖,互相为对方活着。
林听慢:“那既然你哥来了会不会骂你啊,你这么晚了还没回家。也荞,对不起啊。”
“没事的,”祝也荞拽紧书包带:“你回家吧,我去找我哥了。”
林听慢说了声好,转身往公交车站台的方向走了。
留下祝也荞一个人在原地。
谢京拙窝着点火。
祝也荞这么晚了居然还在外面晃。
手机消息也不回。
他抓着个破公主玩偶的袋子下楼。
路灯亮九尾巷的一路,小姑娘站在路灯下,穿着他买的白色裙子,黑色小皮鞋,头顶戴了个发圈,也是他给她挑的。
他妈的,就跟带女儿似的。
谢京拙见了祝也荞火气就消了一半。
偏偏她火气还在,就只会跟他窝里横,软绵绵的调子装老虎:“你不守信用,答应了我又毁约,就是约了女生打台球呀。”
祝也荞说完这句话也有点虚。
没人知道,她其实是恶人先告状,怕谢京拙生气她这么晚不回家。
今晚她跟他都有错,那还不如她先出击。
博一个主动性。
谢京拙低眼皮撩着她。
他生得高大,肩膀宽阔地立在这,昏黄灯光侧在影子上。浑身浸泡的那股痞气收起来,冷硬毕现。
祝也荞抓着手指,受不了他这么凶,打算认错了,他把手里的袋子给她,“你不是喜欢这个什么破公主娃娃,今晚我是来拿这个。”
打台球只是顺便。
“是狐狸公主,”祝也荞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真的是狐狸公主啊?”
谢京拙把袋子收回去,转身走了:“是狗公主。你别要了。”
祝也荞眼巴巴地拽住他校服衣角,“哥,我错了,下次放学了就回家。你把狐狸公主还我吧。”
“什么叫还你?”谢京拙扯唇角,“这你买的?”
“我哥给买的。”祝也荞语气柔软。
谢京拙火气全消了,把所谓的狐狸公主给她:“也不好看,长得跟笨蛋一样。”
“哪有,”祝也荞把心爱的公主从袋子里拿出来,抱着它左看看右看看,放在唇角上亲了口,心都要萌化了:“好可爱呀。”
谢京拙拽着祝也荞回家,懒得跟她废话。
回到家里陈姨没在,她今天请假休息。
谢京拙:“想吃什么?”
祝也荞坐在沙发上抱着粉色的玩偶玩:“都可以。”
谢京拙知道她吃饭挑剔,又重复一遍:“到底吃什么。”
祝也荞沉默三秒,说:“蛋炒饭。”
谢京拙嗯了声:“先去写作业,待会好了叫你。”
祝也荞抱着狐狸玩偶起身,走到他身边。
“又怎么了祖宗。”
“没怎么,”祝也荞拿狐狸公主的爪子蹭了蹭谢京拙的手,“今天我不该说你不守信用,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为了帮我拿狐狸。”
谢京拙笑了:“从小到大,你冤枉老子的次数还少了?”
“……”祝也荞嘟囔:“谢京拙。”
“别没大没小,”谢京拙扬眉:“叫哥。”
威慑力十足。
“嗯嗯嗯知道知道,”祝也荞不敢跟他横,拿了狐狸公主进屋:“那我先写作业了。”
“还不写打算留给我写?”
祝也荞乖软地摇摇头,进卧室后写起作业。
写到一半手机滴答一声。
J:【可以享用了小祝公主】
祝也荞肚子早饿了,忙不迭放下作业快步走出去。
谢京拙弯腰拿橱柜的碗,闲闲问:“要兔子的还是猫的还是鱼的。”
这些兔子碗小猫碗小鱼碗的第一批都是祝也荞上小学时候买的,其实这会大了她用什么碗都行,只是谢京拙还按以前的习惯添置碗筷。
所以家里的碗就没有素净的,全是一些可爱的卡通图片。
“小鱼吧,”既然他都这么问了,祝也荞弯弯眼睛:“今晚没有如约去看它们。”
“你少阴阳老子。”谢京拙拿了个恐龙印花的碗,装了一碗刚炒的蛋炒饭放桌上。
“没阴阳你,”桌上的女孩子低头绑着头发,白皙的小脸皱成一团,“你想多了。”
“你最好是。”
谢京拙自己拿了个海大的碗装蛋炒饭,端到桌上慢条斯理吃起来。
两个人的碗放在一起对比鲜明。
她的小,他的大。
祝也荞见怪不怪,低头吃了一大口饭,说:“以后别叫我小祝公主了,我都大了。”
“你怎么大了,”谢京拙问:“比我还大了?”
祝也荞乖乖摇头:“没有你大。”
“那你就还是小祝公主,”谢京拙起身添饭,蓝白的校服穿在他身乖戾不逊,碎发落在乌黑眉梢,挺拔的身形看起来是那么具有安全感,窗外有风吹过,掀起校服一角,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身,添好饭后他站在厨房里,睥睨她:“一辈子的,知道么。”
能一辈子当公主是多么快乐的事。
祝也荞听话地点点头,期望道:“那你一辈子都是我哥。”
“不然呢,”谢京拙拿饭走到餐桌旁,“你还想当我哥啊。”
“我是女孩子。”祝也荞端庄地说。
谢京拙嗯了声:“帮你绑了这么多年头发。我能不知道?”
上一年级那会,祝也荞特笨,扎头发也不会。
那时候谢京拙也小呀,他还是男孩子,怎么可能会这个。
但看见小姑娘哭得眼眶通红,拿着皮筋递给他,哭着说:“哥哥,老师说得绑头发,不绑会扣分的。我不会怎么办。”
他也只能去学。学会了教祝也荞绑,她笨手笨脚地学不会,谢京拙没什么耐心,就帮她绑。这一绑就绑了好几年。直到祝也荞四年级才学会。谢京拙才卸任小祝公主的发型师这一艰难职责。
“我现在会绑头发了。”祝也荞吃完饭,拿纸巾擦擦嘴。
“是,我们小祝多聪明,”谢京拙语气吊儿郎当:“绑头发学了四年就学会了。”
小姑娘低下头不吭声了,眉眼乖顺地抿着唇角。
一副想说点什么又欲言又止的受气包模样。谢京拙偏头哂笑了下,拿起她碗筷去厨房:“作业写完了吗,待会送过来检查。”
“快了。”
“今天第一天上课感觉怎么样?”
祝也荞想也没想就回答:“很好。”
谢京拙打开水龙头洗碗,水声沙沙浸满池子,随意问:“哪里好了。”
她在身后,不假思索地应:“因为有哥在啊。”
初三那会他上高一,两人分校,特别难受。
谢京拙心脏像被抓了把,很柔软。
祝也荞写完作业,敲谢京拙的门。
一道懒洋洋的嗓音抛过:“进来。”
祝也荞拿作业给他,谢京拙检查作业的时候,她坐到橙黄色的沙发上,脖颈后仰地看天花板,百无聊赖。
倏尔,今天在台球馆看到的一幕跃于眼前。
祝也荞鬼使神差看向谢京拙。
少年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地没干透,空气里传着股洗发水和沐浴露的清香,和她用的同一款。
他穿了件黑T,手捏着她的试卷,拿笔看得认真,肩膀后侧的肩胛股突出地鼓起,嶙峋又硬朗。
从她这个视角看不到他的五官,只能侧面看到男生浓密的睫,在房间昏黄灯光的晕染下微卷翘的分明。
祝也荞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她哥长得很帅的呢。
大概是上一年级的时候,只要到了下课时分,就会有很多女生跑过来见来接她的谢京拙。
谢京拙确实长得好看,那种痞痞的劲,帅得很迷人。
以前还不算太明显,也就是刚才在台球馆见到那么多漂亮女生围着他,她才彻底意识到,他真的很招人。
……
谢京拙给她批完作业,祝也荞拿作业往门口走,手握上门把手,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生理期快到了,这两天注意点。”
“喔,”她脚步顿住:“知道。”
“家里东西还够用吧?”
祝也荞低声回:“够,年初买的还没用完。”
谢京拙抓了把头发,起身:“行,你睡觉吧,明早七点起,赖床就揍你。”
祝也荞回瞪他一眼:“你揍死我就没妹妹了。”
“那不是更好?”谢京拙踩拖鞋去客厅拿冰可乐,勾勾唇角:“小拖油瓶没了,还挺省事。”
祝也荞默了默,忽然问:“哥,你会不会真的觉得我是拖油瓶。”
谢京拙一愣,瘦削冷薄的手指卡住可乐罐子,指尖轻松抵开,有气泡沿着冒出来,滴在皮肤上冷气卓然,他低撂眼皮:“不会,没有你我那年就真跳了。”
仰头喝了口可乐,谢京拙喉结一滚:“所以,我的命写的是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