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了一样让那些带着一种黑暗美丽的九月天变得可以忍受的重要东西,那就是仰泳减轻了我腹部的疼痛。为此,当我仰面往后游时,我必须把头深深地埋进水里,仰头看着水底,一段时间里屏息划水。当我在激流和波浪中睁开双眼时,我倒着看到了海峡水中那越变越深的黑暗,它在我的内心唤醒了一种和爱情之痛截然不同的无限的感觉。
因为海水在岸边突然变深,所以有时我能、有时不能看见海底,但是我仰面看见的这个色彩斑斓、神秘、浩瀚的世界,既让我的内心充满了生存的快乐,也让我感到了自己的渺小。有时我会看见生锈的空罐头、汽水瓶盖、张嘴的黑色贝壳,甚至是古时候留下的船只的幽灵,我会想起历史和时间的宽广以及自己的微不足道。在那样的时候,我会发现自己在爱情生活中喜好炫耀和看重自己的那一面,明白自己的这个弱点也在加深被我称之为爱情的痛苦,我的心灵会因此而净化。重要的是,成为在我身下摇荡的这个无限、神秘世界的一部分,而不是我忍受的痛苦。我也会感到内心里那平衡和幸福的魔鬼喜欢充满在我的嘴巴、鼻子和耳朵里的海水。当我带着一种对海的沉醉,仰面不停地划水时,腹部的疼痛几乎会消失,那时我会发现自己对芙颂怀有一种深切的怜爱之情,我会想起在自己的爱情之痛里有许多对她的气愤和恼怒。
看见我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倒着游向一艘慌乱拉响汽笛的苏联油轮,或是市内渡船时,茜贝尔会在码头上使劲地又蹦又跳地叫喊,但多数时间我是听不见这些叫声的。每天有很多市内渡船、国际油轮、运煤的货船,以及给海峡边上的饭店运送啤酒、梅尔泰姆汽水的驳船和快艇从海峡经过,而我总是极为危险,甚至像挑战那样地靠近它们,因此茜贝尔想禁止我在别墅旁边的水里仰泳,但又因为知道这能减轻我的痛苦,所以她也无法坚持。听茜贝尔的建议,有些日子我会独自去安静的海滨浴场,风平浪静的一些日子则会去黑海边的希莱,有时我会和她一起去贝伊考兹后边的无人小海湾,我会把头埋进水里,让思绪带着我一直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随后,当我上岸躺在阳光下,闭上眼睛时,我会乐观地想到,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其实是每个带着激情恋爱的认真、有尊严的男人都会碰上的。
惟一奇怪的是,过去的时间没有像对所有人那样让我的爱情之痛停止。和茜贝尔在寂静的夜里(只能听见远处一艘驳船发出的甜美的拍水声)为了安慰我所说的那些话相反,我的痛苦就是没有“慢慢”地过去,这让我俩都很沮丧。有时如果我把这种状况看做是大脑结构或是精神残缺的一个产物,我就会认为自己终将摆脱痛苦,但因为我让自己表现得像一个对母亲——天使——情人救星的怜爱过分依赖的弱者,因此我也无法永远坚持这种观点。于是,多数时间为了不陷入绝望,我会努力相信自己可以用仰泳来战胜痛苦。但我也非常清楚我在欺骗自己。
9月里,我不仅瞒着茜贝尔,也瞒着自己到迈哈迈特公寓楼去了三次,我躺在床上拿起芙颂曾经触摸过的东西,用读者知道的方式自慰了。我就是无法忘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