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心理医生给予的勇气,我欺骗了自己,愚蠢地认定自己的病症已经减轻,我跃跃欲试地想去那些长时间禁止自己走入的红色街道走走。经过阿拉丁的小店,闻着儿时和母亲去购物时走过的街道和商店的气味,头几分钟里让我感觉那么好,以至于我认为自己真的不惧怕生活了,我的病症也减轻了。带着这种乐观的情绪,我错误地认为,自己也可以在不感到任何爱情之痛的情况下从香舍丽榭精品店门前走过,一切都已恢复正常。然而仅仅远远地看见精品店就足以让我的脑子一片混乱了。
原本就是一触即发的痛苦,瞬间让我的灵魂变得一片漆黑。带着立刻找到一个缓解办法的希望,我想到芙颂可能会在店里,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脑子一乱自信心减弱后,我穿过了马路,朝橱窗里看了一眼:芙颂在那里!瞬间我差点要晕倒,我朝门跑去。正当我要进门时,我明白自己看到的不是她,而是她的一个幽灵。有人接替她在那里工作了!瞬间我感到自己将无法站立。我在夜总会、宴请上跳舞度过的人生,现在让我感觉难以置信的虚假和庸俗。在这个世界上我应该和她在一起,应该拥抱的人只有一个,我人生惟一的中心在另外一个地方,用那些粗俗的消遣徒劳地欺骗自己,对我、对她都是不敬的。订婚后我所感到的悔恨和复杂的负罪感,现在达到了一种无法承受的程度。我背叛了芙颂!我必须只想她。我必须尽早去那个我能够最接近她的地方。
八到十分钟后,我躺在了迈哈迈特公寓楼里我们的床上,试图找到芙颂留在床单上的味道,我想在自己的身体里感觉她,我仿佛想变成她。她留在床上的味道少了,也淡了。我用劲搂着床单。当痛苦无法忍受时,我伸手从茶几上拿起了玻璃镇纸。芙颂的手、肌肤和脖子上那种特殊的味道留在了玻璃表面,那味道美妙地撞击到了我的嘴里、鼻子里和肺里。闻着这种味道,把玩着镇纸,我就这样在床上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据我后来的推算,镇纸是我在6月2日那天送给她的,为了不让她的母亲起疑心,就像我送给她的许多礼物那样,她也没把镇纸拿回家去。
我告诉茜贝尔,我的心理咨询花了很长时间,我没坦白任何事情,医生不能给我任何帮助,我不会再去找他,但我感觉自己稍微好了一点。
去迈哈迈特公寓楼,躺在床上,找一件物品消磨时间,对我还是有所帮助的。但过了一天半,我的痛苦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三天后我又去了那里,我躺在床上,就像把一样新奇的东西塞进嘴里的孩子那样,我拿起芙颂触摸过的另外一样东西,比如一把沾满了各色油彩的油画刷,轻轻地放到我的嘴巴和肌肤上。我的痛苦依然平息了一段时间。而另一方面我在想,自己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就像一种毒品,我对于那些可以给我安慰的物件产生了依赖,而这种依赖对我淡忘芙颂没有任何好处。
但因为我不仅对茜贝尔,仿佛对我自己也隐瞒了去迈哈迈特公寓楼的事,因为我装出一副从未两三天去一次,每次在那里待上两小时的样子,所以我感觉病症正在慢慢减轻到一种可以忍受的程度。刚开始我看这些物件的眼神,不像是一个收藏家,而像是一个看着药的病人,比如说我外公留下的帽子架、芙颂戴在头上扮演小丑的这顶圆筒红帽,或者她穿过的这些母亲的旧鞋子(她和母亲的脚一样大,都是38号)。因为这些让我想起芙颂的物件可以缓解痛苦,因此我需要它们,但同时当我的痛苦缓解时,它们又会让我想起自己的病症,因此我想逃离这些物件,逃离那个家,我乐观地认为自己的病症已经减轻了。这种乐观给了我勇气,我带着喜悦,也带着痛苦幻想着,我将重新回到原有的生活中去,不久我将能够开始和茜贝尔做爱,然后我会和她结婚,开始一种正常而幸福的婚姻生活。
但是,这些乐观的时刻不会持续很久,不到一天,思念就会变成一种痛苦,两天后则会变成一种无法忍受的煎熬,那时我又需要去迈哈迈特公寓楼了。一走进房间,我会去找一样让我想起和她并排而坐的乐趣的东西,比如茶杯,一个被遗忘的发卡,尺子,梳子,橡皮,圆珠笔,或者在母亲扔在这里的物件里找到的一些芙颂曾经抚摸过、把玩过、留下她手上味道的东西,我会让和它们有关的记忆一一重现在眼前,以此来扩充我的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