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的灯被向春按亮了。
余展陵站在卫生间的门边问,“你回来了。”
没有应,温向春用背影对着他,动也不动。
“我打过电话你手机关机,去哪里了?”
“没去哪里。”冷淡的回答。
余展陵皱了下眉,按了下突然痉挛起来的胃,“你说有话要跟我说的,说吧,现在。”他咬牙控制着,不让声音发颤。
但温向春却沉默地走向了卧室。
余展陵只好又跟过去,“你这到底怎么了?”
“我没怎么。”
温向春把包丢在一旁,兀自在黑乎乎的房间中间站着。
胃里越发抽搐起来了,余展陵的头上冒出冷汗,他伸手扶住墙,稳了稳声线又说,“你下午说要离婚,我现在是回来听你的理由的。”
他要理由。
他居然问我要理由?
难道搞外遇,要和初恋情人复合的人,是我吗?
温向春静静地看着前方的一片虚无,“我没有理由。”
余展陵皱皱眉,“那你为什么还……”
“算了展陵,我现在很累,不想谈了,我想早点休息。”
正当春准备转身上床时,背后忽然传来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只见余展陵单腿跪地,人已经摔到地上去了。
“展陵!”
半扶半抱地把余展陵拉上了床,春拧开床头灯一看,余展陵满头大汗,整张脸痛楚地扭在了一起,她再将目光往下移,只见他两手紧紧地掐在胃上,膝盖也全都缩上来了。
温向春知道他这一定是胃痉挛了,她立刻拨开他的手,用自己的手为他按摩起来。
“你放松一点,调整一下呼吸,慢慢来,”她稳定自己的情绪安慰他,手里也不停着,但他的胃跳得很激烈,恐怕仅仅是这样的按摩无效,“展陵你等我一下,我去拿药,再烧点水,马上就来。”温向春拉开棉被给他盖上,接着就跑去烧水,找药。
可是拉开平时放药的抽屉,里面只剩了一堆的空壳,她明明几天前刚买来备用的药好像也不见了,她又跑回房间,“展陵你身边带药了吗?”她在他身上的外套翻找了一阵,没有,厨房里的水壶响起了水开的哨声,她又跑出去,关火,倒水,把热水袋灌上,边走边在热水袋的外面包上一条薄毛巾,打开棉被,把热水袋放在余展陵的胃部上,告诉他,“你先用这个捂一捂,我下楼去买药,很快就回来。”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了,高仪将车缓缓停下。
车窗前,斑马线上的行人陆陆续续的经过,高仪摇下车窗,将头侧到一边,让疲惫了一天的身体微微地享受一下入夜的凉风。
原先在副座上睡着了的雅之这时醒了过来,他皱着眉,撑着手从座位上坐了一些起来,他的动作显得很无力,脸色也充满倦怠。高仪担心地看了他一眼,问,“醒了?
雅之嗯了一声。声音也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高仪心里一叹,接着问,“肚子饿吗?”
“……不饿。”
“刚刚晚饭时你就说不饿不肯吃,可现在都这个点了,你无论如何都得吃一点。”
雅之不响。
于是高仪又换成商量的口吻说,“要不你吃块糖……”
“我说了我不饿。”
轻轻的反驳,却透出雅之特有的坚持与执拗。
高仪不响了。
过了一会儿,又传来高仪满是无奈的抱怨声:“不吃不吃,等下要是饿出毛病来看你怎么办!”
雅之跟什么也没听见似的,睁着一双寂静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车窗外那闪烁着霓虹灯的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
不饿,一点也不饿,现在他什么都吃不下,哪怕只是光想一想吃这个字,就觉得胸口堵的慌。
下午去接妈妈的时候,本来妈妈是不准备让他去看父亲的遗体的,但到了那里,雅之提出了要求。他们在警官的带领下,来到了停尸房。当工作人员拉开像大型冰柜一样的抽屉时,雅之整个人都打起哆嗦来。父亲的脸,随着黑色尸袋的拉链口被打开,一点点地显露出来。
不可能感到害怕的,因为那是自己的父亲,是自己的亲人,即使他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面,即使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很冷淡。雅之感到了一阵致命般的晕眩。
“去殡仪馆火化前可以让遗容师好好化化妆的。”
当时,大概是见了雅之过度惨白的脸色,工作人员好心地安慰了他一句。
高仪因此立刻就把雅之拉出了停尸房。
母子俩一同站在黑暗而幽静的过道里,谁也说不了话。即使这里喷洒过味道浓重的消毒水,却仍难以掩盖尸体的那股特有的恶臭味,他们都感到呼吸困难。高仪还以为雅之一定会接受不了,但很快雅之就很平静地对她说,“我们走吧,妈妈。”
只是,当他们走出大楼门口时,迎面刮来的一道大风,竟令雅之差点往后摔去。他喘着大气,脸色发青,揪着胸口剧烈地咳嗽着,高仪过来扶他,却被他甩开了。
雅之没想到爸爸是这样离开的。
在回国之前,妈妈只是跟他说爸爸出了点意外,而在回国之后,她也一直对他隐瞒详情,直到刚刚,他到了公安局前来接她时,她才告诉他父亲是被人杀害了。
“警方也很重视这件案子,所以你不用担心,案子一定很快就会破的。”
“那又怎么样?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
“雅之,我是担心你的身体……”
雅之感到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到了停车的地方,他就赶紧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他仰靠在车座上,紧闭双眼,汹涌地喘着气。
对面的红灯仍在亮着,行人继续在穿越马路,此时,夜色深重,城市冰冷。雅之忽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涌,他把头由车窗上收了回来。高仪立刻发现到他的不对,“怎么了雅之?”
雅之拉开座位前的储物柜,动作迅速地从里头抓出了一个呕吐袋,打开,低头吐了起来。
听到他一阵强过一阵的呕吐声,高仪的眼睛红了。她叹口气,转过身,从后座上拿来了一瓶水。
红灯变了。
不远处的斑马线上,又重新聚集了新的一批行人。那里面,站着温向春。
终于,雅之停止了呕吐,白着一张脸他把头撤离了呕吐袋,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吐气。高仪递上水瓶给他,“怎么样,好点了么?”雅之没应,接过水漱了漱口,接着就又靠着休息了。高仪把脏的袋子接过来收好。这时,后面的车再次按响了喇叭,高仪重新驶动了车子。汽车带着一缕轻风缓缓地开过了斑马线。雅之与春彼此错过。
温向春买了药回到家时,发现余展陵已经睡着了。
她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他,接着去摸了摸被子里的热水袋,还是温的,而他的胃好像已经跳动得不那么厉害了,她重新帮他把棉被盖好,再转身出去给他倒水准备吃药。
回来时,发现他又开始有些翻动起来。
“展陵,”她轻声唤他,“我把药买回来了,咱们吃了药再睡好吗?”
余展陵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白雾,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
温向春扶起他的头,把药片放进他的嘴里,接着把水杯放在他的唇边,“来,喝水,慢慢的。”
见他把药吞下后,温向春再小心翼翼地放他回床上,给他拉好被子,“好了,现在睡吧,等明天醒了一定会好起来的。”
余展陵躺在枕头上,看着她,一时间有些茫然,很快,他在她的额头上发现了什么,“你的头怎么了?”他指着她的头问。
“啊?”温向春闻言把头往回缩了缩,接着又拿手拨了下刘海,“没怎么。”
“给我看一下。”余展陵支起身,拿手拨开她的头发,看到那里肿起个大包,上面还有丝丝血痕,他皱眉,“怎么撞到的?”
温向春摇摇头,拨开他的手,“真的没事,你快躺回去睡吧。”
“向春,”余展陵看着她,“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温向春默默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要说吗?不说吗?如果要说,又要怎么说,说多少,需要全盘托出吗?春不知该怎么办。而另一方面,她是真的觉得累。下午撞了车后,一个人在农田那里等了很久的拖车,在等的过程中,头又痛,心又很烦,好不容易回到城里后,又被修车的师傅毫无道理地漫天要价了一番。当时,她看着那个对她的车指手划脚嫌七嫌八的男人,真想对他吼一句“要是是辆好车的话还用得着你来修吗!”但结果她什么也没说。她默默地坐在店外面等着把车修好,把钱付掉,再开上车回家。可是回到家后,家里除了冷冰冰的家具,什么也没有,她就又跑了出去,一个人在大街上瞎逛起来。天黑了,她走进一家餐厅,给自己点了一大堆菜,可那些菜摆在那里,她一口都没动。
那时,她突然想起自己在高中时第一个暗恋上的一个男生。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留言啊,花花啊,乃们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