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初升起,伴随着麻雀的叫声,梁笙长长的睫毛像是刷子一样轻微颤动,于下一秒,她的双眼睁开。
没有任何防备,她的目光骤然撞进另一道目光里,于眼眸之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其中混杂着惊讶,茫然以及无措。
路林修抬起双手,在梁笙看不见的头顶处,发出“啪”地一声。
梁笙耳边落下一道淡淡的声音,“有一只虫子。”
路林修慢条斯理地直起身,他用手掌心抚平自己的衬衫,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淡然开口道:“想睡就多睡一会儿,早饭我来做。”
梁笙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她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脑袋从一片空白转为清醒,静静地看着路林修收拾他睡过的地方。
忽然,路林修抬起眼来,对上梁笙看着他的目光,语气中带着询问:“嗯?怎么这么看着我。”
梁笙倏然收回自己的目光,她迅速起身,慌乱中摇了摇头:“不用,我不睡了。早饭我来做。”
她连忙从床上下来,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她的脑袋里乱成一片。
路林修低着头收拾床铺,没有抬头看她,“你休息着吧,一会儿我出去做。”
梁笙动作没停,路林修把东西收拾好,起身拦住正要去厨房的梁笙,“你去做的话,我妈会说我对你不好。”
路林修眉毛跟着一挑,轻声了一笑,语气里带了几分玩味:“梁笙同志,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在我妈面前表现的机会?”
梁笙顿了顿,随后黝黑的瞳仁染上笑意,软糯柔和的声音自唇腔发出:“路营,我也会担心阿姨对我的印象不好。”
“这你放心,我妈不会介意。”路林修脸上的笑意加了几分,“毕竟,在我家,饭都是我爸做的。”
所以这是家风?值得继承!
梁笙没和路林修再争,她去院子里检查她的土地,查看土壤有没有冻害。这里的天气总是不太稳定,早晚气温差异太大。
她拿起锄头,把地里新长出来的杂草除去,锄头砸进土壤中。脑海里浮现出昨天晚上路林修说的那些话。
也许是她不能习惯这么快的发展,又或者是她自己太小心,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李爱萍和路径醒来,路径早上有看报纸的习惯,李爱萍也不打扰他,帮着梁笙在外面除草。
李爱萍面容柔和,她笑眯眯地看着梁笙:“笙笙,我听说你不识字?”
梁笙拿着锄头的手一顿,随即看向李爱萍,坦然地点了点头,“我确实是不认识字。”
现实一点来说,如果不是因为路林修相比适婚对象大太多岁数,同龄人剩下的也都是些二婚,以他这样的家庭和条件,在这个年代,梁笙是够不着的。
梁笙正揣摩着,就听李爱萍说:“你不用紧张,我没有嫌弃的意思。人最重要的是品格,如果有那个条件,没有人愿意不识字。”
李爱萍生怕自己说的话会冒犯到梁笙,她收敛了音量,声音变得愈发柔和,“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学也不晚。”
“以现在的发展趋势来看,一个人如果不识字,有人在身边倒没有什么大事,一般家里人有识字的都能解决,但是总要有能力去解决一些基础的问题。安南就是老师,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多问问她。”
梁笙知道李爱萍的好意,她笑着点了点头,眼睛弯成月牙,“阿姨的意思我懂,我会慢慢学起来。”
李爱萍听到了梁笙的答案,脸上的笑意更深,两条法令纹陷进去,更显柔和。
路林修做好早饭,李爱萍和梁笙走进去,他做了几碗清粥,做了几张鸡蛋饼,将简单的早餐摆好。李爱萍拍了一下路林修的肩膀,夸赞他:“儿子,有前途,妈没白教你。”
路林修面无表情,把筷子递到李爱萍手里。对上梁笙看过来的目光,恍然一笑,似乎是对李爱萍有些无奈。
梁笙看着路林修身姿挺拔,脖子上还挂着围裙,眼底藏不住笑意。她总觉得这场面,就像是看到将军拿起了绣花针一样。
李爱萍和路径商议着去梁笙家提亲的事,李爱萍一边催促路林修:“要是没有什么大事,你就把假给批下来。我们老两口也不能长时间住在这儿,打扰你和笙笙。”
路林修没有立即应下来,他朝着梁笙看过去,是在询问她的意思。
梁笙察觉到路林修的目光,她眸光一顿,开口说:“我没有任何意见。”
得到了梁笙的答案,路林修直说:“那我今天去部队把假给批了,明天就能动身。”
李爱萍想到路林修的行为,瞪了他一眼,提醒他:“对了,你给我注意一点,什么臭毛病,没结婚就给我规矩一点。”
路林修苦笑不得:“妈,昨天我打了一晚上地铺,睡的我腰酸背痛,到现在都觉得浑身不舒服。”
李爱萍狐疑地看着他,半信半疑:“还有点人样。”
梁笙心里憋着笑,她抬眼看了一眼默默吃着饭不说话的路径,有点好奇,以路径的性子是怎么追上李爱萍的。
–
路林修请好了假的当日很快就从部队回来,开始准备要去拜访梁又年准备的东西。四个人从家属院离开,从轮船辗转到火车。
梁笙坐在卧铺,火车晃动着,开始整理行李。上一次坐火车,还是和江珺一起来家属院,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她就要回去。
路林修从另一节车厢过来,他推开火车车厢门,站在梁笙面前。
梁笙的视线缓缓上移,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她听见他清冷的声线响起,他问她:“你怕吗?”
梁笙疑惑地看向路林修,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她。
路林修缓缓蹲下身,不再是以身高的优势俯视,而是换了一种角度,和她平视:“我听江珺说,你小的时候,吃了很多苦,她对你不好。”
他口中的这个她,指的当然是梁又年。
“你害怕回去见她吗?”
梁笙听到路林修的问题,忽地一声轻笑起来,没有回答,反而反问了他一句:“那路营想怎么办?”
路林修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梁笙见他沉吟,没有立刻回复她。良久,路林修掀了掀唇角,带着什么都不能做的无奈:“我只能带你走,给你更好的生活。”
一切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梁笙的目光撞进路林修的目光之中:“你想什么呢,我才不怕。”
路林修忽然张开双臂,但他顿下来,目光深沉又带着刻意的隐忍,他轻轻问了一句:“笙笙,抱一下吗?”
梁笙眸光中本能地浮现出了疑惑地神情。她想到两个人现在的关系,也没有矫情,冲着路林修点了点头。
路林修一把将梁笙拉入怀里。陌生的气息忽然靠近,在空气中转变熟悉,弥漫衍生成另一种香甜。
路林修的双臂贴在梁笙的腰身,却也刻意保持距离,他轻拍着她的背,是无声的安抚。
梁笙忽然心乱如麻,藏在路林修身后的脸不禁涨红,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到六零年代的人,她接受过开放先进的教育,但是在这一刻,也因为一个人笨拙而小心翼翼的靠近而脸红。
路林修松开梁笙,他一直盯着她,目光也没有丝毫要转移的意思,梁笙的呼吸声不禁加重。
路林修富含磁性地声音忽然夹了笑意,刻意中多了几分漫不经心,全然没有刚才询问她能不能抱她时候的小心翼翼:“笙笙,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梁笙葡萄一般的眼睛倏然瞪大,她强行扯了一抹笑出来,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反问他:“有吗?”
梁笙面容平淡冷静,可是她能够感受到全身的灼热,脸已经烫红了耳根。
路林修怎么会这么妖孽,一会儿小心翼翼带着邻家男孩的稚嫩,一会儿又多了成熟男人的霸道和刻意。
即便是自诩看过原著,梁笙也有些招架不住。
冷静。
梁笙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在路林修的注视之中,淡定地接受了他砸来的那一个“有”字。
梁笙抬手做出扇风的动作,再也经不住路林修的注视,眼神躲闪:“就是太热了而已。”
路林修嘴角弧度越来越大,偏偏又是一脸严肃,说的正经至极:“两个人抱在一起确实会传递热量,那我以后注意。”
梁笙觉得自己的脑袋骤然炸开,她怔怔地看着路林修,无法控制地沉沦。她眼神躲闪,强行转移话题:“对了,阿姨知道我原来是珺哥的童养媳吗?”
路林修看着梁笙疯狂逃避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你放心,有关你的情况我已经都说过了。”
他一字一句道:“出身不是任何人能决定的,我爸妈他们知道这个道理。门当户对这样的事情,在我们家,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是什么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旧社会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