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威死了。
死在手术台上。
手术没到半小时就失败了,那个活生生的男孩变成了苍白僵硬的尸体躺在推床上,那张早上还带着微笑对他打招呼的脸此刻什么表情也没有,永远闭上了眼睛。
上手术室前他还那么勇敢地对自己说:“我会努力的,殷医生,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慕秋茫然地把目光转向旁边守着爱子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的家威母亲,还有拼命抑制着自己的伤心,劝说着妻子的丈夫,只有陡然佝偻的身躯才显示出中年丧子带给他多大的打击。
护士小姐瑟缩在一边,有几个已经红了眼眶。
家威的母亲忽然冲过来捶打着慕秋,嘶哑着声音吼着:“还我儿子来!……你杀了他!杀了他啊……我的儿子啊……我的家威啊……早知道就不让你做手术……还能多活半年……我的儿子啊……我也不要活了啊……你还我家威……还我儿子啊……”
慕秋痛苦地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任她打骂,耳边又响起刚才在主任办公室里主任气急败坏的吼叫:“什么新手术方案!简直是杀人方案!殷医生,你要为此负起责任!如果病人家属追究责任的话,你就准备好吧,病人的手术方案是你定的,我早就说过太冒险了,可你就是不听!这样无视上级的领导是要出问题的!……”
可是……直接杀了家威的又是谁呢?
连手术室的麻醉师安淇都忍不住抱怨:“那也叫手术!打开腹腔不到十分钟就划破了腹主动脉,鲜血流了一床一地!做到这样也真够本事了,一进来就一股酒气,呸!我还以为是谁打翻了酒精瓶子呢……”
家威的手术根本没失败,而是还没来得及做。
他死于失血过多,一个几乎是荒谬的原因,哪怕一个实习医生上台也不会犯的错误,更不要说是外科主任了。
唯一的原因是他宿醉未醒,是他昨晚刚和医疗器械的代理商讨关于病区马上要买的仪器,回家太晚。
至于为什么要到晚上讨论,那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家威的父亲用力拖开了失控的妻子,还向他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殷医生,内人太激动了……请你谅解……你为家威所做的,我们都记在心里,尽管手术失败了,我们还是很感激你,你已经尽力了……这次又找了主任亲自执刀……是家威运气不好……是我们没福……还是要……谢谢你……”
他再也说不下去,用力地搂住妻子让她在怀里痛哭。
慕秋机械地鞠了一躬,满嘴的苦涩,他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没用了,家威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自己又能做什么呢?什么也不能做了……
彩绮这时出现了,只瞥了现场一眼,就开始指挥着先给家威母亲打了一针安定,腾出间病房让她休息,然后着人把家威的尸体推到太平间,其余的护士小姐各回岗位,然后走到他面前,低声说:“殷医生,你没事吧?”
慕秋摇摇头。
“那请你把家威的死亡病历整理一下,你是他的管床医生,这是你最后该为他做的。”
慕秋带着恍惚的微笑开口:“写死亡病历吗?我该写什么呢?写死因是手术时划破了腹主动脉吗?”
“殷医生!”彩绮的声音变得严厉,“请你不要这样,这只不过是例行公事,希望你能调整好自己的心理状态和承受能力,毕竟这是你为家威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慕秋低下头:“对不起。”
“你没什么好道歉的,我们都知道,责任不在你。”彩绮把病历放到他怀里,“干活吧。”
整整一天,慕秋都坐在办公室里,等他整理完病历的时候,已经超过下班时间了,他疲累地站起来,把东西整理好放进抽屉,走出房间。
值班护士看见他站起来打招呼:“殷医生,走得好晚,又加班吗?”
“嗯,”慕秋茫然地点头。
“脸色看上去不太好,请早点休息。”
“谢谢……”
慕秋乘电梯到楼下,通往出口的大门已经关上了,他只有从停车场绕个大圈子。也许是早过了下班时间,一路上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他的影子被昏暗的路灯拉得很长很长。
停车场里也没有几辆车,他心不在焉地经过时,突然有人在黑暗中唤了一声:“喂,医生。”
慕秋仿佛被打了一下似的,跳起来望向声音的方向,雷炎叼着一根烟倚在粗大的柱子旁,今天例外地没穿病号服,而是一身闪亮的黑色皮衣,紧裹在高挑匀称的身体上,散发出粗犷的男性气质,要不是一条腿上还打着石膏,根本看不出他实际上是个住院的病人。
他欣赏着慕秋的目瞪口呆,“怎么?我这么英俊,让你看呆了吗?”
慕秋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冷淡地就要从他身边走过,雷炎一把拉着他的手臂,眯起眼睛看着他:“喂,不理人是没礼貌的喔。”
“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慕秋无力地说。
“对于今天的事,你没有什么要说明的吗?”他玩弄着口中的香烟。
“是啊。”慕秋认命地说,“你不说我倒还忘了,对了,还有你……你也来找我算帐了吗?没错,就是我害的!是我害死了家威,你要打可以动手……我就差被你打了。”
“看样子你也很有觉悟了嘛。”雷炎‘噗’地一声吐掉口里的香烟,把他推向身后:“别废话了,上车!”
慕秋踉跄了一下,惊讶地看着面前一辆魄力十足的太子车,连他这个从来对机车没什么研究的人都看得出这车的不一般来,雷炎想干什么?
雷炎从他身边走过,用不太灵活的伤腿笨拙地跨上了车,回头不耐烦地说:“你磨蹭什么?上车啊。”
“你……你要带我上哪儿去?”慕秋迟疑地问,要打他的话,在这里就可以了不是吗?
“怎么?不敢啊?”雷炎嘲笑地说,“还是要我抱你上来?”
他讥讽的口吻彻底激怒了慕秋,他横下心来,去就去,大不了被他打个半死,也许,rou体的痛苦还能暂时缓解一下他满心无法发泄的悲伤……
咬了咬牙,他走过去,比雷炎还要笨拙地爬上了机车的后座。
“抓紧了,否则掉下去我可不管。”雷炎发动了机车,慕秋不由自主地一把抱紧了雷炎的腰,十指紧扣在他的小腹上。紧接着,他感觉到身体猛地一震,好象飞起来一样地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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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的市郊公路上,只有一辆车在飞驰,骑士把速度加到了几乎是危险的地步,远远看去,黄色的车灯就象一颗流星在大地上划过优美的痕迹。
第一次完全感受到速度的慕秋不得不全身紧贴在雷炎宽阔的背上,对方的热力透过皮衣一阵一阵传到他身上,男性特有的体味混合着淡淡的烟味渗入鼻中,竟是那么地好闻。
他手指下雷炎强健的肌肉随着呼吸起伏着,不管怎么说,雷炎都是一个健康的,魅力十足的男人,这样的好男人竟会是混黑社会的,真叫人不敢相信。
更叫人不敢相信的是,慕秋心里涌动着一股奇特的暗流,他竟有些希望,这条路再长再长些,最好,永远骑不完……
或者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吧……
因为……抱着他的感觉真好啊……好象什么事都不用担心,天塌下来都有身前的这个男儿为他挡着,可以完全信赖一个人的感觉,那种只要把自己交出去就可以放心依赖的感觉……
紧紧地抱着他的感觉……真好啊……
慕秋不由把自己的脸紧贴在雷炎的后背上,心底里不知什么地方被温柔地撩动着,使他真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他用最后的克制力压抑着自己想哭的冲动,自嘲地想着:还没有堕落到真的在一个男人面前哭起来的地步吧,毕竟,也许他下一秒种就会把自己打得鼻青脸肿了。
雷炎在一个没有任何拐弯标记的岔路口突如其来地拐下了公路,颠簸的路面震动着两人,雷炎看上去悠然自得,慕秋可是被狠狠地震了几下,张大嘴半天才在他的耳边叫道:“你违反了交通规则!”
“那是啥东西?”雷炎不屑一顾地说。加大了油门。
一股新鲜的,带着腥味的风强劲地吹过,慕秋使劲睁大了眼睛,远远地看见了夜色中模糊的海面,天空灰暗的云随着劲风飞快地移动着,雷炎再次加快了速度,海风卷起细小的沙砾打在身上,带来轻微的疼痛。
“到海边来干什么?”慕秋大声问,雷炎耸耸肩:“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他操纵着机车从没有路的山坡上一冲而下,慕秋害怕地闭上了眼,几乎以为自己要一头栽进海里去,可是没有,车轮在柔软的沙滩上打着转,停了下来。
“喏,下车。”雷炎头也不回地命令他。
慕秋依言下了车,双腿被风吹得僵硬麻木,他一边艰难地活动着一边嘲讽地说:“这地方真不错,你以前经常来吗?在这里打死了人就往海里一扔,什么线索也没有,是不是?”
雷炎靠着车身站着,在狂风中点着了一根烟,吸了两口:“你从一开始就认为我要打你一顿的吧?”
慕秋冷笑着站在他面前:“不然你还有什么贵事吗?老大?”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想让你失望。”雷炎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猝不及防地挥起右拳,结结实实地打在慕秋肚子上,慕秋感觉呼吸仿佛一下子被夺走了,五脏六腑全移了位,他一头栽倒在沙滩上,急促地喘着气。
有什么热热的东西顺着眼角慢慢地溢出,在他意识到之前已是泪流满面,心中继续有团说不清的情感在涌动着,他拼命想抑制住泪水,可是没有用,泪水顺着面颊流到沙滩上,渗入细沙中,和同样苦涩的海水混为一体。
“可恶……可恶……”慕秋没有意义地哽咽着,苍白的手指紧紧抓住前胸的衣服,心口象被刀子割开了,脆弱的心脏裸露在外任人欺躏,而他只能看着,无能为力地看着,就象……家威死的时候……
雷炎吐着烟圈,无动于衷地站在旁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慕秋压抑的哽咽终于变成了哭喊,“他不该死的!不该死的!要不是我的话他不会死的!是我害了他!是我!要不是我提出什么手术方案他根本不会死!”
他跪倒在沙滩上痛哭失声,象要把自己的悔恨传达给天国的死者:“是我不好……我要是能坚持下去就好了……家威不该死的!是我杀了他!我是杀人犯!是我杀的!……我杀了他……我坚持要自己主刀就好了……是我杀了他……我怕……是我太懦弱了才害了他……他不该死!他那么年轻他不该死的!……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呀……”
慕秋语无伦次地说着,在沙滩上摩擦的双颊被粗糙的沙砾磨出了细小的血痕,他浑然不觉地依旧蜷伏在沙滩上,哭喊着,狂啸的海风转眼就把他的声音刮得无影无踪。
“家威……家威啊……”他喊着家威的名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猛然,他摇晃着起身,踉踉跄跄地扑向面前冰冷的海水!在他跌入海水的一刹那,咸涩的海水淹没了他的口鼻,窒息的痛苦传遍他的全身。
慕秋跪倒在海水之中,颤抖得更加剧烈,死是怎么样一种感觉呢?他呼吸不到空气了,每一个细胞都在本能地渴求着空气,渴求着活下去,但是……没有……没有空气来挽救他……
他不想死,想活下去……可是他呼吸不到空气了……
他不想死啊……
家威死的时候一定也是这样的感觉吧,他也不想死啊……
那么鲜活的生命,那么青春的少年……他本不该死的啊……
“哗啦”一声,有人粗暴地把他的头拉出海面,黑衣的煞神俯看着他,声音冰冷得吓人:“我带你到这里来,可不是让你死的!”
慕秋木然地看着他,呆滞的目光又好象在看着别的什么地方。
是家威所在的天国吗?
“喂,你听见了没有?”雷炎摇晃着他瘦弱的肩膀。
“是。”慕秋眨了眨眼睛,泪水和着海水一起流下来,“家威死了,他得到了永远的平静,而我,得到了永远的痛苦……他不该死的……”
他忽然拼命挣扎着要逃开雷炎的手臂,两人在海水里纠缠成一团:“他不该死的!我告诉你!他不该死的!是我害了他!是我害死他的!你不相信吗?是我害死他的!我再跟你说一遍!是我害死他的!你听见了没有?!你不是想打我一顿吗?你打呀!打死我最好!我现在情愿去死!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雷炎有力的双臂紧紧把他的身体圈制在自己的怀里,慕秋只稍稍安静了一下,又激烈地摇着头:“放开我!让我死在这里!是我害了家威,我要为他偿命!你们不是也说血债血偿吗?让我死在这里!我要给家威偿命!放开我!放开我!”
带着烟味的双唇突然压了上来,堵住他的嘴,也同时堵住他的哭喊,慕秋愣住了,泪水迷茫的眸子向上看去,看见近在咫尺的,比天上的星还要明亮的雷炎的眼睛。
和他的人一样霸道的吻落在他唇上,轻巧地吸吮着他的唇边,待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嘴时,灵活的舌尖侵略地进入了他的口腔,舔舐着他娇嫩的上颚,挑逗着他畏缩的舌头。
雷炎的双臂还在抱着他,低下头如饥似渴地吻着他,慕秋只感觉到那种窒息的感觉又来了……可是……为什么这次的感觉竟是如此甜美……他张开嘴好象要吸入更多的空气,却引来了雷炎更加火热的一波攻势。
渐渐的,他开始笨拙地回应了,小小的舌尖羞怯地探入对方的口腔,雷炎立刻感受到了,热情似火地搅动着他,把他抱得更紧。
慕秋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自动地环绕着雷炎的背,拉着他更加地向自己靠近,他沉入了几乎无法思考的眩晕中,一阵一阵从未尝过的快乐正传遍全身,他不想放弃,只想抱着雷炎,把这一刻延长下去……
雷炎终于停下了,他稍微离开了一点,端详着慕秋清秀的脸,还茫然不知出了什么事的慕秋喘着气,脸颊泛红,伸出粉红的舌尖舔去唇边残留的液体,然后,抬起眼睛看着他。
那么可爱的表情使得雷炎几乎立刻扑上去,他强力按捺下冲动,一把抱起慕秋,往岸上走去。
突然被那么抱起就走,还处于失神状态的慕秋赶忙抱着雷炎的脖子以免掉下去,他就势把头枕在雷炎的肩窝,心里还是一片迷乱:
出了什么事?
雷炎吻了自己吗?
自己也回应了他?
他们接吻了吗?
一般来说,接吻之后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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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海边一间小小的木屋中,忽然闪起了火光,透过窗户映在沙滩上,分外地温暖。
慕秋呆呆地坐在墙角,出神地看着雷炎在忙碌着,他在眩晕中被带到沙滩的木屋旁。雷炎熟门熟路地打开门,把他放下后,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简易炉中的木柴,好象有些受潮了,不是那么容易点着的,他低低地咒骂了几句,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回来时拎着机车上的油桶,把油浇了一点在火上,火蓬蓬勃勃地燃烧起来,小屋立刻充满了热力。
他回身从一边的柜子里翻找了几下,拽出一条毯子扔给慕秋:“喏,披上吧。”
慕秋被他弄得一惊:“啊,谢、谢谢……”
他穿着被海水浸湿的衣服的确很不舒服,尤其是海风吹到身上时简直象钢针刺骨一般,他笨拙地拉过毯子围在身上。
“小傻瓜。”雷炎一步走过来,不由分说地解开他的衣服:“你见过穿着湿衣服烤火的吗?快把衣服脱下来!”
“不要!不要!我自己来就好!”慕秋意识到他的举动后,吓得脸都白了,死死抓住领口不放,湿润的黑色眼睛惊慌地看着他,声音也变得结结巴巴:“我……自己……来就—就好了……我自己来!”
“随便。”雷炎出乎意料地没有勉强他,站起来走了。
慕秋长出一口气,刚才他还以为这个家伙终于露出狼尾巴,要霸王硬上弓了哩,虽然他行动不便,但是论体力,自己决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在这么僻静的海边,就算他不怕丢脸地大声呼救,也不会有人来救他的。
衣服还好办,湿透的裤子全贴在腿上,不伸直双腿是无法脱下来的,慕秋提心吊胆地借着毯子的掩护,艰难地脱下了裤子。战战兢兢地往雷炎那边望去,他已经脱下了身上的黑色皮衣,裸露出强劲有力的上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露在毯子外面的白皙的脚踝。
慕秋立刻把全身都缩进毯子里,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有什么举动逗引得这头大尾巴狼色心大动,今晚就上了来。
果然果然!他起身向自己这边走过来了!慕秋全身都紧张地戒备着,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那高大的身影对他来说几乎是半夜的恶魔。
雷炎伸手拿过他的湿衣服,一边挂在炉火前一边调侃地说:“既然你觉得穿着湿内裤比较舒服,我也就不勉强你脱了。”
被他那么一说,慕秋才惊觉自己的内裤湿乎乎地贴在下身上,的确很难受,但是要在这个家伙面前脱得一丝不挂,不是简直好象送上门去说:“请吃我”吗?
他正在犹豫的时候,雷炎又开口了:“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出手的。你大可以放心地脱光了。”
慕秋心里一松,但马上疑惑就随之升起:什么叫你不会对我出手?你对我很安全吗?还是我对你很安全呢?那你以前说的那些话,干的那些事都是在耍着我玩的吗?欺负我很好玩吗?
他冲动地脱下内裤,披着毯子站起来,把它挂到架子上自己的衣服那边,示威地看了雷炎一眼。
雷炎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把受伤还打着石膏的腿伸的笔直,揶揄地瞧着他笑:“这下舒服了吧?”
慕秋本来不想跟他搭话,可是出于医生的本能开口了:“石膏沾上水了。”
雷炎无所谓地抬起腿:“没事。”
“明天我给你换一下。”慕秋走回原地坐下。
雷炎闻言立刻紧张地摆手:“谢谢!千万别了!我可不想再受一次罪,赏赐你还整得我不够吗?”
慕秋情不自禁地一笑:“你知道我是故意在整你就好。”
雷炎甩甩半湿的头发:“说真的啊,医生,我刚才真担心你要在海里淹死呢。你就这么想死吗?老实说我可会看不起你哦。”
慕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低下头说:“我知道人不该轻易放弃生命,但是……我真的感觉到在那么的痛苦下,还不如死了算了……因为……我无能为力……面对别人的生命……我无能为力……因为我太软弱了……起初我以为这只是我做人的弱点,但现在,就有人因为我的软弱而死了……”
“那也用不着偿命啊。”雷炎用教训的口气说:“下一次再努力,你又不是没有明天了,垂头丧气有什么用,一定还有更多的人要你砍……不不不……我是说,要你治……你还有机会的,再说,这次根本不是你的错。”
慕秋惊讶地看着他:“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能是那种冷血害人的家伙吗?”他理所当然地说,“我相信你!”
慕秋心里又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搅动了:“那……你还带我到海边来……”
“我想带你玩玩啊,”雷炎忽然露出孩子气的笑,“飙车好玩吧?不过你要是被吓得尖叫就更好玩了。”
慕秋一瞬间的心软又消失无踪,他狠狠瞪了雷炎一眼:就知道!他除了拿自己耍着玩之外就没有别的念头了!
毯子是很平常的那种,粗糙地摩擦着皮肤,他感觉到还是有些冷,光裸的皮肤上泛起了鸡皮疙瘩,慕秋本能地用双手搓着手臂取暖。
“还冷吗?”雷炎上前一步,小屋很小,他这一步就已经离慕秋相当近了,“来,坐到火边来。”
慕秋依言坐得离火更近了一些,两人之间的距离更加小了,就在他神思恍惚地看着跳动的火焰发呆时,又一阵寒战袭来。
“你还真是让人无法放心哪。”雷炎站起来又到柜子里翻找了一阵,拿着一个扁平的瓶子走过来,打开瓶盖凑到他嘴边:“喝一口。”
“是什么?”慕秋怀疑地问。
“酒,是酒啦,威士忌。喝一口。”雷炎催促他。
慕秋皱起眉头,尝试地喝了一口,果然是一股浓烈的酒香顺着喉咙滑了下去,顿时胃部一阵暖意,很快的,全身都暖洋洋了。
“喝酒御寒,再喝一口。”雷炎诱哄着,“乖……喝下去……”
慕秋定定神,不满于自己象个孩子般被哄着,一手抢过了瓶子:“我自己来。”虽然味道奇怪,可是能暖和自己也行啊。
“好好好。”雷炎高举双手退后一步。
慕秋这才有时间打量这间小屋,简陋的四壁,简易炉周围的墙被火熏得乌黑,墙角有一个旧柜子,除此之外什么家具也没有了,他不确定地问:“你的度假小屋?”
雷炎好象在强忍着笑:“我看起来那么有钱吗?这只不过是我们偶然发现的一个地方,平时没有兄弟到这儿来,因为太荒凉了,四周连买包烟的地方都没有,他们情愿在红灯区泡妞。”
慕秋看着地面,虽然称不上绝对干净,但也看得出刚刚打扫过,还有身上的毯子,很旧了,又是刚从柜子里拿出来,却没有丝毫的霉味,只有淡淡的肥皂的清香。
“你常来吗?”他又喝了一口酒,浑身的暖意更甚,这东西喝惯了也不难喝嘛。
雷炎奇怪地看着他:“也不是……经常。”
“你撒谎。”慕秋毫不留情地指责他:“要是这屋子很久没人来早就一团糟了,你常来,你连毯子木柴在什么地方都一清二楚。”
雷炎苦笑着:“好吧好吧,我是常来,半夜和人家飙车,没事就到了海边,太晚了也不想回去,就在这里等着看日出。”
“噢,你倒是很悠闲的。”慕秋又喝了一口酒,唔,味道还不错。
“你要是喜欢,明天我们也看日出。”雷炎兴致勃勃地说,“很漂亮的太阳,你大概没看过,兄弟们也觉得那么个大鸭蛋有什么看的,可就是很美。”
“是没什么好看的。”慕秋眼直直地望着他,“你的眼睛只适合看女人脸蛋和大腿。”
浑身不但暖洋洋的,还轻飘飘的,有一种象是要飞的感觉,慕秋满足地舔舔嘴唇,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好的东西呢?怪不得都说一醉解千愁,现在心情哈到不得了,什么烦恼都想不起来了,连对面的这个讨厌鬼看起来也顺眼多了嘛,真没发现呢,其实他的眉毛很浓,眼睛很大,嘴唇丰润,长得又英俊又有男子气概,身材也是一级棒,脱了衣服看得更仔细了:古铜健康的肤色,结实匀称的胸肌,轻易就能把自己抱起来的有力的双臂,还有下面的六块腹肌……再下面呢?好可惜,看不见了……
被慕秋笑眯眯地打量着,雷炎忽然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舔舔嘴唇,没话找话地说:“可以给我喝一口吗?”
“不行!”慕秋翻脸比翻书还快,一下子板起了脸。
“算我没说。”雷炎碰了一鼻子灰。
慕秋狠狠喝掉一大口以馋馋没酒喝的雷炎,整天欺负我!现在这么好的东西也想抢我的!你实在是太可恨了!尤其是刚才你在说什么?什么叫不会对我出手?果然是耍着我玩的!以前拉着自己要上床全是谎话,就是要看自己脸红发窘的样子,就是要欺负我!
越想越气,慕秋又喝了一口。
什么叫你不会对我出手?难道我对你一点吸引力也没有吗?知不知道这话很失礼的?我第一次约会的女生就是因为我半个月还不敢拉她的小手才跟我分手的!她也这么说大概是因为她在我眼里一点魅力也没有,可是天知道我是那么尊重她!我不敢亵渎她才……
嗯,老帐和现在的事没有什么联系,喝酒!喝酒!
话说回来,三不五时地偷个吻,每天查房时都要言语调戏,动不动就说“要上你”的是谁啊,还不是你!现在怎么装得正人君子起来了?真要你上阵你就蔫了吧?不承认也没用!你就是要耍我!在医院里没有别的娱乐,连护士长都把你制得死死的,所以你只好欺负我来打发时间,对不对!你别晃来晃去!
酒的滋味真不错耶。
我天天提心吊胆地担心自己的后庭贞操,原来你都是在骗人!早知道我还这么担心干什么?应该在你第一次说的时候就痛快地答应着:“好哇~!到你那里还是我那里?”哼哼哼,保证把你吓死!看你还敢不敢耍我玩了!也许等我主动脱了衣服,你会吓得抱头鼠窜了哩!
雷炎莫名其妙地看着慕秋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傻笑不已,最后干脆象中了体彩大奖一样放声大笑起来。心里有不详的预感。
“小慕?”他试探地喊着。
“唔,什么事?”慕秋醉眼朦胧地看着他。
“你还好吗?”
“我当然很好……没有比现在更—更好了……”慕秋心满意足地抱着酒瓶子,“不过……不过你……你马上就——就要不好了……”
“咦?”雷炎惊讶地看着他。
慕秋对自己能想出反攻的计划雀跃不已,对啊!他既然只是说着玩的,那自己只要主动引诱他,吓死他不就可以出这口恶气了吗?反正他不会和男人……哈哈哈,到时候一定把他吓得屁滚尿流!好办法!好办法!
“呃……”雷炎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麻烦你解释一下……什么叫……我马上就要不好了?”
“喔,这个啊。”慕秋主动地向他靠过来,毯子拖拖拉拉地,露出雪白纤瘦的半边肩膀和脖颈,整个人向他倚过来,雷炎赶忙扶住他。
慕秋就势靠在雷炎怀里,呼出的热气一阵阵喷在雷炎胸前,他仰起酡红的脸颊,闪亮的眼睛看进雷炎的眸子里去:“井雷炎!”
“是。”雷炎苦笑着答应。
慕秋满足地在他怀里蹭蹭,自己先小声地笑了一气,然后强忍着笑,凑到他耳边,吹气如醉兰地说了一句:“我们来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