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元琛进来了,宛嬷嬷便带着侍女们退出去准备早膳了,留下这对新婚小夫妻单独相处。
元琛斜靠着座屏,长腿微屈,只见他黑发束起,身着玄青色长袍,脚蹬黑色长靴,手臂上缠着护腕,腰间并无挂饰,显得格外精干利落。
而翁季浓的装束,从发髻上簪着的鎏金蝶步摇到脚上穿着的缀着珍珠的绣鞋,无一不考究矜贵。
元琛昨日便知她长得好看,今日却比昨日更甚,那张嫩得能掐出水儿来的小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嘴角荡出一个小梨涡。
元琛想起昨晚的憋屈,指腹微痒,很想伸手去戳一戳解解气,不过转念又想她还小,自己比她虚长那些年岁,同她置什么气。
笑哼一声,罢了,先让她这么误会着吧!
抬步走到她一旁的杌凳上坐下:“睡得如何?”
翁季浓原以为到了新的地方,旁边又是陌生人会睡不着,结果一夜无梦直到方才醒来,自然睡得很香甜,虽然他这样直接问出来让她有些害羞,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过会儿你想做什么?”元琛随口问道。
翁季浓眼睛一亮,又很快暗了下去,小声道:“可以做什么呀?”
人生地不熟的,她又一个人,还没有适应新的身份,能做些什么呢?
元琛长年无休,全身心都放在了如何维护西北边地的安定上,此番大婚,建元帝特给了他十日婚假,让他休息,所以接下来他很空闲。
看她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元琛试探:“带你出去逛逛?”
翁季浓太惊喜了,小手激动的搁在了他的腿上,深怕他反悔似得:“用完早膳就去吗?”
元琛瞥了一眼她的手,眸子一暗,没想到她高兴成这样:“嗯。”
“你真好!”翁季浓眼睛笑成两道弯月。
她来的这一路上走过了许多地方,但因为要赶路都不曾好好游玩过,她觉得她坐马车都要坐傻掉了。
越想越开心,翁季浓有些等不及,起身拉着元琛的手腕:“我们现在快去用膳呀!”
元琛目光落在他被她拉着的手腕上,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春芜和秋梨看他们两人出来的姿势,抿唇偷偷笑了笑,赶忙让小侍女们把餐具摆好上餐。
厨房送来的早膳准备的格外丰富,因着不知道主母的口味,桌案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汤碗碟子,每个都小小的一份,加起来也不算多。
除了当地常备的吃食,还多了几样吴郡的,厨房送餐的婆子说是厨师特地学来孝敬主母的。
元琛胃口大,吃得又快,一大碗牛肉面并一张馕饼用下去了,翁季浓才吃了一小半碗的红汤面。
翁季浓向来吃的不多,再尝了一只灌汤包,便搁下筷子了。
元琛皱眉:“吃好了?”
跟个小猫儿似得这才吃了多少,怪不到这么瘦。
翁季浓点点头,怕他不信:“我一向吃这些的,你看我肚子已经鼓鼓的了。”
说完挺挺小肚子。
元琛没瞧见她吃到肚子鼓起来,只看到盈盈一握的细腰,觉得她这番模样有些可爱,眼里有了笑意。
又见一旁的侍女嬷嬷们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便知她是真的吃好了,不再多言。
过会儿还需要元琛带她出去玩,翁季浓拿起公筷给他夹了一只汤包,讨好地说:“尝尝这个呢!沾些醋很好吃的,先吸里面的汤汁儿再吃肉。”
她觉得虽然没有翁宅的厨子做得好,但也还是可以,灌汤包在南边受欢迎,北边少见,府里又是头一次做,她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元琛听着她的话如善从流的沾了醋送入口中。
满口鲜甜的汤汁伴着肉香,元琛眉梢微动:“尚可。”
“等以后有机会带你去吴郡玩儿,有家铺子的鸡汁汤包做的极可口,以前大哥哥总偷偷带我去吃。”翁季浓说道。
元琛发现她此刻眉眼间神色格外亮丽,想来她还是更喜欢吴郡吧!
若不是他,她也不会小小年纪便离家来到此处,不自觉的就目光泛柔。
用完早膳,翁季浓就欢快的往内室走。
元琛挑眉:“不出去了?”
“我换衣服呀!”翁季浓脚步迈得及,落下一句。
元琛笑着点点头,给她让路,心里念叨了一句:小讲究。
宛嬷嬷从外头进来就看到翁季浓穿戴整齐,秋梨拿着帷帽的景象,皱眉:“夫人要外出?”
哪里有人新婚第一日就往外头走。
翁季浓眨巴眨巴眼睛,往元琛背后躲了躲,可怜兮兮的小声告诉他:“嬷嬷很严厉的。”
这是在求救了?
元琛淡声道:“我带你们夫人出去走走。”
毕竟是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自由一股不威自怒的气势,宛嬷嬷有些气弱但还是说道:“夫人今日何不先在府里逛逛。”
宛嬷嬷身负翁夫人交代重任,帮助翁季浓在元家站稳脚跟,按照她的想象,娘子今日要在府里看账本,见府里的侍仆们,熟悉府中大小事务。
翁季浓咬唇,伸手扯了扯元琛的腰带,害怕他答应嬷嬷的话。
“府中景色单一,不比外面,”元琛说完,朗声吩咐,“石枫备马车。”
石枫是元琛的近身侍从。
“唯!”
宛嬷嬷这下没有法子了,嗔了翁季浓一眼。
翁季浓撒娇的冲她笑了笑,赶忙跟着元琛后头出去了。
宛嬷嬷到底是疼她,也没有再说什么。
春芜劝道:“嬷嬷不用担心,这才新婚夫人和阿郎就是要多相处,感情好才是最重要的,如今府里就这两位主子,那些庶务先放一放也是可以的,您忙活一早上了,先回去歇会儿,莫要累着,往后夫人还需您指点呢!”
都是为了翁季浓好,这话说道宛嬷嬷心坎上了。
-
元琛看她裹得严严实实的,笑道:“西北民风开放无需带帷帽。”
翁季浓挑开帽裙,帽檐上垂着的珍珠响起一阵清脆的声音:“不带这个要晒黑啦!”
她发现此地的太阳格外的烈,一开始没注意的,脸都晒疼了。
原来她是爱美,元琛失笑,武威郡日照强,这儿的人肤色是稍微黑些,元琛看她粉白的小脸,觉得她若是晒黑了也不会难看,但挺可惜的。
元琛只道:“看着路,别摔了。”
“有你呢!”翁季浓脆生生的说道,说完也不管他,扶着秋梨的手臂上了马车。
元琛怕他摔了,上前托了她一把。
待她坐稳,马车才开始行使。
元琛骑马护在马车旁,细听还可以听到车厢里翁季浓和她侍女叽叽喳喳兴奋的讨论声。
元琛冷着脸,眉头微拧,看起来有些肃然,其实他的思绪早就飞走了,直到现在他才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生活和以前不一样了。
翁季浓像是一道彩色的光芒照进了他的生活,让他日复一日平淡的生活突然变得鲜活了起来。
元琛忽然笑开,扯了扯缰绳,朝驾车的侍从喝了一声:“马车驾稳。”
那侍从心脏抖了抖,战战兢兢的看着前面的路,眼睛都不敢移开。
“阿郎身边那个侍卫好高啊!我瞧着比阿郎还高一头呢!”秋梨道。
她说的便是石枫。
翁季浓附和的点点头,元琛是她见过的郎君中最高的一个,石枫却比他还高,和元琛精壮不同,石枫是个真正的大块头,膀大腰圆,魁梧有力。
翁季浓悄悄掀开车帘,看向外面,只看到元琛的背影。
她忽然觉得他健硕有力的腰背比江南男子崇尚的风姿迢迢,削肩细腰的体态好看多了。
感受到一道火热的目光,元琛若无其事的放慢速度,翁季浓却还没有察觉,自顾自的欣赏他的身材直到对上元琛似笑非笑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