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霜月的确哭了。
还哭得很伤心。
宋霜月觉得这只猫孤苦伶仃,身上毛都脏脏的,肯定是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由猫想到人,她觉得自己比这猫还要惨。
还不如无家可归,她要回的那宅子可比流浪可怕多了呀。
这下,宋霜月正哭着,嘤嘤垂泪,金豆子簌簌而落时,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姑娘。”
若空谷溪涧,虽清清冷冷,但听来极是舒服。
宋霜月被这声音惊艳到,眼泪一下止住。
陆慎站在少女旁边,见她仍是缩成小小一团,顿了片刻,又道:“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春风在耳边轻拂,宋霜月微微一颤,这才回神,抬眸看去。
在树叶斑驳的光影下,宋霜月看到了陆慎。
白衣乌发,身姿清瘦颀长,他此刻正眉目低垂,温和地注视自己。
瞳孔是浅浅的褐色,深邃剔透,似是月色下的一泓湖水,泛着令人迷醉的光晕,日光细碎,落在他柔和的脸上,更衬其俊美温柔。
而且,他身上萦绕着清冽的冷香,风吹动,这冷香四散,之中似乎又夹杂着檀香。
气息萦绕她鼻间,宋霜月昏昏沉沉看呆了,眨了眨眼。
美人哦。
他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身上味道也这么好闻。
于是,宋霜月又多看了两眼,呆呆愣愣的,都忘记了要去回应他。
陆慎垂眸,见少女一幅怔忡呆愣之色,有些犯难了。
是他唐突,吓到她了么。
“姑娘?”他又唤道,微微俯身时,缎带束起的乌发从肩侧垂下,轻轻扫过少女的脸颊。
宋霜月忽然有点痒。
她忍不住抬手,想摸摸被发丝扫过的脸。
可谁知,手还未摸到脸上痒痒的地方,当发丝又如水般划过她手背时,迷迷糊糊中,宋霜月越发觉得痒了,手指一动,顺势就缠住了他的头发。
陆谌微微一愣。
少女手指纤白,缠了缕他的头发。
黑白对比分明。
就这样,宋霜月缠住他头发,脸上的痒意传到指尖时,她望着这张脸忽然回神。
四目相视间……
少女眨眨眼,脸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完蛋了,她做了什么,她居然做了如此出格的事情,居然拽他头发?!
宋霜月彻底惊醒,慌忙松开手。
她起身低头,无比乖巧地道歉,粉粉的耳朵染了层绯红: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只是……只是……”
少女慌忙寻找措辞,脸颊涨红,比桃花还甚。
陆慎却只是看着她笑,轻轻开口:“无碍,姑娘无需道歉。”
他的声音清越温和,令人如沐春风,话里更无任何责怪之意,让她的窘迫渐渐消弭。
好像很久,都没人这么温柔地对她了。
宋霜月微微惊讶,抬头,看他的眼神像个茫然的小孩,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少女呆呆看着自己,双眸空然,睫毛颤抖时有潋滟水光漾开,很快,泪珠晶莹,便顺着她微红的眼尾滑下。
他怔了怔,心下叹息。
看来还是个爱哭的小姑娘。
梨花带雨,好生可怜。
“姑娘可是碰到了什么伤心事?”陆慎微微蹙眉,关切问。
恰好春风吹得温柔,接近日暮,刺眼的阳光也成了温暖的橘黄,此时被人这么关心地问,宋霜月一想起那个宅子,想起自己的奴籍,想起方才听到的话,心里愈发觉得悲惨和恐惧,一时间,竟是哭得更厉害了。
“呜,呜……”
“抱歉。”
少女细细地抽泣,小嘴抿着,眼尾哭得越发红了,陆谌看着有些不知所措,歉然道,“是我唐突了,我不该过问姑娘的私事。”
见她哭泣,伶仃的肩膀微微颤抖着,陆慎垂在一侧的手微蜷。
随即,他抬起了手,想擦掉小姑娘眼尾的那滴泪。
可手将要伸到半空时又缩回。
转而,陆慎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手帕,递到了宋霜月面前。
宋霜月低着头,泪眼模糊间看到了他的手。
瘦而不见骨,修长冷白,很漂亮的一双手。
他的手也这么好看吗。
少女感慨了一瞬,后接过手帕擦着眼泪:“没有……不关你的事,是我觉得这只猫太可怜了,脏兮兮的,然后……”
“猫?”陆慎微微惊讶,眨了眨眼睛后,低头看向那只猫。
“它可怜吗?”
陆慎摇头。
那只猫此时本来在惬意地舔着自己爪子,看到陆慎摇头拧眉后,它喵喵两声,然后一下扑到了陆慎怀里,还很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
宋霜月:“?”她震惊了。
“它好黏你哦。”宋霜月吸了吸鼻子,话语里不经意透出一丝酸意。
“它刚刚对我还爱搭不理,好傲娇好冷漠的猫。”
猫:“喵!”
宋霜月:“!本来就是呀。”
陆慎见少女和猫大眼瞪小眼,不禁弯了弯唇:“你多来几次,它也会这么黏你。”
“真的吗?”宋霜月满脸期待。
陆慎看着少女发光的眼眸,点头:“自然是真的。”
话落,他将怀里猫递给了少女:“你现在可以试着抱抱它。”
猫:“?喵!”
“好啊!”宋霜月眼睛亮晶晶的,比星辰还耀眼,少女情态尽显。
宋霜月伸手抱猫时,猫还扒拉着陆慎的手,不肯离开他的怀里,去那个陌生女人的怀里,很是抗拒了……
后面,半个时辰后……
宋霜月怀里的猫:“喵~”
这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宋霜月恋恋不舍地把猫还了回去。
她该回去了,要不然回去晚了,那人会……
一想起那人,宋霜月下意识地浑身发抖,但怕被眼前的人发现异样,只能咬牙忍下。
“天色晚了,我该回去了。”宋霜月喃喃道,在将要转身时,又攥紧手,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明日,我还可以来看猫吗?”
陆慎微讶。
少女问的极是小心翼翼,话语里带着去不掉的怯意和讨好,就连眼睛里都含着一种胆怯和卑微,似乎根深蒂固。
此时看他的眼神,很像受了伤的小动物。
又很乖。
陆慎被她期待地看着,眼睫低垂:“自然可以。”
“嗯!谢谢你……”
宋霜月欢喜极了,感激地说出这句话。
她神情雀跃,抬头对着他明媚一笑,后又提着小裙摆,像兔子似的,离开了此处。
少女离开了,周遭忽地静了下来,一片死寂。
陆慎抱着猫回房,黑青暮色淡淡落在他身上,平添几分清冷孤寂之感。
“你说,她明日当真会来看你吗?”他轻抚着猫,低声轻语,如染薄雾。
“这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你应也如此觉得吧。”
猫:“喵~”
——
宋霜月回了宅子。
陆诀,当今大皇子,齐王,给她置办的宅子。
她是他的外室,他将她领到这宅子时,美其名曰金屋藏娇,但他与她都心知肚明,金屋藏娇的藏,应当换成“囚”。
这处宅子虽在闹市,却很是隐蔽,鲜少有人会经过此处,也许是因为他陆诀声名在外,无人敢来这处,四周好不冷清。
宋霜月回来时,天将近全黑,她站在凄冷的宅子门口,伶仃纤弱的身子瑟瑟发抖,一阵冷风刮过,显她弱柳扶风,将将要倒在地上一般。
甚至于,她的手心都开始冒出冷汗,黏黏腻腻。
一到这宅子,宋霜月仿佛就变了种模样,白日里自在明媚的少女情态一瞬消失,怯弱而胆小,恐惧丛生。
但……她却不得不进这宅子,不得不面对里面那个男人。
“小姐,您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今日王爷来了没看到你勃然大怒,春英被杖责了五十,还被……”宋霜月刚到院子,丫鬟巧桂望眼欲穿,赶紧迎了上去,“还被切掉了一根手指,现在都还被关在柴房……”
“你说什么?”宋霜月腿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春英和巧桂是从将军府时就跟着她的丫鬟。
巧桂抹眼泪,面上都是惊恐之色:“小姐,王爷他当时没看到你就跟疯子一样,拿着一把剑……”
宋霜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没,没事,我来伺候他,我会让他放出春英的,你别担心,下去早点睡吧。”
“小姐……”巧桂担忧地看了她家姑娘一眼,却也无可奈何,什么都做不了。
“没事,你去睡吧。”她拍了拍巧桂的手。
宋霜月进了屋子,她的闺房。
山水屏风上映着男人的影子,他在喝酒。
宋霜月小脸惨白,腿还是软的,推开门后愣了许久。
她站在原地没动,直到男人的冷笑传来,她才惊觉回神,深深吸了口气,又拍了拍脸,强迫自己走过去。
宋霜月走到屏风后面,看到了陆诀。
他单手撑在桌面,似笑非笑像妖孽,轻轻晃着杯中的酒。
一身玄色蟒纹锦袍,腰间系着九环白玉蹀躞带,虽剑眉星目,面容俊美,但眉眼间却缠着一股暴戾之气,勾唇微笑间阴森诡谲,邪气横生。
诚然,他是一个长相俊美的人,但这种俊美却带着一种刀刃般的锋利,不知何时就会让人鲜血淋漓,死无葬身之地。
宋霜月看到他的脸时,不觉得英俊,只觉得恐惧,害怕,厌恶……
就像阴冷的毒蛇环伺在她身边,令人毛骨悚然。
“王爷。”宋霜月面上笑着,用一贯装出的软糯语调,甜甜唤他王爷。
“月儿,你去哪了,可真让本王……好等啊。”
男人仰头喝完一杯酒,朝她招招手。
宋霜月抬起发抖的腿,走到了他身边。
陆诀勾唇,桃花眼里尽是迷离之色。
他抬手,用力掐了把她的细腰,直到宋霜月眼尾泛泪,疼痛难忍紧紧咬唇时,男人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
“还是这么娇气啊,千金小姐。”
他嗤笑一声,脸埋在少女裸露的脖颈,咬了一口。
刺骨疼痛霎时传来,宋霜月嘶了一声,血腥气散开。
一道血痕浮现开来。
少女没说话,忍着痛,沉默发抖,似是早已习惯他如此变态的,折磨人的嗜好。
感受到怀里少女的颤意,陆诀微红的眼底越发兴奋。
今日不听话了啊,要好好训一下这娇娇雀才行……
否则,她会忘了自己是谁的金丝雀,主人是谁。
男人的脸埋在她发间,颈间,闭眼深深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偶尔兴致来了会咬一口,留下血痕。
他饶有兴味的惩罚着她,像条阴冷而瘆人的毒蛇,钻进她一寸寸的皮肤血液,宋霜月死死咬着牙,指尖都几要刺伤皮肤时,陆诀的声音忽地传来,骇人阴沉——
“宋霜月,为何你身上会有别人的气息?”
“为何,你身上会有冷香?”
别人的气息?
冷香?
宋霜月猛地一怔。
当清冽的冷香夹杂着一丝檀香,缠绕她鼻尖时,她眼前忽地闪过那人的脸。
这是,他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嗷,刺激修罗场来了,三个人,看谁先掉马甲~
放心,渣男最后会被火葬成灰
这本貌似有点凉,不知道有没有人在看qaw
PS:感谢“七鹿七”小天使灌溉的30瓶营养液~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