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连吞吐出的气都是香的,和薰衣草的香气不同。
她的发丝梳得一丝不苟,波浪卷发没过肩头,头发整饰得利落,脖颈间几乎不染一根发丝。
秦茵络避开脸,向后躲着。
她修整过的指甲很尖,刺得她很痛。
“佟砚,把她带上去吧。”
女人姌袅着身子,扭着就离开了。
只留下盛佟砚一人,还有刚刚跟来的一位站在一侧的司机兼管家老俍。
秦茵络与盛佟砚坐定在沙发的两端,盛佟砚走到她那端,坐近了。
秦茵络此刻真像是泥塑的娃娃,坐着一动也不动,眼睛一眨也不眨。盛佟砚起身,插着裤子口袋,无奈地勾头瞧她。
秦茵络半晌才从嘴里挤出一句磕巴的话:“回、家。我要回家。”
“回家?你当我们盛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盛老爷子既然让你和佟砚结下婚约,你就甭想有跑的念头。”那女人换好了真丝睡衣,趿拉着拖鞋说道。
婚约?
这个消息在秦茵络的脑海里炸开一会儿。
怎么可能,母亲只说是让自己待在这里,怎么可能有婚约这种事。
一定是搞错了,他们都在骗自己,是为了让自己留下来才这么说的。
“佟砚,愣着干嘛啊?还不把她赶紧带上去,别在这里杵着叫人难堪。”
盛佟砚鼻子发出一声冷哼。
嗤道:“你没资格对我呼来喝去。”
“佟砚,你是怎么说话的?等你爸回来……”
盛佟砚不耐地掏了掏耳朵:“怎么有只蚊子一直在我耳边嗡嗡。”
他扶起秦茵络,将她带到了楼上。
“这儿,你房间。”盛佟砚指给她看。
秦茵络依旧低着头没说话。
盛佟砚俯下身,与她视线平齐,闷声笑道:“我救了你,都没要报答。”
“你这小孩子怎么总不说话啊?”
“我、不是小孩。”
“啊,好,茵络妹妹,你倒是说句话。”
秦茵络别过脸,咬着下牙声音格外地闷。
“婚、婚约。”
“哦——你妈妈没跟你说么?”
盛佟砚直起身,幽幽道:“既然定下婚约,未来你就是我名义上的老婆。”
秦茵络这么一听,彻底慌了。
不管不顾地将头埋在臂弯,呜呜地大哭起来。
“得,我怕了你还不行?我盛佟砚怎么也算是仪表堂堂吧?这么讨人嫌?”
这下,她哭得更痛。
眼前清晰又模糊,清晰又模糊,不知道哭了有多少次,少年走了。
她被盛家的佣人晓迎带到房间。
“秦小姐,你还是早点睡下吧。”
佣人的年岁看上去约莫是二十多岁,秦茵络问她能不能放自己离开这里。
晓迎摇头。
这里是三楼,她可以把床单系在一起,搭成梯子下去。
但这种方法确实有一定危险,要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就不妙了。
秦茵络看了看窗边,再次坐回床畔。
还是去外面找找机会,她说自己要出去一趟,晓迎为她打开房门。
诺大的盛家别墅,现在除了那位管家老俍,并没有其他人。
秦茵络踮着脚,挪动着微小的步子,已经走到二楼了,其实她心里根本没想好自己该怎么逃,这里距离池水镇并不近,但她想,只要离开盛家,就一定有其他办法。
经过二楼的一间屋子,屋子里传来一对男女交谈的声音。
秦茵络知道这里有人,想快着步伐溜走。
“盛老爷子是什么意思啊?给盛家添了个累赘不说,上学也要在这里,还得住在一起,我就纳了闷,就算是之前有恩,也不能什么阿猫阿狗都招进家来!”
“一口一个盛老爷子,邬城,他是咱爸!”
女人口里嘟囔着,嗔怒道:“他也从未认过我这个儿媳妇。反倒对着外人比我都亲。”
“你这说的是什么糊涂话?秦茵络是外人不错,但她和佟砚婚约在身,也得好好对人家,而且让她过来,也是她母亲秦睫的意思。”
“我就知道,穷极的人家就是不肯放过一个麻雀飞上枝头的机会。”
“亲生骨肉也能随随便便就扔给别人。这样想想,她也挺可怜的,叫亲生母亲狠狠抛弃了。”
所有话语萦绕在秦茵络脑海,嗡嗡地炸开,炸成无数碎片。
她后退着步子,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晓迎看见她,忙跑过来:“秦小姐,你可吓坏我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秦茵络说不出话,胸口憋闷地想一块大石头重重地压制着,她动不了四肢,也再难开口。
那扇门渐渐关闭,秦茵络再也回不去了。
她痴痴地望着远处刺目的白墙,眼眸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转学手续已经办妥,在澜市一中。
能入校的学生,父母非富即贵,几乎每个人都身穿名牌。
他们的校服样式很好看,衣服都是经过仔细熨帖,一点折痕也没有。
这里所有女生的头发都像昨晚的那个女人一样,梳得一丝不苟,甚至要更精致。
老俍把车停下。
秦茵络走下车,她还不知道这里的高中部在哪里,站定原地,呆愣愣地望着前方。
盛佟砚双耳插|着一对白色耳机,在司机的提醒下,他才察觉到自己面前的小人。
其他女生都穿着崭新的白衬衫,深蓝色制服外套。
下身是黑色校服短裙,搭着裤袜和厚底靴。
没有校服的秦茵络则是完全不同,她的黑色长裤里面鼓鼓囊囊地塞着秋裤和加绒裤。
上衣内衬并不是白衬衫,而是保暖秋衣,外面套了件略显吐气的灰色袄子。
从她身后看上去,走路都显得有些困难,像个小企鹅。
他绕到她前面,少女的皮肤宛若剥了壳的鸡蛋,泛出淡淡的粉白色,瓷娃娃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依旧是空的。
盛佟砚俯身与她视线平齐,笑着问:“小企鹅,迷路了?”
他把自己的一只书包肩带递给她,就让秦茵络攥在手中。
“抓紧了,哥哥带你找报道处。”
少年的声音融着倦懒,又带有几分沉闷。
“你是高一几班来着?巫婆没告诉我。”
秦茵络伸出一个指头,表明是高一1班。
现在连说话都懒得说了吗?伸个手指就敷衍过去了。
秦茵络抓着他的一只书包肩带,就这么紧随着他走。
早在前几天,秦茵络并不信任这个少年,但她在澜市一中显然是并认识任何人的,而盛佟砚就是自己此刻唯一能够信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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