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南珠醒得早,一整夜,裴之烬都将她圈在怀里,虽然暖和,但是身子倒因着久久维持着一个动作而酸疼。
他未醒,她也没动。
面前的火堆已经熄了,只有零星火灰,远处碧江蓝天,丛林翠绿。
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她却觉得一点儿也不糟糕,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新奇。
这当是走江湖人常有的生活吧!
她轻轻仰脸看裴之烬。
晨光中的他,有着少有的清朗,碎金灿光洒落在他那比女子还长卷的睫羽上,让他添了艳色。
此时她似明白了何为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见他睫羽轻轻地颤动了一下,知他要醒了,纪南珠赶紧垂下了打量的目光。
其实在她醒来的时候,裴之烬便已经知晓了,只是拥着她有些懒散,并未第一时间睁眼,此时轻轻地紧了紧拥着她的双臂,缓缓睁眼。
一双星眸含笑,带着晨起的慵懒,嗓音沙哑,“真好看!”
本就是恣意而为之人,心之所想便付诸于行动,看着小姑娘面色嫣柔,只觉得心头一痒,直接将她放倒,压在了身下,撷取那片樱唇。
小姑娘叫他吻得杏眸朦胧,眼波荡漾,被迫地承着一切。
一双手揪着他的手臂,那白玉的指轻掐得他臂上都见了痕。
裴之烬喉头一紧,险些把持不住。
可这儿终究不适合。
他轻笑着啄了一下她的粉唇:“还不松开,一会儿我可真忍不住了。”
“啊!”
纪南珠轻呼一声,赶紧松开了掐着他手臂的手,有些害羞地离开了他的怀里,杏眸含嗔。
两人的衣服早已经烘干,裴之烬松开了她,将她放在一旁,站起来走向了烘衣的木架旁,拿起她的外裳,轻轻掸了几下,打散了上头的灰,而后转身走到她面前,仔细地将衣裳披在了她的身上。
纪南珠握着衣领,正想站起来穿好,可是才一动,腿是又麻又软,用不上力,还麻疼得厉害。
裴之烬此时已经穿上了衣袍,本想上前帮她穿戴,可当目光落在那半截雪玉的琐骨时,还是忍下了这个想法。
他头一回对自己的自制力没信心。
她柳眉轻蹙,只好坐着把衣裳穿好,待双腿不再僵麻,这才站了起来。
“不急,慢慢穿,我先过去安排。”裴之烬同她说了一句,想了想,行至她面前,将那雪玉的琐骨严实地捂好,这才转身走出去找屈甲,交代了一应事项后,他又去找了船老大和林秋安等人做了一番商量后,才又回来。
“等在这儿,我去猎几只野物回来。”
这一片方圆百里无人烟,坐在原地等待接引人发现他们未达再派救兵少说也得三天时间,可明关州的案子却等不起,所以裴之烬打算带着人穿过身后的深林,徒步前往最近的江村,再买船去明关州。
在此之前,需得找点吃的喝的补给,若不然怕是撑不了那么长时间。
侍卫又找了些枯枝过来,重新把火堆燃起来。
裴之烬只带了屈甲,其他人都留在了原地保护众人,这一片山势连绵,深林葱森,裴之烬轻轻一跃,跳至了树上,借着目光阔远,却并非在看猎物,而是看向了正走向纪南珠的林秋安。
“昨夜里可有人看清火是怎么起的?”
“属下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起来了,倒是明强当时就在那附近,说是起火前曾闻到过酒味。”
裴之烬看向了屈甲,屈甲点头:“林秋安出行带了酒。”
“他的目的何在呢?”裴之烬微微半眯眸子,眼神渐渐冷了起来。
“是不是与明关州的案子相关?”
“这事先按下不说,让耗子盯紧林秋安。”
船仓走水一事若是意外倒也罢了,若是有人蓄意为之,只怕这一趟明关州不简单。
“是。”屈甲应了一声。
其实昨夜里早已经连夜设了几个简易的捕兽陷阱,捕了三只兔子,虽说少了些,却也能暂时裹腹,屈甲又将早已经摘好的野果。
船老大也不好坐等着吃,于是带着船夫们到江里插鱼。
这些都是长年在水上生活的,凫水捕鱼都是能手,不到半个时辰,却已经捕了七八条鱼,还摸了一大兜子河蚌螺丝。
护卫都在四处巡逻,防止危险,林秋安见裴之烬与屈甲都走远,这才走向了纪南珠。
“季姑娘可还记得我?”
纪南珠不知对方何意,但她总觉得对方并非善类,是以她只轻笑装着糊涂,“林大人,我又未失忆,怎会不记得你?”
“我是说在百翠楼。”
林秋安压低了声音。
纪南珠自是记得林秋安,那日在百翠楼时,林秋安就与裴之烬在一起,但她却不能认这事,于是她只做出一脸迷糊:“不知大人说的是什么?”
“那一日你在百翠楼逃跑失败想自毁容颜,世子见不过花凋谢,救下了你。”
纪南珠淡淡勾唇,“大人怕不是认错人了,我未曾去过百翠楼,更谈何逃跑自毁容颜。”
“不必担心,我与世子是好友,我也不忍如你这般女子落入那样境地。”
林秋安见她不认,倒也不急,他停顿了下来,看向了四周,见周边无人,这才接着说道:“不过为妾终究还是个奴婢,偏姑娘生得貌美又得世子欢心,将来有了世子夫人,怕是容不得你,偏你这身世又是这般,怕是只这一点就拿捏你生死。”
“林大人到底是在说什么妄语?我实在是听不懂。”
纪南珠心下一惊,脸上却依旧保持从容。
“我知你是个聪明的女子,也知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林秋安说到这里,看向了她:“季姑娘也不用害怕,我只是提醒你应当提前先想想未来的路,若是觉得难行,兴许我能为你解难。”
林秋安说完,站了起来,装得一副不经意般向四处看了一眼,这才走向了江边。
刑部两位主事也跟着船夫正摸着河蚌,看到他过来,问了一句:“大人,您身体如何了?”
“好了许多。”林秋安温和回道。
他于人前向来是八面玲珑的温和人。
谁能想到,他心思何般重。
她是从百翠楼里救出来这个事情若是传出去,不仅她有事,裴之烬也是有罪。
她不知道林秋安是何意思,但她听得出对方话里带了威胁。
但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裴之烬?
他与裴之烬并不是好友!
那么他想让自己为他做什么?
这件事情,她应不应该告诉裴之烬?
纪南珠一时心乱如麻,理不出个头。
看到裴之烬回来,她连忙收起了满腹心事,微微勾了笑,迎了上前:“世子。”
屈甲已经拎着兔子到江边处理。
船老大把已经处理好的江鱼串在了树枝上开始烤着,船夫们敲着螺丝,清洗后连着河蚌一起扔入火堆中。
河蚌易熟,片刻全都开了壳,拿着树枝从火堆里拔出来便能吃了。
虽没有调料,但胜在新鲜,大家腹中也饿,倒是都吃得欢。
“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裴之烬问了一句。
纪南珠眼神微微一闪,抬头正好从林秋安脸上瞥过,最后只看着面前沾着草木灰,散发着腥味的蚌,找了个借口:“有些吃不习惯。”
裴之烬到她的话,低下了头,将一只河蚌肉放进了嘴里,缓慢地嚼了起来,看她的眼神,微微淡了几分:“不吃的话,一会儿路上更没的吃。”
“您吃这个。”
这个时候鱼也烤好了,船老大将手里烤熟的江鱼分给了大家:“这江鱼最是鲜嫩,不放佐料也极美味,大家尝尝。”
“多谢。”纪南珠伸手接过了烤鱼。
鱼皮烤得焦黑,却有浓郁香气,不似河蚌那种浓腥,她伸手轻轻地捏着鱼皮,撒开一道小口子,露出里面白嫩的鱼肉,看着就极美味,她就着那小块带皮的鱼肉,放入了嘴里。
虽然焦皮有些发苦,但是鱼肉嫩香,入口竟然别有一翻滋味。
“贵人,这鱼有多,不够咱们再下去捉,不用吃皮。”
林秋安也接过了烤鱼,正仔细地剥去焦皮,闻声看向了纪南珠。
“没事,这皮焦香也好吃,再说我们吃完也需得赶路了,明关州那边的孩子们都等着世子他们去解救呢。”
其实经历过这几个月的生活,她在吃食上早没有了从前的讲究精细,被捉后有一段时间,她被装在麻袋里,时常都是那匪徒想起来才会扔一个馒头给她,有时那些馒头是放了许久,发馊发臭,可人都饿得发晕了,又哪还能管吃的是什么,能填腹便是满足。
所以这会儿吃着这焦皮的鱼,她甚至已经觉得好极了。
眼下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应该浪费时间再去找食物。
船老大知道她是女扮男装,这么一个娇贵的姑娘,不想也有这样的豪气。
便是一旁的护卫也对她另眼相看。
倒是林秋安,看着被他扔在脚边的那一块还带着鱼肉的皮,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捡起来吃。
偏偏在这时,刑部张主事也正好撕了一块皮出来,左看看纪南珠,右看看林秋安,怕得罪了上峰,竟然也不知道这鱼皮是吃还是不吃。
黄主事这会儿正拿着螺丝吸着,见状也是暗暗松一口气,幸好他刚还没来得及吃鱼。
林秋安很快捡起了扔在脚边的鱼皮,放进了嘴里,一边吃一边说道,“季小兄弟言之有理,如今这时候还讲究精致,确实是不合时宜。”
纪南珠盯着他看了一眼,心里越发觉得此人深沉。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文:
《娇色谋君心》
纪黛嫁入侯府两载,却始终不得夫君欢心,夫妻二人相敬如冰,直至那日裴尉摔伤头失忆了。
看着忘记一切的夫君,一咬牙扑到他怀里哭得悲天感地。
“夫君,幸好你醒了,我差点儿就追随你而去。”
裴尉大为动容:我家夫人竟对我如此深情!
“夫君,你说过要一辈子疼我爱我,你说过要一辈子听我的话,我说东你必不往西,你还说过,我便是你的小心肝。”
裴尉大为所惊:这真是我说出的话?
“夫君,可还记得那年花前月下,你拥我于院中转圈,对着明月大喊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卿绝。”
裴尉大惑:我竟爱她如斯,这般丢脸之事也做得出来?
“夫君,今夜月光极好,可再抱我旋转一次?”
“这不大合……”裴尉在小姑娘那委屈无助的目光下,到了唇边的字生生地成了:“可。”
纪黛终于过上了她想要的恩爱夫妻生活,就是裴尉失忆后劲有些大,害得她每日腰酸。
某日,纪黛在话本里看到了一段极为缠绵悱恻的表白书,大为心动,立时找了精于仿字的秀才以裴尉的笔迹仿了一封。
“夫君,您去年为我写的表白书当真是太好了,可惜只这么一封。”
裴尉看了一眼那拙劣的仿写笔迹,神色复杂地看了看纪黛,思虑几息间后,默默地拿起了笔。
【失忆夫君,你真的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