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烬这回是实打实要把这宠妾名声给坐实,一大早就来了慈安堂。
裴老太太一听张妈妈说他来了,只觉得头也跟着疼了,“这大清早的,怕是又来给我找麻烦了。”
张妈妈忍不住笑了笑:“就不许世子爷是来给您请安呢!”
“他今日这安啊,不请也罢!”裴老太太话虽这般说,却还是眉眼笑弯。
裴之烬向来也不是那种讲规矩的人,他在正厅等了片刻,听说祖母正在梳妆,直接就往后堂来了。
“祖母。”
男人的声音温润含笑,叫得也十分亲切。
“想来求人,这小片刻也等不得啊!”裴老太太没好气看他。
“谁说孙子是来求人的,孙子是想祖母了,想得一夜睡不着,大清早赶紧过来给您请个安。”
“当真?”裴老太太笑睨着他,可半点不信这话。
“真金还真。”
“那成,一会儿就陪祖母用个早膳,别的事情不许提。”裴老太太故意说道。
裴之烬让老太太噎了一下,倒也不气不恼,笑得一脸雅气,往一旁的太师椅一坐,一边把玩着桌上的镇石,一边似漫不经心地说道:“都听祖母的,只不过孙儿这边有个事情要向祖母禀一禀,昨日里柳二把孙子新纳的小妾给欺辱了,孙子一会儿用了早膳还得去一趟柳府,找柳大人要个说法。”
裴老夫人一听,气得差一点儿就抡起拐杖给这小孙子一拐子了:“你就气你祖母吧,这是想让我去做事,还得我自己开口呢!”
这种事情,老太太自是不可能真让孙子去讨说法。
这后宅女眷去讨要说法,也就是宅中家事,可若是裴之烬亲自上门给小妾讨说法,第一是显得不体面,第二是容易撕破脸。
“谁让祖母疼我呢!”裴之烬人前向来一副清高冷傲,可在老太太面前,却是难得露出赖皮劲儿。
“我是欠了你这小猴孙的债啊!”
其实裴之烬若是不来找,老太太今日也是要走这一遭,老太太出了名的护短,就算不认可那乔姨娘,但是出了侯府她就是侯府的人,柳家打的可是侯府的脸,真这么闷声不提,岂非让人以为侯府无人。
裴之烬也是知道这一点,只是知道一回事,让祖母跑这一趟,做为孙儿自是要亲自上门的。
“祖母上门一趟讨个说法,也顺带着把柳家想结亲的心思给断了,省得母亲回来,柳家那边又要动心思。”
柳家那个二姑娘,裴老太太是半点也瞧不上。
好女旺三代,悍妇毁一族,柳水清无才无德,跋扈任性,她家烬哥儿怎能娶?!
之前柳老夫人也曾来她这儿探口风,她直接一句话就给堵死。
“你如今是越发荒唐了,做做样子给人看看也就罢了,给一个小妾那么大的体面,传出去了你看看往后哪个府里敢把好姑娘嫁给你。”
“有祖母在,孙儿还愁娶不着好姑娘呢,只是如今这局势未明,孙儿觉得娶妻之事倒也不必急。”
“你啊,就会哄着我这个老太婆。”
不过就是未娶妻先纳妾,以裴家裴之烬的身份人才也确实是不愁娶不着好妻,所以老太太嘴上说着,倒也确实并不太大意。
正如孙子所言,眼下圣上病重,皇子各方博弈,这局势未明,朝中多有站队,裴侯爷手握重兵,立于这风口之间,唯有保持中正,才是立存之道,娶妻之事能缓且缓。
“说来你母亲这两日就该回来了,你可想好怎么应付她?她那眼里可容不得一丁点沙子。”
“祖母,孙子难得有个这么知冷知热的贴心小妾,不如您就帮孙子护护吧。”
“我怎么帮?你也知道你那个娘脾气。”
“也不需要怎么帮,就是让人盯着些,要是我娘下手太狠了,您就寻个由头给解救一二。”
裴之烬其实倒也不太担心这点,他母亲虽冷情冷面,但却不是那种心思阴毒草菅人命的人。
“你个猴孙子,就知道给我添麻烦!”裴老太太一听,立时就知道裴之烬早就打好这如意算盘了。
“这不是祖母你一提醒,孙儿就想到这儿了,毕竟祖母慈心善面,最是慈爱晚辈。”
“你啊,就可着劲地夸吧!”老太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后正经地说道,“你怎么宠着那季姨娘,祖母都可以不管,但唯有一点,咱们侯府的长子长女,只能是嫡出!”
“这点孙儿自是知晓。”
“传膳吧。”裴老太太这才不说什么,让人把发绾好后,就与裴之烬一同用膳。
裴之烬陪着老太太用了早膳后这才离开,离开前,才让张妈妈把带来的糕点送进去给祖母尝。
张妈妈这才将世子爷带来的两笼糕点端了上来:“世子天没亮就去花糕堂排队给你买的花糕,您最爱的淮山桃花糕,绿豆茉莉糕,都是今早第一笼,他知道您肠胃弱,特意交代奴婢等您吃过早膳再拿出来给您尝。”
花糕堂的糕点向来难买,尤其是前十笼,都是老掌柜亲自做的,每每天不亮就叫人排队买走了。
只想不到这孩子大清早去排队买这些。
老太太心中一暖。
“这孩子最像是像老侯爷了,胸有沟渠,心有城府,可待亲人却从来真诚,哄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嘴甜又贴心。”裴老夫人不由想起了老侯爷,心里感叹,“哎……也不知道哪家姑娘才能入他的眼……”
其实当初不仅外头人都以为裴之烬心仪柳水静,老太太也是十分满意柳水静,柳家这两位姑娘,性子南辕北辙,柳水清性子跋扈又任性,可她姐姐柳水静却温文淑雅,气质如兰,腹有诗书,是上京出了名的才女,也是老太太自小看着长大,心里早暗暗想提亲,只是侯爷这三年一直在外御敌守疆,且因为柳夫人与丽贵妃走得近,老太太一直拿不定主意,裴之烬私下也是坚称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于是这事情就一直拖着,却不想当今一道圣旨,这柳水静就这么成了恒王妃。
张妈妈知道老太太最操心这事,于是安抚了一句,“姻缘天定,世子爷青年才俊,定会遇上好姑娘。”
“是啊。”
老太太轻叹,其实京中还有几家贵女也都极好,但毕因朝中局势,侯爷又在外,所以她只暗暗观察着也未有动作。
“给我换身衣服,走趟柳府。”
……
……
裴之烬白天要去大理寺上值,纪南珠一个人在家中也无事,可昨日才遇了那糟心事,她这几日也不好提出门之事,不过幸好昨日已经敲定了大约的方法,倒也可以先做些准备。
送信的途径是找着了,但是这信要怎么写也是个门道。
直接写信是不能,那信若是能安然入母亲的手还好,万一落入旁人手中,必会起祸端。
那就只能用一种只有她与母亲才能看懂的东西。
纪南珠想起了竹菊花笺。
十岁那年,她迷上了花笺,于是整日里在屋里头鼓捣着,做了许多花样的花笺,还特意给母亲做了个独一无二的竹菊花笺。
那花笺需取最嫩的竹叶,与母亲最爱的菊花瓣,桂花瓣夹在一块儿,直至干透,那竹叶被夹得板直,带着桂香菊香,再拿剪子剪出菊花的模样,并且会在最底下一片菊花瓣背面,拿小刻刀,细细密密地刻母亲的小名,最后再粘在花纸上,纸上再以笔墨点些竹样,便成了独属于母亲的花笺。
这本是小姑娘家的一时兴起,后来因忙于他事也就未曾再做,但是娘亲十分喜欢那花笺,一直珍藏着。
想来看到花笺就会知晓她还活着。
这个时节桂花与菊花都未开,但这也难不倒她,裴之烬前几日让人送来的香膏里面,就有菊香味与桂香味的香膏,拿来一用便行。
所以她只需要找些竹叶便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