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头娇珠

纪南珠虽说昨夜让裴之烬折腾得厉害,身软体乏,但也不至于睡得那般实,自是听到外头的争执,但她并没有出去。

她原本以为这通园里没有女主人,她好歹还能好过一些,若是裴之烬能在娶妻前厌了她,放她回去,也就不必去多了解这侯府了。

可是眼下看来,只怕不行,听方才门外那位三姑娘的语气,只怕这事儿还没了,而且当时那位三姑娘离开前说是侯夫人还不知道裴之烬纳了她,而且听她话里的意思,只怕这位侯夫人,不肯让裴之烬纳妾。

她心底隐隐升起一丝期待,又有些不安。

若是侯夫人执意不许他纳妾,他是不是会放她走?

但又觉得这人还是那么好说话,只怕他强行留下自己,肯定会惹得侯夫人大怒,那她后头的日子怕是不安全。

终究不能把一应事情都想得那么如意,还是得早做一些盘算。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翻了个身便接着睡下了。

裴之烬办事效率极快,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才两天就给她找了个新的良籍身份,还一并过了明路纳她为妾,她如今的新身份是淮扬季家娘子季娇娇,家中父母双亡,所以也不需要走什么纳妾之礼,直接就这么算是礼成定下。

不仅如此,因为通园里没有女主人,她眼下算是半个女主人,裴之烬给了她些权利,让她管着通园内里的事情。

这两日她把通园里做事的下人都认了一回,并趁机了解了一下侯府情况。

上京里的王公贵爵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而定江侯便是属于那一等的,定江侯是镇国将军,裴之烬任大理寺左少卿,都是极得当今重用。

侯府不分家,老夫人独居慈安堂,长房住东院,二房住南院,侯夫人不管事,府中管事主持中馈的是二夫人。

侯夫人虽不管事,却因娘家身份贵重,侯爷尊重,是以在侯府的话语权仅次于老太太,她这几日在城南道观礼佛,还不知道裴之烬纳了妾。

据说侯夫人娘家是书香门第,满门清贵洁傲,族门父兄除却妻子无法生育,其余皆未纳妾,当初侯爷求娶侯夫人时,侯夫人也是提了这个条件,婚后十年无后方可纳妾。侯爷也遵照着当时的约定,未曾纳妾。

纪南珠十分羡慕倾佩侯夫人与其娘家的好家风。

此时她也希望侯夫人这一次能施展铁腕,把她这个妾室给休了才好。

纪南珠越是听说侯夫人的为人能耐,越是免不得抱多些希望。

只是她做足打算,却没有等到侯夫人或者是三姑娘找上门,反而是来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因为偏院从前并不住人,裴之烬又不喜奢华,处处都是极简,如今纪南珠住了进来,裴之烬便让管事安排开始修缮,窗台屋檐重新上漆,桌椅该修则修,该换则换,院里头也让人搬了好多花草进来。

一时院里人进人出,一时有些乱糟糟。

这些自有管事的处理,纪南珠倒也闲着,便让人搬了张躺椅子,躲在无人角落处晒着太阳。

初夏的阳光不那么烈,对她来说晒着倒是正好,她拿着帕子遮着脸,直至帕下突然暗了下来,她扯开帕子,就见男人那张清峻脸正望着她。

“倒是闲得雅兴。”

“爷,您回来了。”纪南珠瞧见他,忙要坐好。

裴之烬眉眼深幽含笑,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回了躺椅,“不必起来了,我就是回来拿个东西,还得回大理寺。”

男人话中带着宠溺,引得正好抬着东西经过的两名帮工侧目。

纪南珠脸也跟着绯了几分,她微微垂着眼帘,粉唇含着娇羞:“多谢爷体恤,我还有一事想求爷。”

男人勾手,以指背轻轻地抚过她柔软的乌丝:“说。”

“我想出门去城里逛逛,可以吗?”说罢,她仰着脸,一双水盈的眸里含着期待。

“想买什么?”

“府里什么都不缺,我也不是想买什么,只是自幼听说上京繁华,还未曾见过,想出去见识见识。”纪南珠轻声软语,倒也没有说非去不可之意,只是眼底却流透出几分对未知繁华的憧憬。

“想去就让红环找管事安排车子,出门带上丫鬟,再带两个小厮。”

“多谢世子爷。”

纪南珠眼底泛过亮光,心中欢喜却不敢表现太过。

其实上京如何繁华又与她何干,她是想寻个机会给阿娘递个信,让阿娘知道她还活着,好叫她安心,不至于思虑伤身。

裴之烬看着那难掩的喜意,眼底滑过一丝异光,随后转身对屈甲道:“去库房拿些银子给季姨娘。”

“是,爷。”屈甲应道。

裴之烬出手大方,一口气就给了她五百两银子。

管事那边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敢怠慢,安排了平日里姑娘们出入用的马车。

纪南珠带着银钱,坐在马车上,心里开始盘算着怎么给阿娘递消息。

她如今身份情况特殊,自是不能明着写信过去,万一那信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徒增麻烦,也不能以自己的身份递信,也容易让人顺藤摸瓜找到她是纪家姑娘。

递信倒是容易,可以走镖局。

但是先要摸清上京城有哪几家镖局,哪家比较靠谱,走平州的货多,到时候再改个身份,再寻一件只有她跟阿娘能看得懂的物什,让他们保送去给阿娘。

而做这些都还得悄悄打听,以免裴之烬知道了。

给她驾车的车把式是裴家的家生子,五十来岁的人,儿子就在裴之烬的手下当差,他对上京城十分熟悉。

纪南珠一路上装得似好奇般地与他打听着。

一路上不时指着果糕铺问,不时指着衣料铺子问,终于在经过一家镖局的时候,她再一次问了上京城镖局的事情,她这一路稀奇似的问这问那,车把式倒也不奇怪,只当她是好奇,什么都不懂,于是十分热络地给她介绍着镖局是什么,上京城有哪些镖局,哪家最稳,哪家做得最大。

纪南珠心里暗暗地记了下来,最后借着口渴泛累,让他在一家书芳茶楼停了下来。

进去后,她找了个雅座,点了一壶君山毛尖,又点了两样糕点,在靠窗之处坐了下来。

临窗而望,能看到上京城一片繁华,更能看到那家车把式口中所说上京城办事最是稳妥的威风镖局,说来也巧,茶刚上的时候,她就看到一队镖队回来,镖头是个十分稳沉的男人,行路脚步稳沉,警惕性极高,就在她盯着他看的时候,男人竟然第一时间抬头看她。

二十几岁的男子,眉目锐厉。

纪南珠也不收回目光,只是原本打量的眼神,在倾刻间化为好奇。

男人很快收回了目光,带着趟子手走入了镖局。

纪南珠这才收回了目光。

行镖之人,警惕性高,才能预知危险,避免危险。

她心下有了主意。

“姑娘,喝口茶。”

红环倒了茶水递到了纪南珠的面前,她举起杯子正要喝,就见一位老嬷嬷带着两个丫鬟行至她人她的面前。

“你就是季娇娇季小娘?”

纪南珠不知对方身份,微微蹙着眉,却还是问了句,“请问你是哪位?”

“奴婢是相爷府柳二姑娘身边侍候的,我家二姑娘请季姨娘到三楼包厢问几句话。”

那嬷嬷语气微微上扬,看向纪南珠的眼神却带了几分高高在上,倒是把狗仗人势演绎得格外生动。

纪南珠心底一冷,面上却未显露半分,只浅浅一笑,,“恕我不能前往,我与柳二姑娘素未蒙面,并不相识,你说你是柳二姑娘我又怎能轻易相信,自是不能跟你前往包厢。”

“你不认得我,你身边的丫鬟总得认得我吧,我可是时常跟着二姑娘去侯府做客?”

柳相家与侯府两家离得近,柳夫人与侯夫人又有几分交情,两家一直有往来,柳家两位姑娘与裴家三位姑娘也自幼相识,尤其是裴大姑娘与这两位交情极好,时常邀了柳家两位姑娘来侯府做客,是以侯府里的下人都认得这位柳家二姑娘,更认得她身边侍候的黄嬷嬷。

黄嬷嬷看向了纪南珠身旁的两个丫鬟。

只可惜红环红霞都是从三等丫鬟里提上来的,平时也是在通园里做事,还真的是没见过黄嬷嬷。

两人俱是摇了摇头。

黄嬷嬷一脸嫌弃地瞥了一眼二人,随后又说道:“那你问问这书芳茶楼的伙计掌柜,他们认得我二姑娘。”

“今早出门时世子爷才让我出门在外须得谨慎,误要轻信陌生人。”纪南珠缓缓说道,神色从容,“若当真是柳二姑娘,那劳嬷嬷同她说一声,若是想找我可到侯府来,或者请人递来请贴,我自会赴约。”

就在这时,一道嚣张的女声响起,“你倒是好大的架势,我要跟你说几句话,还得给你递请贴?”

纪南珠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一名身着华服,面容精致,头上成套金镶红珊瑚头珠钗的女子走了过来。

那女子面色不善,眼神嚣张,说话的时候,目光上下地打量着纪南珠,眼底透着妒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