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心头娇珠

林秋安晃着酒杯步伐不稳地走到裴之烬旁边,顺着裴之烬的目光看了过去,这一望,直接惊得手里的酒杯掉在了地上。

“这姑娘长得……太像……了”

裴之烬细长的桃花眸子,淡淡地瞥了一眼他有些夸张的动作,随后便走回了位置上坐了下来。

林秋安也跟在他的后头,回了位置上坐下,他看向了裴之烬,暧昧地挑了挑眼,“世子,怎样?可要叫人把那姑娘送来?”

裴之烬淡淡挑起了剑眉,看向他,俊美如画的面容上,不见喜怒,只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捏着酒杯,轻轻地转动着。

林秋安见他不语,又笑着接着道:“虽不是本人,但我瞧着这姑娘反倒是还美上几分。”

“林秋安,你如今倒是做起本世子的主了?”

裴之烬此人,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叫人摸不透他的心思,此时看他一副闲散地靠在椅背上,偏那一双细长的桃花眸里,迸出来的冷意,却让人不敢忽略。

林秋安不敢再说,忙为他把杯中的酒斟满:“世子,我哪敢啊,我这不是喝多了酒,一时犯浑吗,来来来,我自罚三杯!”

林秋安说着,连忙自己倒了酒,自罚了三杯。

裴之烬缓缓地扫了他一眼,举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是抬眸的时候,那目光却似情不自禁般顺着开着的窗扉,向外投去,那儿,纪南珠已经被几个护卫给捉住。

小姑娘身上湿透的薄纱,掩不住风情,绣着合欢花的粉色兜衣若隐若隐,紧紧地贴着皮肤,勾出的那把腰,细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掐住。

她垂着头,像个失了魂的人偶般,了无生机。

无端叫人,生了几丝怜楚之意。

裴之烬看着窗外时,林秋安却在悄悄打量裴之烬,眼底闪过了异光,随后又一副半醉之态,慢慢悠悠地喝起了酒。

隔了会儿,百翠楼的四花之首牡丹姑娘捧着一壶美酒,身姿婀娜地推门进入。

“林公子,张妈妈叫奴家给你们送了酒来,感谢你们方才出手救了那新姑娘,才不叫那新姑娘毁掉了如花美颜。”

林秋安瞧了一眼牡丹姑娘,顿时笑盈盈地接过了她手里的酒,“牡丹姑娘要谢得谢咱们裴世子,若不是他眼疾手快,那姑娘脸就没了。”

牡丹目光瞟向了裴之烬,面前的男子,身量高大,眉眼俊冷绝美,虽是一身锦衣常服,却难掩那通身的雍容气度,若是能春风一度,怎生一个好字。

她娇媚一笑,亲自上前斟酒:“奴家敬世子爷一杯。”

裴之烬淡淡地瞥她一眼,看着牡丹把他手里的酒杯斟满。

林秋安又似随意般问了一句:“牡丹姑娘,方才那位姑娘是谁?生得倒是美丽,我怎的从未见过?”

“那是我们妈妈新买回来的姑娘,听说性子相当烈,这不,今日竟妄想着逃跑,可她不想想这百翠楼是什么地儿,她一个小姑娘也想逃得出去!”

牡丹轻蔑地笑了一下,随后似不愿多提,只媚眼如丝嗔了林秋安一眼:“林公子,你这在奴家面前打听别家姑娘,可是伤了奴家的心呢!”

林秋安闻声,笑了出来:“好好好,不打听不打听,那姑娘再美,哪有牡丹姑娘有滋味呢!”

“罚你三杯!”

“当罚,当罚!”

林秋安是这百翠楼的常客,与这牡丹姑娘早有过几段露水姻缘,此时几杯酒下了肚,狎玩兴致便起来了。

裴之烬举起酒杯,将牡丹斟的酒一饮而尽,随后站起来就走,只抛下了一句话:“我先行一步。”

“裴兄……”林秋安喊了一句,倒是没有跟上。

只是在裴之烬出门的那一刻,本是嬉笑的眼神里,滑过了一抹算计之意。

紧接着就随手将一旁的牡丹给纳入了怀里。

……

黑色的马车低调而不起眼地融入夜幕之中,裴之烬躺在马车里的软毯之上,一只手支着下颌,细长的眸子半眯着,一张俊冷的颜容上,此时潮红一片,瞧着便觉气色不对。

“爷,可要去一趟太医院□□里?”

“不必。”

“爷您明知那酒里叫那厮下了药,为何还要喝呢?”

裴之烬微沉吟片刻,勾起了漫不经心的笑弧。

林秋安是太子的人,今夜种种摆明是暗中对他做局,他若不喝那酒,岂非要叫那生性多疑手段阴毒的太子不放心。

只是当真没有想到,太子竟如此好手段,弄了这么一个相似的女人出来!

这是要叫侯府与恒王爷彻底地反了目啊!

想到此处,那细长的眉眼里,缓缓地勾了一抹淡淡的玩味。

“还好不是要命的药,但这药也得寻个法儿解了啊!”屈甲犹豫着还是问道:“要不,属下给您寻个干净的姑娘来?”

裴之烬半闭的眸子陡然睁开,似有了决断,对屈甲道:

“你带了人亲自去烧了那百翠楼,把那小姑娘给带回来。”

“……爷,您还真要……要……”下属叫他一句话给说得愣住了,好半天也没有想好怎么措辞。

“满京城都知你爷我与恒王妃青梅竹马,更知我是个行事随心所欲的混不吝,难得遇上一个长得与恒王妃肖似的姑娘,且那小姑娘又彺得那般水月仙姿,又正好叫人下了药,我若还能忍着不为所动,岂非要叫人疑我一片痴情?”

屈甲嘴皮子嚅动了好半天,只应了一句:“爷,您辛苦了。”

裴之烬:“……”

屈甲说完哪还敢再留,掀了车帘子,很快就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裴之烬一袭墨色锦缎,金线滚边,一头长发此时因为躺着已经半松散开,他斜靠在马车里,脚边是一只已经空了的酒壶。

“回府吧。”

“是。”车夫应了一声,扬起马鞭,马车一路扬长。

……

纪南珠没能逃走,也没能毁掉自己的容颜,再一次被关进了那间空落落的房间里,这间房间就是为了不让姑娘自戕自毁容貌,屋子里没有一件能伤到容颜的利器。

她像个失了魂的木偶一般,了无生机地坐在墙角的地上,靠着墙,一张素白似纸的小脸,不见血色。

水珠一滴一滴地从乌发上往下滴落在薄薄的纱衣上,而后又顺着那薄薄的纱衣,落入了地上,将地板浸了一滩水渍。

可偏就是她这般模样,依旧美得惊心动魄,通身流淌着叫人怜爱的柔弱气质。

玉娟看了都不由生了几分心疼,到底是侍候了她有月余,多少有些不忍,从旁边的篮子里取出了一件新的衣裙,又拿了一条干净的帕子上前侍候她换衣服。

“认命吧姑娘,你是逃不出去的,你生得好,还不如好好讨好张妈妈,求她不要给你安排些乱七八糟的客人,也能过得舒坦些。”

“我听那些姐姐们说,这事儿一开始都觉得死也不会做,但是真做了,又觉得也便是那般,至少人还活着,如果运道儿好,遇上个肯花钱的客人给你赎了身,脱了贱籍,也就上岸了。”

“玉娟姐姐,我家里有钱,你能帮我……” 纪南珠眼泪流了出来,她用力地拉住了玉娟的手,哀求的眼神望着她。

玉娟一听她这话,用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紧张地看了一下门,才小心叮嘱道:“别想这些了,也别让人知道你家里有钱有能耐!像这种有门路的姑娘,张妈妈为了杜绝后患,一般都会下死手。”

纪南珠白如纸的嘴唇颤了颤,眼底那才闪出来的生气,似一盏油灯般,瞬间就灭了。

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任由玉娟将她身上的衣服换下。

张妈妈处理完了前头的事情过来了,看着纪南珠那死气沉沉的模样,只冷哼一声,“想自毁容颜?”

纪南珠垂着眸,没有回话。

“这青楼啊,那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像咱们百翠楼,便是长欢巷上等的青楼,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贵。但是呢,在巷子再往里去,有几家女支院,那便是最下等的,里头全都是一些残花败柳,接待的便是那些老丑矮穷的苦力男子,那一个个也不在乎长相,又粗鲁又脏臭,只要是个女的就行!”

纪南珠心中‘咯噔’一声,本是垂着的眼皮掀起,看向了张妈妈,原本扶着地的手,一点点地抠紧了地板。

张妈妈一瞧那眼神,便知道这姑娘聪明,一句话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但是她知道是一回事,张妈妈说明白又是一回事:“我手里也有过几个自以为毁掉脸就能不接客的傻姑娘,你猜,她们把脸毁了后,现在在哪儿呢?自然是送到了那下等院子里去了,毕竟妈妈我也不做亏本生意,留这些毁了脸的当丫鬟,一是怕吓了贵客,二是怕叫后头进来的姑娘以为这是个机会啊!”

“你这般聪明的姑娘,当知道我不是在同你开玩笑,你自个儿好好地琢磨吧,再给你几天时间养养身子,三天后,不论你愿不愿意,那都得给我好好接客!”

张妈妈放下狠话,这才起身,扭着胯子出了门,在门口又特意交代了两个婆子守着纪南珠,这才走了。

纪南珠很清楚,一次逃不掉,她不会有第二次逃的机会了。

阿娘,珠儿怕是没办法等到见你最后一面了。

纪南珠咬着唇,在撑了这么久后,终究还是撑不到了,双手抱膝,小脸埋入了膝盖里,唔唔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