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说人坏话被正主逮到了。奚雪有点心虚。
不过想起路瑶哭成那副样子,她还是更有底气一些。
“你不是渣男吗?”她直白的目光没有探究,“如果你不是,那么路瑶为什么还会躲在教学楼的厕所哭?”
“同学。”游昭往前靠了一步,高大的身子拢下一片阴影,“你们法学院都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不讲道理?”奚雪没有想为路瑶声张正义的打算,但触及全体,意义就不一样了。
“我想路瑶今早穿得那么好看应该不是来找你分手的吧。”
“确实不是。”他斜靠在旁边的扶手,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挑衅,“因为我从来没和她在一起过,又怎么能说是分手?”
“难道你对我和她在一起的事实就仅凭我花钱雇你给她送过一次蛋糕判定吗?还是说你只是从别人口中的传言得知?”
他偏头,仅仅只是从容的目光便将奚雪的自信击溃得一丝不剩。
她确实有些自以为是了。
下意识的倾斜,只是自我的推测,而非事实的陈述。
廊外最后的一片落叶连着枯黄泛红的花,从枝条缝隙掉落,游昭没费什么力气抬手就抓住了。
那片叶子翠绿依旧,脉络分明,枯萎的花更像是它的点缀被一起递到了奚雪面前。
游昭俯身,“未来的大律师,下次请弄清楚了事实再来帮别人开口。”
盛夏的日出总是很快,头顶的灯闪烁了几秒,最后熄灭在了天边朝阳泛起的红光里。
奚雪被彻底噎得说不出话,盯着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直到朝阳的那抹光从升起的远方落在他的身上,以及他身后那几株高大到几乎遮挡了整个小道的葱郁树木上,林间枝桠下,丁达尔效应真正出现。
“还有……”他陡然又向前了半步,瞳孔于微光中近乎成了漂亮的琥珀,玻面正倒映着她的脸。
安全距离被打破。
警铃大作。
奚雪微微蹙起眉,下意识寻找起脱身的办法,余光瞥向了几步外倚靠在墙与门夹角的拖把,只要她错身躲过,两步就可以拿起那个拖把防身。
嘀嗒。嘀嗒。
她甚至能听清拖把淌水流向台阶下石板的声音。
只要他敢再靠近一点。只要他敢耍流氓。
她一定会把拖把挥他脸上。
时间慢得几乎快要暂停。
终于。
“你背包拉链开了。”
伴着难得的晨间微风,他稍长的刘海微微翘起几缕,脸上是玩味的笑,拉开距离,“怎么?害怕我这个渣男对你动手动脚?”
奚雪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是被戏弄了,她也不想给面前人好脸色了。
“是。”本就气质疏离,如今她摆起脸更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游昭倒是很欣赏她的坦白似得,面上笑着嘴里调侃,“有时候真话会很伤人的。”
奚雪淡淡瞥了他一眼,“你爱听假话?”
游昭不置可否,“我最爱听漂亮话了。”
“抱歉,我不爱说。”奚雪重新背好书包,绕过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她向来处事淡然,不惊不喜,没想到一个早上会在游昭身上栽两个跟头。
奚雪越走越快。
竟也学得夏绻那样在心里默念祈祷:
——希望不要再遇见了。
等夏绻发来消息表示快赶到图书馆时,太阳都开始晒得人晃眼。
奚雪看了眼时间,10:13.
“走吧。”她把帮夏绻占位的书装回了包里,老三样递给赶来的夏绻,顺便拿起手边的水杯,“我陪你去吃早饭。”
图书馆内设有专门的茶水间,一般不让在自习室内吃东西,特别是味道重的。
还以为夏绻会和以前一样喊热非得要再坐几分钟凉快凉快。
谁知道她这次连坐都没坐,甩下包就拽着旁边的奚雪就往外走,看起来像逃荒了好几年,就差这一顿非吃不可的急切样子。
被拖着的奚雪注意到好几个人抬头看了眼她们这边,担心出个门回来就会在座位上收获投诉小纸条的奚雪连忙扯着人慢下来,“怎么了?”
“有瓜有瓜!”夏绻满面春风,好不得意。
原来不是饿了,是分享八卦的欲望又爆棚了,急需一个听众朋友。
看起来,还是个喜讯。
“等到了茶水间你再说。”
眼见她下一句话呼之欲出,奚雪及时打住,示意她看周围。
夏绻听话地闭上嘴巴,点头如捣蒜。
一直忍到茶水间门口,她才兴奋地拿出了手机截图往奚雪面前凑。
奚雪瞥了眼,是条非主流朋友圈。
[原来你爱我或者不爱我都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原来心痛是这般难捱。要是我恨你就好了。可惜我爱你。]
奚雪对别人的非主流感慨实在很难共情,对陌生人的事迹更加不感兴趣。
但瞥见夏绻那如狼似虎的眼神,她还是接下了打开话茬的重任,“这个怎么了?”
夏绻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你猜这是谁发的?”
奚雪摇摇头。
头像陌生,昵称陌生。
不像是她认识的人。
“我不知道。”生怕被夏绻要求参与猜人大赛的游戏,她连忙补充,“你还是直接说答案吧,我能猜的人就那么几个。”
夏绻大概是回想了下平日寝室里聊八卦奚雪连暗号那谁和那谁还有那谁谁都搞不清楚,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直接爆料,“路瑶。”
“是她……”奚雪回想起早上在二教的遭遇,“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嗯?”夏绻警觉,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八卦气息,“雪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没有,我就是早上碰巧撞见她在二教一楼的女厕所哭。”奚雪无奈摆手,无意隐瞒,“还被她当作了是故意去看她笑话的。”
“她有病吧。”夏绻激动地跺脚,好像被诬赖的是她自己一般同仇敌忾,“你连自己的热闹都不爱凑怎么可能还去凑她的热闹!”
夏绻举例的是去年冬天,隔壁体院有个帅哥抱着吉他在她们寝室楼下高调表白,结果奚雪愣是听着声在自己寝室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埋头写作业的故事。
生怕她又要像以前一样把这件事展开来继续说,奚雪连忙制止,“停。”
盖上灌满的水杯,奚雪找了个角落位置拉夏绻坐下,“你还是继续你前面要说的八卦吧。”
“哎呀,我要说的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夏绻撇撇嘴,“路瑶和游昭分手了。”
‘分手了。’
‘因为我从来没和她在一起过。’
奚雪想起游昭早上说的那番话,沉默了良久。
“他们俩在一起的消息是谁传的?”
从来只是接话的奚雪没想到也会有一天突然反客为主,主动询问起八卦。
夏绻被她的问题问愣了两秒,最后回想出了答案,“是路瑶班上传出来的,路瑶亲口说的。”
“那就只是她一方的主张了。”
“可是谁会自己拿这种事乱传啊?”夏绻明白了奚雪的意思,但并不认同,“另一个当事人可就在同一个学校,随便乱说不怕对方找上门吗?”
奚雪抿唇,确实。
如果她没有和游昭有过早上那一番的交流,她怕是会比夏绻更加确定这件事的真实性,毕竟她可亲自帮忙送过货。
但仔细想想。
的确没什么人会在大清早分手,那如果是澄清警告呢?
而且,昨晚最开始他想走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要带走蛋糕的打算。
“不过……”夏绻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了奚雪的手,这是她灵光一现的经典动作。
“是路瑶的话还真的有可能!”
奚雪猜到了大概,“她之前也编过?”
“她说自己是豪门千金,但她爸开的那辆车是游总的,我陪我爸吃饭的时候见过,她爸是司机。”
“你确定?”
因为虚荣心作祟撒谎的人奚雪不是没见过,但路瑶那骄纵的脾气还真挺符合大家对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的刻板印象,再加上她次次打扮精致。
夏绻点头,“我那天还亲眼见到她了,她还专门私下求我别说出去,要不你觉得为什么她一张嘴把我们整个寝室都得罪了,却唯独不敢说我的坏话?”
上学期因着奚雪没看到她直接略过让她丢了脸这事,路瑶没少在背地里说些奚雪莫须有的坏话,甚至还把隔壁体院男生和奚雪表白那事拿出来造过黄谣。
奚雪当时忙着挣钱没空又觉得大家学法肯定都是明理的人,自己只要身正就不怕影子斜,却没料到谣言就像传染病毒一样会疯狂地蔓延,一个人说不信,两个人说怀疑,三人可就成虎了。
寝室里的几个女生关系好,都气不过这样污蔑人的下作手段,几人便联合着去帮没空的奚雪解释清白。
可谣言喧沸,第一天安静了,第二天第三天又会有新的层出不穷,连带着寝室里帮忙的人都遭了殃。
最后还是奚雪知道后把事情捅到了辅导员那里,又在学院的关于“谣言”的辩论赛上当着在场全体观众光明正大地辩赢了路瑶他们班。
虽然准备辩论耗费了奚雪不少时间,但收效不错,那场胜仗之后从路瑶班上传出的谣言彻底没了声息。
寝室后来复盘都以为是夏绻出国交换才逃过了一劫,没想到中间原来还有这曲折。
一切的非同寻常被串联起来,去除谎言的滤镜后,都变得合理起来。
“我就说嘛……”夏绻醒悟,“游昭审美一向非大美女不招惹,怎么可能突然变了去喜欢小绿茶。”
这么多线索看来,或许是她真的误会了。
不过关于那个称呼……
奚雪还是决定保留意见,既然路瑶这条假证据无法佐证,那总有其他的真证据。
“听起来,他好像交往过很多女朋友?”
听到奚雪破天荒地继续发散于己无关的八卦,夏绻震惊地连酸奶包也不嚼了。
“你怎么开始——”她带着审视的目光迫近奚雪,“好奇游昭了?”